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春秋》木枝知

8、高一上

　　终于考完了最后一场，大家断断续续回到教室，把教室的座位还原。大家的桌子都是固定的，所以都有自己做的小记号。郝秋天的记号是在左边的桌腿侧面有金色的油墨笔写了一个不大的“秋”。
　　郝秋天正一张张桌子找记号的时候，一个人搬着一张桌子从身后走过，是椰子油的味道，在她耳后说：“我刚才碰巧找到你桌子了，给你拿进去了。”郝秋天一怔，是许齐旻。
　　“啊？你怎么……谢谢你啊，改天给你买糖。”她想问他怎么知道她桌子的记号，又怕只是他碰巧看到的，那她宁愿自欺欺人是他在意她。
　　“好啊。你骑车了吗？没有的话，等会放学一起走去买吧。”“啊？放学？我……没骑。”郝秋天本来以为买糖只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许齐旻直接说放学买。其实郝秋天今天骑车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骑。

　　呆呆地回了座位，魂不守舍的听老周交代完寒假安全注意事项，听傅馨和自己说寒假改天一起去逛街，听傅馨黄兴和自己说再见，听许齐旻和章天扬说他今天有事不和他一起回去……诶？原来不是章天扬有事，他落单才顺便找我一起走吗？

　　“郝秋天，走吧。”“哦好马上。”许齐旻并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等郝秋天一起走，郝秋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感觉那么心虚他却坦坦荡荡。郝秋天自嘲的想，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心无杂念，而我却有见不得光的心思。
　　“哦哟，你们俩干嘛？刚放假就去约会哦？”教室里的人还没有走完，不少人都听到许齐旻等郝秋天一起放学。班长大人一向脾气好人缘也好，大家开玩笑也不太担心他会生气。
　　许齐旻弯了弯嘴角，并不特意解释什么，“寒假有空出来玩啊，记得做作业”，落落大方的接下了暧昧的调侃。在这样正派的人面前，好像一切小情小爱的心思都显得是一种亵渎，一切儿女情长的猜测都显得幼稚。

　　郝秋天其实知道许齐旻的家在哪的，就在市政家属院。隐约听他们提起过许齐旻爷爷和爸爸都是从政的官员，章天扬也是大院里和许齐旻一起长大的，大概家里也有人是从政的吧。

　　和他并排走在路上，陆续有穿着校服的人路过他们，看到许齐旻和一个女孩子一起走，都忍不住带着探究和暧昧的眼神看几眼郝秋天。
　　郝秋天紧张得书包贴着的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忍不住自惭形愧：我头发不知道有没有乱，嘴巴好像起皮了早知道今天涂个唇膏，我今天的鞋子好像不够干净，我该戴那条红色麋鹿的围巾……

　　转头看走在身边的少年，看两人的肩随着步伐靠近又远离再靠近。看他深邃的眼眶，又黑又亮的眼，浓密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
　　第一次离他这样近的看他，郝秋天眼里星河点点，忍不住弯了嘴角，这是我16岁爱上的男孩子，他这样好看，这样耀眼。
　　天地星光璀璨集于一人，而这人站在我眼前。
　　想到这里郝秋天又忍不住垂下眼眸，我要多努力才能一直这样走在你身边。

　　郝秋天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低着头没有讲话。还是许齐旻先开口：“诶，你家远吗？你一个人走回去安不安全啊？”
　　要是后来长大了懂了人情世故的郝秋天大概会说，那就麻烦你送我啦。可惜16岁的郝秋天，只会愣愣地说：“不远的，我走回去也就一小会。”
　　“那就好。对了下学期有数学竞赛，你参加吗？我买了一套题还不错，你也可以练练，我们可以交流一下算法。”
　　“应该参加吧，毕竟高考有加分的。好啊那你回头发给我，谢谢你啦。”

　　市政家属院离学校很近，走路只要5分钟，同行这段路的终点转眼就到了。许齐旻站在门口冲郝秋天挥手说“记得数学题，开学见。”
　　郝秋天突然想起说好给他买糖的，“啊都到了，忘记买糖了，说好给你买糖的。”
　　“没关系，有机会的。快回去吧，路上小心。”许齐旻温和的笑了笑安慰郝秋天，然后转身进了大门。

　　郝秋天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双手揣兜，依然利落的短发，夕阳斜照在他身上，左耳被照得半透明。两边大树的落叶铺了一地，他一步步踩在落叶上也踩在她心上，她的少年，迎光而来向光而生。
　　而光里的少年，突然回过头来，撞上她的视线。是夕阳太过晃眼吧，不然她怎么看见他对着她的笑容那么灿烂，眼里满是笑意。郝秋天心头一烫，像被戳了一下的小兔子落荒而逃。

　　后面的那段路，郝秋天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从他家走到自己家要走3116步，1555米，三里。

　　2008.1.18
　　今天我和他一起回家了，我第一次走在他身边，他还冲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