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阴阳令》祁幻秋月

8、客来

　　顾北冥走了两步并没有回屋，而是停在了院子里最大的那棵银杏树前。
　　古树枝干已经延伸到三楼，在一众银杏树中脱颖而出，独占凌空。合抱粗的主干五六个成年男人都围不过来，金色的大叶片上积了薄薄的雪。
　　有些枝干被雪压弯了头，却死不愿着地。顾北冥指尖一动，流光窜出，轻轻抖落厚重的积雪。那树干立马弹起来，骄傲的抬头仰望天空……
　　白烛生走了两步却发现顾北冥一个人停在树前，他衣裳单薄却脊背挺立，身披一身霜雪，散发着独属于他的倔强和锋锐。
　　他浅眸微垂 ，眸中闪着某种感情。这样的顾北冥看起来给人一种莫名的孤寂和沧桑，这形单影只的背影……白烛生从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孤独的气息。
　　或许北冥大人这千年万年走来，真的很孤独吧？
　　顾北冥望着银杏树，银杏树也在望着他。两个孤独的老东西相互对峙……是他这万年来唯一的消遣与慰藉。
　　一阵寒风忽然而来，顾北冥一下子被灌了一口凉风。
　　“咳咳咳……”
　　“北冥大人，外面冷，注意保暖。”
　　一件温暖的斗篷突然从背后覆盖，是白烛生。刚刚他是去顾北冥的房间给他找衣服了，不过那衣柜里除了一排排汉服，唯一能御寒的也就这些斗篷了。
　　顾北冥愣了一下，伸手拉斗篷，纯白色的，刚好与他今天穿的白色汉服相称，后背和两边用银线绣着山河银月。
　　“帽子也戴上嘛！”
　　白烛生见那连着斗篷的帽子边上还有一圈毛茸茸的毛，看起来一个很暖和。但顾北冥没有要戴的意思，就绕到他正面，动手给他套头上了。
　　也就是这时白烛生才发现，顾北冥其实比自己矮了半个头。
　　也许是北冥大人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或者总是居于高处 ，自己总是仰望他。现在才发现……
　　顾北冥没有动作任由他去，淡淡地道了句：“多谢。”
　　被一团绒毛包裹的顾北冥看起来格外的……可爱，像极了把脑袋埋进绒毛里的白猫……
　　白烛生一时间有些愣神，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不把手放在眼前之人毛茸茸的脑袋上。
　　“你看我做什么？”
　　顾北冥微微仰头便看到低眸凝视自己的白烛生，有些不解，秀气的眉头就要皱起来。
　　“北冥大人，别皱眉！我看你，当然是你好看啦！”
　　白烛生语气戏谑，笑容充满朝气。他喊北冥大人这四个字时，总让人有不一样的感觉。
　　与古镜和月隐的尊敬语气完全不一样。
　　顾北冥的表情滞了一会儿，白烛生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就把话说出来了。
　　气氛一下子凝固，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同时别过头去错开对方的眼神。
　　最后倒是白烛生先败下阵来，他挠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北冥大人，我、我先进去练习符术啦？”
　　“嗯……”
　　顾北冥神色如常，语气淡淡。看着有些落荒而逃的白烛生，竟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谁也看不见，他绒毛帽檐下被长发遮盖的双耳微微发烫……
　　“北冥，黑锦和白苍来了！”
　　是松言的传音符，顾北冥淡淡地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拢袖进了屋。
　　“黑锦/白苍拜见北冥大人。”
　　顾北冥“嗯”了一声，轻轻脱掉斗篷，坐在了他平日坐的桌案后。
　　“什么事？”
　　黑锦和白苍对视了一眼恭恭敬敬地道：“恕小人叨扰之罪，还请北冥大人出手相助。”
　　白烛生望着眼前对顾北冥毕恭毕敬的两个人，总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那什么……”
　　松言：“黑白无常？”
　　白烛生一拍大脑：“对！”
　　松言：“他们就是黑白无常啊，黑无常黑锦，白无常白苍。”
　　“什么？！”白烛生眨眨眼睛，不是说黑白无常青面獠牙，吐着长舌头到处抓魂吗？！
　　面前这两个穿着黑白西装模样俊俏，帅得一批的“人”就是黑白无常？！那书里的是谁胡编乱造的？人家明明是帅哥！
　　“养鬼？”
　　顾北冥眉头一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才放下来。
　　白苍：“是的，酆都鬼魂的数目对不上，阴阳册上显示死亡的鬼魂却迟迟不到酆都报道。若非有人故意扣押便是被吞噬了。”
　　黑锦：“而一般选择吞噬其他灵魂的除了穷凶极恶的厉鬼便只有被囚禁的鬼魂被迫吞食。”
　　白苍：“一般的恶鬼酆都会派出特别行动队去抓捕，而这一块儿，并没有此类厉鬼，也就说明，可能是有人养鬼。”
　　顾北冥不说话，脸色沉了下来。倒是白烛生举手发言了。
　　“那个……什么是养鬼？他们不怕吗？”
　　黑锦和白苍这才转身行礼：“这位，便是新的阴令令殿了吧？”
　　白烛生愣了愣：“是我，所以……什么是养鬼？”
　　柳月隐叹了口气道：“养鬼，顾名思义，就是将鬼请回去，供奉于家中。说白了也相当于囚禁了这个鬼，从此这个鬼便与这个人互利共生。人养鬼若养得好，一般会时来运转，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但若是不能镇压，反而会被其反噬，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松言看了眼白烛生道：“阴阳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生死簿。可探查万鬼生前各事以及死后因果。至于那特别行动队，你理解为鬼差就好。”
　　松言过来白烛生旁边坐下，搭上他的肩膀道：“年轻人，你以为酆都不会进步啊？那底下的死人，渐渐被现代人全部替代喽！”
　　他指了指地板，白烛生掰开他搭过来的手。
　　“那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就像电视剧灵魂摆渡一样，送鬼？”
　　松言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不一样。我们是大，酆都那些人是来请我们帮忙的。这些事情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管。”
　　白烛生：“可以吗？”
　　松言：“当然可以，这么大个北冥在这儿，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鞠躬行礼。”
　　“不过嘛，你知道的。我们几个就是爱帮助别人，有爱心。所以呢，北冥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白烛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理松言。
　　黑锦：“北冥大人……”
　　顾北冥看着他们道：“可有查清楚大概的地方？”
　　白苍点头：“虽然不能精确，但大概的位置能找到。不过……被养的鬼我们无法感知，在上面我们的行动限制也颇多，所以得劳烦北冥大人了。”
　　顾北冥：“行了，我知道了。”
　　他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同意了，黑锦和白苍当即单膝下跪道谢。
　　顾北冥神色如常道：“不必行此大礼，按照旧规矩办事就好。”
　　黑锦/白苍：“是！北冥大人！”
　　白烛生：“老规矩是什么？”
　　柳月隐指了指旁边的古镜道：“古爷爷当初为了救北冥大人，险些被打散神魂。这些年来，北冥大人帮助酆都做他们在人间不方便的事儿。而酆都相应的将一缕神魄之气给北冥大人作为代价。”
　　白烛生：“神魄之气可以修补神魂吗？北冥大人这么厉害也有伸手得不到的东西？”
　　柳月隐：“凡事都要讲一个规则吧？不过……若是北冥大人想，就是直接拿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白烛生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北冥大人，撇撇嘴。这人就是倔！就是别扭！
　　顾北冥扫了他一眼道：“白烛生，这次随我们出去。”
　　“什么？我？“白烛生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道：“我去给你们添乱还差不多！”
　　顾北冥：“去。”
　　白烛生见他要生气，立马怂了。“是是是，去去去。”
　　黑锦和白苍只是查出了大致的范围是在江城下一个偏远的山村柳沟子，但无法锁定具体的人。
　　白烛生不解的问道：“北冥大人，那我们怎么找人？”
　　顾北冥：“养鬼之人气运必有变化，或好或坏。但依照现在看来，多半是好的。”
　　“但也好不了多久了。”柳月隐接着道：“这种事情到了能被酆都察觉的地步，就说明这个人已经快镇不住那东西了。秽气外露，所以才能让黑锦他们察觉并锁定大概位置。”
　　顾北冥点头，他抬起微浅的眸子道：“松言，准备一场拍卖会。”
　　松言眨眨眼睛：“卖什么？”
　　“炎玉凤凰。”
　　松言会意，转身离开。
　　倒是白烛生又不明白了，顾北冥看出他有疑惑，解释道：“凤凰乃瑞兽，可增加人的阳刚之气。玉可辟邪，而炎玉则有镇魂之效果。”
　　白烛生眼前一亮：“所以现在这个人一定特别需要这样东西！如果真的像你们刚才所说的，他一定会来！这一招叫请君入瓮？！”
　　顾北冥：“还不算太过蠢笨。”
　　“哼哼，北冥大人，您瞧不起谁呢？！”
　　看着面前的少年鼻子都快翘天上去了，顾北冥竟颇有些无奈。
　　他道：“不过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去往所在地抓人才是需要真本事的。”
　　白烛生拍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北冥大人，跟着您学了这么久，我也该实战了！”
　　顾北冥闻言垂眸，眸间隐隐有冰雪消融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