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旧日谈·当时年少（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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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瑜，顾盼生辉的顾，握瑜怀玉的瑜。深秋出生，尚不知其父母名姓，于十月二十七日被青山顶峰常青道观观主云中鹤收养，并为其起名。
顾瑜在道观中排行第七，是最年幼的那个，却也是性子最淡漠最老成的那个。
尽管她不如师兄们聪明，但她懂自谦、肯努力，不分昼夜，也要将学到的东西理解通透。
光是这份毅力，这份心性，便超越大多数人了。也正是因为她尚且年幼，却要比同龄人更加懂事知礼的缘故，遭到了道观所有人的宠爱，一度成为常青道观的吉祥物。
顾瑜是云中鹤道长收养的第七个孩子，也是他第七个徒弟，自顾瑜之后，道观便不再加人。所以，云中鹤的弟子人数也就止步于七。
据他本人所说，他极爱七这个数字，于是乎，弟子也要收七个，多了不要，少了就再收。
顾瑜起初不信，后来不得不信，谁让她师父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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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顶上常青道观观主云中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抬头便可观星语，掐指也能算生平。
能文能武，一手青云剑出神入化，能徒手画符，捉鬼除妖从未失手。为人大气，随性，不拘一格。
看起来仙风道骨，实际上脾气有些暴躁，但又很聪明，并非不知变通的老古董。年轻时也曾上过大学，教过几年书，后来歇了心思，便回来道观继续当他的道士。
看惯了人情冷暖、尘世浮沉，便也将“凡事皆为过眼云烟，内心谨记诸事看淡。”这一座右铭教于弟子，甚至让他们誊写百遍，连同《道德经》一起，让他们牢记于心。
作为道馆里抄经书抄的最多的人之一的顾瑜，表示自己已经深刻铭记，且牢记于心，甚至还传输给别人这份道理。
道馆里除了云中鹤观主，每个弟子到了年纪都会被送去上学。
为了让他们好好学习，云中鹤都会给他们定一个小目标，不然毕业后就不允许回到道馆。
顾瑜当时想，如果考上‘清北’是小目标的话，那么大目标又是什么？世界第一算卦人，还是，世界最快飞升的道士啊？
顾瑜自知自己的资历并不算是太好，除了还算不错的记忆力外，她的各方面都不能与师兄们相比。
不光是他们每个人都完成了师父定下的小目标，还在各个行业都是领先人物，可以说得上是某某小说中的主角或者天道之子之类的角色了。
大师兄周御，善骑射，是师兄弟之中剑术最高的一个，除此之外，还是“清北”名校出身。
毕业后，自己去创了业，还用了道观与云中鹤的名字开了家公司，叫“青鹤”，据说在沣水那边很有名，只可惜没能传到青山山顶。
以至于顾瑜仅仅只是知道大师兄很厉害，但也只记得大师兄的剑术很厉害，别的，也不是很明了。
二师兄白矢，当年的高考状元，除却算数很强外，在一众师兄弟里算卦是最厉害的，还兼职给人看风水。
是洛阳有名的风水师，但他更喜欢画画，以前是有空就画小顾瑜，现在已经是一卦难求的算命先生，一人难请的风水师，一画难买的画家大师三个号一起开了。
因着在师兄弟们之间性格最活泼，也最会说话，还很幽默风趣，还很有耐心。所以顾瑜还小的时候，最粘的人除了师父外，就是二师兄了。
三师兄晏清，占星术她论第二，也只有师父云中鹤能称第一。
因为个性使然，很喜欢静坐独处，顾瑜与她交流并不多，只能说比性格认真严肃的大师兄好些。
彼时顾瑜也是性格清冷，与书上所说的道长形象一模一样，面冷心热，不善言辞。所以，和同样寡言的三师兄待一块儿，左右也说不上几句话。
毕业后，三师兄去当了服装设计师，开了好几家连锁店，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回道馆的时候，话也比以前多了些，这也算是好事。
四师兄季宁，最擅长相术，爱好给人看面相，以前在道馆给师兄弟们看，上学后给同学看。日常除了生理需求和学习之外，就在那儿天天研究易学，甚至有些痴了。
毕业后到处旅游，前些日子好像去了华山，之后也难寻其踪迹。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一趟，其余时候只能掐指算一下人在哪儿，是否平安。
也是顾瑜后来上学的时候，偶然在电视上看到四师兄的名字，这才知道对方成了一位优秀的摄影师，还拿过国际大奖。
五师兄霍去疾，善药理，从小就会背诵医书典籍，辨识草药，在后山还开辟了一所药园。
他经常下山给人无偿看病，听他人辩论中医西医的优劣，又听师父说中西结合，对症下药才是最好的，便又去学了西医。
后来直接跳级，以极高的分数进入了最有名的医学院，还取得了硕士双学位，现在是国内外首屈一指的中医院士。
当然，在外人面前他一贯是冷静自持，风度翩翩的。
但在一家人面前，完全没有丝毫形象可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看得六师兄瞅了好几眼，连忙带顾瑜离他远点，免得对方得空了又来捉弄小顾瑜。
六师兄刘钰，善符篆，喜欢搞科研，理科满分。智商高，但也只在点亮科研发明方面，做对比便是他的情商，一如平常理科男一般的直。
性格温和可靠，外表看起来英俊潇洒，聪明绝伦。但深交之后就会发现，他很老实又好骗，不善言辞。细思之后就明白，他不光好骗，还很憨。
被骗了之后就会大受打击，会躲在房间里自闭，时间最长大概有三个月，这还是顾瑜亲眼所见。
但也很好哄，基本上夸他两句，或者给他买点新奇玩意儿，最好能给他拆卸研究的，他就会很高兴。
明明比顾瑜痴长两岁，却常常因为受欺负找顾瑜哭诉，然后就会被哄好，看着顾瑜给他讨回公道。
让顾瑜十分怀疑，他们两人到底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但无论如何，顾瑜都会袒护她的师兄，一如她年幼时，被师兄呵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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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瑜七岁前待在山里，七岁后被送去念书，跟着六师兄一起，被师父一起打包送去了学校。日常生活起居就交给了二师兄白矢，除了给了点金钱支援外，以及课业督促外，其余的可是一点没打算管。
可怜白矢年纪轻轻，就带了两娃，提前过上了“儿女双全”的日子。
好在刘钰和顾瑜都是听话懂事的孩子，虽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在道馆里，那是越懂事的孩子越惹人心疼。
尤其是年仅七岁便开始摸灶台，琢磨着自己做饭，还弄得像模像样的顾瑜，那边是道观里一堆不会做饭之人的心头宝。
顾瑜：并不要这种称呼，谢谢。
顾瑜在二师兄既当爹又当妈的看护下长到了十五岁，在初升高考试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接到了学习道术多年来的第一个任务。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顾瑜正坐在榕树下用绢布擦拭着自己的本命灵剑。
那剑柄是白的，挂着青蓝色的剑穗。剑身是银雪般的白，上面仿佛有水波的花纹，在剑身左上角靠近剑穗的地方，是用行书铭刻的剑的名字，叫是归途。
是归途的剑鞘是茶褐色，与鸢鸟的羽毛相近，是略带赤色的茶褐色。是很普通的剑鞘，造型很简单，就连顾瑜都可以做出来的样式，却用来封住是归途的剑锋。
所以，这造型简单的茶褐色的剑鞘，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
顾瑜身上穿着月影白的道袍，头发也用月白色的发带束起，发梢末尾处还残留着刚沐浴过后的水汽。
先前他完成常青道观的课业，也就是晨起徒步上下山七个来回，练剑七百下，自然出了一身的汗，便去烧水洗去一身疲乏。
她将是归途收剑还鞘，清俊的眉略微皱了皱，她都离得这么远了，还能听到自家师父，外人眼中仙风道骨的云中鹤观主气急败坏的说话声：“……靳家那个倒霉催的瓜娃子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让靳老爷子都气的起尸了？”
“咱早就说了，人死了一把火烧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非得进行什么土葬。现在被后辈做的什么糟心事气到诈尸，还得劳烦我下山帮忙给人下葬，咱没这么闲！”
顾瑜缓步走到云中鹤房间门口，屈指敲击门扉，面上是一如既往沉着冷静的表情，就连问话也带着她特有的语调：“师父，又有什么烦心事，可与我说否？”
“阿瑜你等等，我在跟人打电话呢……”云中鹤的声音顿住了。
紧接着顾瑜面的门被人从内部猛地打开，云中鹤的尊容就出现在顾瑜眼前。
对方手里拿着前两天二师兄带刘钰顾瑜回来的时候，送给云中鹤的现下最流行的智能手机，手机那头还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
“你要是不愿来，就让你弟子下山便是。”
这句话顾瑜听的真真切切，见云中鹤细细的打量着自己，顾瑜连忙说道：“弟子愿代师父去一趟。”
云中鹤将顾瑜揽过来，在她头上摸了两下，一边跟电话那头的老者说：“崔判，我让我小徒弟去你那儿，你帮我管她吃住就行，其余的她能解决。”
“行啊。我家囡囡正巧缺个伴，你让你小徒弟来村里吧，我跟囡囡去村口接他？”
顾瑜也不是想偷听，关键是云中鹤并不避讳她，还有一下没一下摸她的头，让她只能将对话全数听了进去。
“你来接吧，我家阿瑜没见过你，自是不认得你家在何处。”
云中鹤和他口中的‘崔判’三言两语便定下了行程，这才将手机电话挂断，随后才放过顾瑜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又去找了把梳子，给顾瑜重新梳头。
“阿瑜，你下山去找崔判，她跟她家囡囡就在村口等你。要是不认得，你就看哪个老者身边带着个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娃，那就是了。”
云中鹤给她重新束好发，又叮嘱了她那么两句：“除了崔判，其余人都没必要那么在意。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打回去就是了。我们常青道观弟子行走在外，无需藏拙。”
顾瑜点头，对云中鹤鞠躬说道：“师父所言，弟子谨记于心。”
云中鹤看着顾瑜这样子，总感觉少了些少年人的活泼，但现在也不是能够矫正的时候。反正有白矢在，云中鹤不觉得他家小顾瑜能够一直板着脸下去。
于是他便最后再说了一句话：“早去早回。”这才放她下山。
“弟子告辞。”
顾瑜告别了云中鹤，带着是归途和百宝囊就下了山。
依旧是走的小道，大路是让上山求助的民众们走的，常青道观的弟子无论上下山，都走的是那崎岖陡峭只供一人通行，绕着山壁的小道。
即使是在低头只能看到云雾飘渺的悬崖峭壁之上，顾瑜也面色不改的往下走，甚至连气喘的状态都没有，仿佛如履平地那般轻松。
顾瑜在山脚停住，随后右拐，她需要穿过一片树林，才能到达云中鹤所说的青木村。
她走入了树林中，有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洒落，金色的光粉便落在她如同鸦羽般乌黑柔顺的发梢上，她长而卷翘仿佛蝶翼的睫毛上，她那与墨玉相似的眼里。
她的嘴唇抿起，俊俏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顾着闷头赶路，半句话也不肯说一句。背后背着她的是归途，一抬手就可以将其拔出，随时随地能够进入战斗状态。
野兽奔走的声响由远及近，伴随着落叶与青草树枝被踩踏的声响，还有来自幼童并不连贯的叫喊声，这令顾瑜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拔出了背后的是归途。
那声音近了，有一道虽然稚嫩却很活泼的小女孩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琪琪！我说你走错了，你绝对走错了，右拐！绝对是诱拐！”
伴随着野猪哼哼几句不能分辨其意的反驳声，顾瑜也看清楚了女孩的情况。
那是一个有着天生异瞳的女童，左眼是透亮澄澈仿佛渗着金色的琥珀色眼瞳，而右眼是仿佛墨玉般的黑色眼瞳。
对方有着稚嫩娇憨的面容，白皙的近乎雪色的肌肤，幼小的身躯，却是骑在一头野猪身上。
尽管在那么一瞬间，顾瑜确实将小女孩幻视成了兔子，但她不觉得一只兔子，能够骑在野猪身上，以至于她因为这个过于离奇的场面而愣在当场。
小女孩嘴里还在说着：“你克制一点，好好走路啊！我们是出来接人的，要是被姥姥发现我们提前跑出来玩，会骂我的……”
她的话断在这里，因为她发现了站在她们前进方向不远处，神色茫然的顾道长，吓得飙出了家乡话。
顾瑜听懂了那句话的含义，但她装作不懂，若是提出来她听得懂这件事，不论是他还是女孩都会尴尬的。
回过神来的顾瑜收剑还鞘，对着女孩说道：“在下顾瑜，奉师命前来青木村，不知崔判先生人在何处？”
小女孩闻言楞了一下，刚想着村里有哪家叫崔判，忽的想起来自家姥姥确实姓崔，于是便弯了眉眼笑着说道：“你就是常青道观下来的道长啊，果然跟姥姥说的一样俊俏……啊，不是不是，那个……姥姥让我来接你。”
顾瑜一板一眼的说：“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小女孩笑容甜美，带着孩童的天真可爱，仰着头看顾瑜，说道：“柚子，西柚子，道长哥哥可以叫我西西或者柚子哦～”
随后她又问：“对了，道长哥哥，你要不要骑猪啊？”
她屁股底下的野猪哼了几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驳。
顾瑜艰难的移开眼，不去看‘女童骑野猪’这个古怪场面，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可以用轻功赶路。”
小柚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期盼的看着顾瑜说道：“是电视里面那种，可以飞来飞去的轻功吗？”
顾瑜再次愣住，回想了一下她曾经被师兄拽着一起评价的电视剧，迟疑的回复：“倒也没有那么厉害，最多树梢之间如履平地而已。”
“哇！那也很厉害了。”小柚子很捧场的说，然后从野猪上慢吞吞爬了下来。
顾瑜见状连忙护着她，不让她跌下来，不知为何，就顺手将小柚子抱起来了。
“那你要见识一下吗？”
小柚子刚沉浸在俊俏道长温暖的怀抱里，便听到对方这么说，于是歪着头问道：“见识什么？”
顾瑜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只见顾瑜抱着小柚子身轻如燕的踩着树干跃上了树梢，有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袍，小柚子窝在她怀里，看着她光洁的下颚，一时间有些愣住。
待她反应过来时，便下意识的紧紧抱住顾道长，声音颤抖的说：“哦哦哦好厉害啊啊哈哈哈哈哈……”
顾瑜尽管常年与经书道术打交道，但该有的常识都有的。她第一时间揽紧臂弯里的小柚子，空出另一只手来遮住她的眼，温声说道：“这样是否好些了？”
小柚子眨眨眼，视线被温热的手心遮挡，对于高处的恐惧因为无法看到而消除了不少。
“好点了。”她小声说，然后听到了风声。
但她由于视线被遮挡，并不能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着耳畔飘过的风声，紧紧的搂着顾瑜的脖子，问她：“发生什么事了，道长哥哥？”
她口中的道长哥哥仅仅只用两个字回复她：“到了。”
紧接着，她移开了遮挡小柚子视线的手，看着村头石碑上撰写的青木村三个大字，摸了下小柚子的头轻声说道：“柚子，你到家了。”
小柚子眨眨眼，似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想不明白上一秒她们还在树上，怎么说个话的时间就来到村门口了。
但她又想到顾瑜是道士，便将其归于顾瑜的高强本领上，于是笑嘻嘻的夸赞道：“道长哥哥好厉害呀，这么快就到村门口了。”
“道长哥哥，我们去找姥姥吧。我记得，姥姥说你会在我家留宿的，你一定要多吃几碗饭，姥姥做的饭可好吃了。”
她像是将刚刚恐高的事全都抛到脑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从家长里短说道家长里短，一举一动都带着灵性。
顾瑜耐心的听着，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和可爱的面容，心里越发肯定自家师父的说法，柚子真像一只小兔子。
她抱着那只小兔子，向着崔宅走去，尽管在路痴柚子指错几次路的情况下，顾瑜还是赶在饭点前到了她家。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旧日谈·当时年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