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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咫尺天涯,故事已随秋光去 ...

  •   下了楼,居然真的是她。
      那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她把头发剪了,就那样静静的低着头坐在病房外面的长凳上,拳头捏的不能再紧,眼泪象掉了线的珠子啪啪的落在衣服、拳头上。他试着叫了声林渺渺,她没料到会有人叫她的名字,条件反射的抬头看着声音的方向,只是心思却不知飘在何处。
      “谢谢你刚才捐的血”。他一直都不善言辞,说完了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客气”。她又垂下了头。似被雨淋低下头的小荷,让人看了心疼。
      想也奇怪,他不是个好人,很多人听到他的名字都避忌三分,伤过人,坐过牢,一向雷厉风行,杀伐决断,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可是两次遇到她,却总是令他微微揪心。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办到”。
      她抬头看了看他,终于说了一句:“不用,谢谢。”忽然一个女护士径直冲过来对她说:“你妈妈不行了,快过来”。她显然被这句话吓到了,只知道随着护士往里冲,他跟着过去,看到一个中年女子,闭着眼睛躺在最里侧的一张窄窄病床上,脸色灰青,吊针的那只手已经乌紫,若不是看到她的嘴在微动,会以为她早已断气很久了。她极力用耳朵贴着妈妈的嘴唇,想听清楚妈妈对她说的最后的话,可是他看到,那样的一条绿色的起伏线已经断断续续变成了一条直线。
      她仍然固执的用细如芦柴的胳膊撑在床边,眼泪却似收不回的水珠,大颗大颗的落到已经过世的中年女子灰蒙蒙的面颊上,“啊——————”,大叫一声之后,她昏倒在他的面前。
      他快步走过去抱起她催促医生找一个单独安静的病房,放下她之后,医生以为他和她是亲戚关系,告诉他没什么大的问题,等醒了之后,喝一点热糖水就好了。他只能打电话让人先去处理好应该做的事,然后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等她苏醒。
      病床上的她脸色苍白,他知道她肯定很轻,可是抱在手里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因为她轻到他都不敢使劲,象此时,若不是她的头露在被子外面,根本就不会看出被子下面有人。她哭泣的时候,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只能看到止不住的泪珠不停的滑落,而那一声尖厉的大叫却喊出了她所有的伤心和绝望,令人不忍卒听。想抽根烟赶走心中莫名的感受,可是转眼看到她透明的可以看到青色血管的脖子,还是忍住了。
      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她,门外有人进来,是常在。他用手示意出去谈,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回廊上。
      “二哥,你怎么管起这档子事啦?和咱们没关系吧。”
      “如月快不行的时候,是她捐的血如月才度过这关的,能帮的上忙的就尽量帮帮吧。”
      “这样啊,那是应该的,我已经让兄弟们去查过了,挺巧的,还有人和她们家做过邻居。这事说起来也挺惨的,男人本来也不算是个坏人,在上海做生意,虽然街坊邻居都知道他外面有个女人,可是他对家里一直都挺好的,生意也做得顺风顺水,在家这边算是有了点小名气,老乡去上海,只要找到他,他都会热情招待,就因为这点,着了人家的道,让人给害惨喽。”
      “怎么了?”
      “人看中他钱了呗,故意带了几个人去找他套近乎,带他赌钱啊,你说多少钱经得住赌啊,他后来想收手的时候又被人一哄,沾上毒了,这才真是没救了。听说最后欠了高利贷400多万,没办法还,只好和小情人留下个烂摊子,跑了。不过,男人混到这份上还有人跟他,也算是个人才啊。”常在说到这里自顾自的咂嘴笑。瞥眼却看见炎焱冷冷的瞪着他。只好收起玩笑回到正话上来。
      “这事也是最近才被抖出来的,之前他家里人一点都不知道。那放高利贷的到她家要债,她们娘儿两才知道,开始还不信,借据拿出来的时候才死心。不过这借据上全是他男人的名字,而且,签的时候,他男人还加了一条,和我老婆没关系。这也是奇事啊。高利贷的人哪还管得了这些啊,到她家把能拆的都拆了,她妈被逼的没办法就喝了农药。听说,抢救了两天才断气的。”
      “有没有联系好他们家的亲戚?”
      “没啊,那女的是外地人,好像生前就不怎么和家里联系,男人家里是独子,双亲也早过世了。还不知道这后事怎么办呢!”
      “她同意的话,我们帮她办。”
      “呃、、、、、、嗯,那我先回去合计合计。”
      “嗯,如月那边,你先派人帮我照顾着。”
      “好”。
      回到病房,她正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她听到多少。
      看到她醒了,他直接打电话让人到粥鼎记买来几样清淡的粥和各式的小菜,摆了一桌子。他看出她不想吃,就对她说了一句,“吃吧,还有很多事要等你办。”她才顺从的喝了两口粥。然后还是坐在那儿。
      阳光从她的脸上一点一点的移走,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都要奇怪自己的好耐心,站起身来要开灯,她看了他一下,开口说了声“不开灯”,声音都变了,粗的似沙砾,“你坐过来,好吗?”
      凄哀哀的请求,他走了过去,她只是伸过手来抓住他的手,“不要走,我害怕。谢谢你。”
      他的手被她抓住的一刹那,他才知道,她又在哭,冰凉的手上滴的全是眼泪和黏黏的鼻涕,他没有回答,只是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答应。
      “我爸爸不是坏人”
      “他对不起妈妈,可是他是世上再好不过的爸爸。”
      “该死的人应该是沈青,不应该是妈妈。”
      她对着他说着她的家事。
      “或者我早点告诉妈妈爸爸的事情,妈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我也该死。”
      原来最后一个知道的只是她妈妈而已。
      “我去过爸爸那里,沈青和我在超市里,她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我说。我以为,她是要和我说明白她和爸爸的事情。可是她说的是----你爸爸在吸毒。”
      “我很怕,很怕,听到这两个字,就想到小时候,上学看到宣传的版画,全都是黑黑灰灰的颜色,上面有畸形的人,有血,有一个叫丢丢的小孩,身上全是吸毒的父母用烟头烫的伤疤。还有一个人,为了吸毒用斧头把他妈妈砍死了。地上好多好多的血。我不相信,她就带我去看,电话放电池的地方,是空的,里面有两个纸包好的东西,打开就看见一个是白色的粉末,一个是黄色的粉末。”
      她说到这里,打了个寒战,他把手握得更紧。
      “我哭着求爸爸,只要他不碰这个,我以后什么都听他的,爸爸不承认,还打了沈青,他说过,他死也不会碰这个的。他摸着我的头说的。”
      “我走了以后,有时会打电话给沈青,她说,爸爸以后就没碰过的。”
      “她说的,她是骗子。我不好,我没告诉妈妈。”
      他听了有些恻然,她们不怪他欠债,只是不想他吸毒。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他想把她的另一只手放进被子里,她却用两只手握住了他左手,她是不想他走,他也没想过要走。
      “爸爸很好,很厉害的,家里穷的时候,房间木门上什么都没有,他就自己画,画凤凰,画牡丹,还在上面写----她在丛中笑。邻居看了都夸的。后来慢慢有钱了,每次回来,他都要把老屋条台下的五个抽屉装满好吃的,他给我买好多好玩的文具,花仙子铅笔盒,象口红的橡皮。小小的自行车,牛仔裤,那时候身边的同学都没有,爸爸看我高兴他就也跟着笑。”
      “爸爸没出去的时候,天天送我上学,晴天,我就踩着他的影子走路,阴天,地上的泥被雨水冲的烂糊糊的,爸爸就说我们是在芝麻糊里走路。
      后来他出去了,每次回来都要对我说:“过马路要当心,一定要看好了才可走。”
      “他是好爸爸,可是她对妈妈不好。他们都说,妈妈是被高利贷的人逼死的。我知道不是的,妈妈只是恨他和沈青一起消失的,是这样的。”
      “是爸爸逼死妈妈的,可是我不能恨他,他是个好爸爸。我想他。”
      “我也想妈妈,妈妈”
      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他忍不住用一只胳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忽然他推开他,“我妈妈呢,在哪儿,我要去看她。我要去陪她。”
      “在你家,我送你回去。”
      她家的门在她爸出事以后就没在关过,常在早已把事情都打理好,请了丧葬的乐队,还有一堆人在守夜,她跑过去看躺在那儿的妈妈,穿的是寿衣,因为脚肿,鞋子都龇开了。她上去把鞋脱下来,对他说:“这样会难受的”。说完又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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