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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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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李浔登基成了大唐的新皇,封故里为皇后,居凤鸾殿,大赦天下。
“要说啊,这当今皇上皇后可不输当年的太上皇和璃太后,还要更胜一筹,这皇上为皇后废除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曾经是长久平安和故里逢春,此后是长安只归故里,故里仅有长安……”
说书人在台上摇头晃脑,自顾自地讲着,台下的人也就这么听着,说一嘴皇上皇后的恩爱。
此时二楼包间里,故里透着窗看下去,听着这说书的讲着自己的故事,一边拍手叫好。一旁,沈依诺喝着茶,看着故里,无奈中稍显无奈和纵容:“某位依窗观澜的皇后娘娘收敛一点,这世上的人也只有故里你才会听自己的故事听得比旁人还入迷。”
被打断,故里也不恼,只笑着转头,对着沈依诺说:“依诺啊,这次仗也打完了,你和段大哥也闲下来了,可以相聚了。所以……”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最后几个字故里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沈依诺也是读懂了故里眉间的意思。
“不急。”沈依诺低头吹着面前那杯茶,平淡地说着,不易察觉的是眼中满含忧伤,很浅,但故里还是发现了。
“你们俩怎么了?”
“那日……”沈依诺叹了一口气,随着热茶散发的袅袅氤氲,回忆起那日的事。
战争结束后,沈依诺便回到了兰阁,她透过窗往下望去,战争虽平,但所有战损并不是一时就可恢复原来的。大唐还是那个大唐,但是不再是正风华正茂的盛世大唐了。
以前繁忙的街道桥旁,如今一片凋零,曾经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的村镇集市,变得人烟稀少,十室九空,十不存一。家家户户都禁闭着被破坏过的门,只在夜深之时,家中少有传出几声低声抽噎,那是为战死沙场的亲人哭泣,以示思念。
看着这番景象,沈依诺如天上明星一样明亮的眼眸黯淡了,那不是她所想看到的,也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时的她想,那一身武功和一手医术是否可以为大唐盛世的重生贡献微薄之力。
可能是她除了遗传了母亲的貌美,只得一身沈家人的傲骨了。那一份忠君爱国,想要大唐盛世永昌,各家亲友可以相聚永欢的心,那是可在沈家人骨血里的情意。
沈依诺从来不是回避的性子,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那晚,段谨言来了,披星戴月的来了,带着满脸笑意,一进来便紧紧抱住了面前想念许久的人儿,生怕那人儿再次离开他的视线。
沈依诺感受着段谨言怀里不断传来的温热,静默了一会,开口说着:“阿言,我想要走遍大唐,悬壶济世。”
段谨言闻言,下意识将抱着沈依诺的双手收紧了,眼尾稍红,似是在克制着什么,用温柔得能掐的出水地语气问:“老好人,所以,沈姑娘这次又是打算抛弃我多久?一周,半个月还是……”
“可能一年,也可能三年,可能……”段谨言还没说完,沈依诺就打断了他的话,牙关紧咬着下嘴唇,为了不让早已装满泪水的眼眶落下泪来,一如从前一般要强。
“沈依诺!”段谨言听到沈依诺的回答,终究还是爆发了,他将沈依诺栓在怀中,不再秉持风度,唤了沈依诺的全名,“你是不是打算不回来了?你凭什么啊,你走就算了,还要将我一颗活生生地心挖下来,打包带走吗,嗯?”
沈依诺一双透红的眸凝望着段谨言,她没有说话,却也正是如此,印证着什么。
段谨言见沈依诺如此,笑了,自嘲地笑。他深呼吸着,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但是再怎么样,人的眼眸也是藏不住的。段谨言一向平静的眸如今正翻着惊涛骇浪,他克制着,克制着语气中的颤抖,克制着内心的偏执,试着用最平淡的语气问着,他只希望不要吓到心爱之人:“沈依诺,为何你宁愿花一辈子去照亮别人,却不愿给我一束光?”
沈依诺听到段谨言唤了她的全称,她知道,段谨言真的生气了,不是生她的气,而是在气自己不能得到她的驻足停留。
爱而不得的单相思似乎每日都在佳人才子们身上发生。
但是,和他们相同有不同的是----沈依诺也是爱段谨言的,她把他当光。
所以,一个还在追光的人如何给光一束光?
这是遗憾的原因,也是沈依诺哽咽在喉,说不出的理由。
“因为我要照亮的不是别人,是我的信仰。我生来是鹰,从来不是所在铜雀台里的金丝雀。我喜欢上阵杀敌,那是我血液里的天性,我喜欢救死扶伤,那是我医者的本心。那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信仰,从未改变,我也从未想要改变。”这是沈依诺静默许久后,缓缓道出的掺杂了些许假话的托辞。
闻言,段谨言并未做出回答,反而是对向沈依诺抛出了一个问题:“依诺,你爱我吗?”
沈依诺没有犹豫,在未经过大脑时就已经说出了这个许久之前就想要对面前之人说的话:“心悦君兮。”
段谨言闻言,下意识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自嘲一般的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我还知道,你更爱你的信仰。”
“我……”沈依诺下意识想要辩驳,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为好。生而为鹰,这是她所说,也是既定的事实。
那一刻,两人之间安静下来了,一如窗外宁静的夜,还有十二月的那场美极了的初雪。没有言语,更没有动作,只剩两双同样清冷倔强的眸对视着,将所有爱的火热隐匿在了冷清里面,似是无人察觉,但他们彼此都看到了。
“你去吧,去做你想着的吧,”段谨言微乎其微地呼出一口气来,转过身来不再看沈依诺,他最终还是松口了,“愿只愿如你所愿,这是我的承诺。”
闻此,沈依诺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向前一步,伸手从后面抱住了段谨言,一滴泪悄然生息地滑落,预示着悲伤,却不足以浸湿心爱之人的衣襟代表挽留。
沈依诺因着哭泣而微颤的身体更是贴近段谨言,手亦是更为收紧:“最后一次了。”她想自私一次。
“都说一起遭过初雪的人会白头偕老,我们……”段谨言感受到了沈依诺的颤抖,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告诉自己,就只是最后一次挽留。
“我们在屋檐下,就感受不到雪的存在了。”在说话的同时,沈依诺把手松开了。
段谨言回头,他只深深看了沈依诺一眼就走了,带着遗憾,无奈,不甘,落寞以及深情。
段大首相是什么人,是忠心的将门之后,是刚刚及冠就荣登首相之位的天才。都说文人傲骨,那段谨言自有他的骄傲和偏执,一如沈依诺有着她的坚持与信仰。
段谨言爱沈依诺,所以他放她走。沈依诺爱段谨言,所以成全了他的体面。
沈依诺看着段谨言的背影,满眼星辰闪烁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抹不掉的灰,黯淡无光。
只见沈依诺嘴边,似有似无地扯着唇,微微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泪却不听使唤地落下了:“真好……”他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