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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亡 ...

  •   我,是周泉。周围的周,白水泉。
      我的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亦是希望我同白水般清澈,干净。
      我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过。
      所以我在父亲面前总是尽量保持这样的状态,在他去世之前,一直如愿。
      后来,我跟母亲生活在一起,没有了父亲的经济支撑,单凭母亲一个人养活她自己和我其实是困难重重的。我的学费,食费,衣用,看上去一笔又一笔的小开支,加起来却是一个巨大的数额,足足抵了母亲一个月多的薪水。
      实在养活不起,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找了一个单亲父亲,他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五岁。那年他儿子十四岁,我九岁。他很优秀,房间里的墙面很大,有一半的奖状都是他的,剩下的另一半是空的。
      他很优秀,母亲时常会提起他的光荣事迹,每次,她都会两眼放光,听她说完,我眼神黯淡,也许我争气一点,母亲嘴里的就是我,但凡我努力一点,母亲口中的就是我,母亲没有攀比过,没有批评过,是我自己的好胜心。试过,但老天就是不给机会。
      上天的安排,是不能顺意且轻易的。
      他十六岁时,我十一岁。有一天,他很晚回来,半夜十点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无拘无束。我抛下只动了几笔的作业,开始看起了电视。“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从小母亲就告诉我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这个教训已经生根发芽。“是我,快开门,周泉。”是他的声音,我赶忙开了门,映入眼帘是一个狼狈的他,不再那么光芒耀眼,浑身散发的只有淤气,十分陌生。左眼有些青紫,右边脸通红,像发了烧,像红苹果,像小皮球,像大火球……
      滚烫,是鼓的,肿了。嘴角泛着未擦干净的血,干了,凝成了块,手上有几处擦伤,看上去很疼,我想碰,被他躲开了。我难得一次关心了他,问:“哥,你怎么了?”他沉默不语,仿佛想要开口,却不知怎么开口,说也说不出来,压在了喉咙里。“是被野狗追了吗?”
      他思考了一下:“算是吧!”?什么叫算是吧?!紧接着他又说道:“那群人和野狗没什么区别。”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可握紧的拳头让我知道是无助。“那你怎么连头发都湿了?热的吗?”我又问。“是那群野狗的口水。”他说得很含蓄只是这样告诉我。
      “咦——!那好脏啊!快去洗洗,我去妈妈房间拿药给你。”我单纯的信了,他也露出了笑容,收拾了几件干净衣裳,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水声,等他换完衣服出来时,他依然是那个天骄之子,一尘不染。
      我拎着医药箱进了他的房间,放在了床上,他打开药箱,用棉签沾了碘酒自顾自地往脸上抹。
      “哥,你像只大花猫。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象征性地学了一声猫叫:“喵。” 我冲着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两颗还没长完整的小虎牙,两颗显眼的大白牙,活像还没长大的奶凶奶凶的小老虎。“嗷呜——”“我觉得应该是老虎。”他打趣地逗我。
      我一直在笑,他跟着我一起笑。
      “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那我以后多笑笑。”
      他说得一本正经,就像:在许一个承诺。
      那天我和他熬了很晚的夜,他最后和我讲笑话,讲着讲着,他就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手足无措,也哭了起来。他突然抱住我,像是在对我说又不是在对我说,更像是对陌生人的倾诉和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第二天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我不清楚最后自己怎么回来的。自己回来的?不对,我一点印象没有。应该是他抱我回来的,我大胆地猜测。
      身上还残余着独有的香味 ,我很喜欢。便踏着欢快的步伐去上学了。那应该是我最主动的一次上学。
      没有人知道那个晚上的秘密。他不说,我也不说,只有我和他知道。因为父母上的夜班,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十个小时,领着不高的工资。
      他九点半下晚自习,父母回来倒头就睡,管不了什么。最多慰问一下学习情况,给一点伙食费。
      这是那段时间最后的温暖与美好。
      后来他的伤逝越来越严重,回家的时间总是一次比一次晚,有时甚至夜不归宿。
      我没有告诉父母,我选择了隐瞒。
      我成了帮凶。
      如果我仍然选择不说,我就是清白的。
      我这么做了。
      我成了罪犯。
      自始至终,他没有屈服和示弱,野狗开始肆无忌惮的撕咬。
      坚持没有效果,揭发只会变本加厉,反抗就是自讨苦吃。
      他最终败下阵来,也不愿成为任人宰割的下一只野狗。
      他什么都没留,就走了。
      空寂的房间摆着他曾经用过的衣物,什么也没带。
      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年。那一年,我十三岁。换来的不是正义的降临,无数的申诉只让可怜的父母得了一笔抚恤金。
      “两位家长,您好。”冷冰冰的话语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对于您儿子的去世,我们深感歉意,希望您节哀。可事情已成定局,我校愿意承担十二万的抚恤金。”没有感情的机器,念着仿佛打了一万遍的草稿,流利至极。“你的意思是,我儿子的命,只值十二万?”我母亲哽咽地说。“请您识时务者为俊杰,考虑清楚,就算您再打官司,胜诉的可能性也不大。”虚伪的劝说妄想打动贪婪的心。
      为什么。因为他不是你的儿子。

      “十五万,很高了,明天就会到您尾号48525的账号。”再次报价彻底激怒了我母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嘟嘟嘟——”电话已经挂断,母亲爆了粗口。我不知道继父在做什么,但是他一句话没说。
      我一个人躲在卧室门口的后面,捂住嘴,小声地抽泣。
      他们比野狗更下流无耻,事到如今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法官被收买:不要挣扎了,白费钱。
      无钱无权无势,真的很疼。
      胜诉,得到的是什么,还他一个公道?还家人一份心安?
      学校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恢复运作。
      我的哥哥,永远回不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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