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城堡》落月深潭

3、面具后的眼睛

　　马德尔农庄的美丽风光是远近闻名的。农庄里飘荡着收获时的芬芳。青草、绿树，映在碧绿的湖水里，轻轻地荡漾着。农庄的中心是几座高大、雄伟的巴洛克风格建筑，这里就住着马斯一家。马斯可是一个小看不得的大家族。麦克斯韦尔的父亲有三兄弟，全部都住在这里。麦克尔是这些堂亲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所以在家中很受疼爱，很受重视，对他的管教也很严。随着麦克尔的成长，他天真、浪漫的性格中隐藏着一些叛逆，对生活充满着热情。
　　此时的农庄异常忙碌，因为今晚，这里将迎来当地的上百名贵族，举办一场隆重的化妆舞会。家中所有的仆人、伙计都在忙着干活，膳食间里忙着制作各种甜品、糕点，香味扑鼻而来。一般舞会过后都会有一个小型的夜餐，食物不多，但都很精致。

　　晚餐过后，客人们就陆陆续续的到了。每个客人在农庄的大门处要选一个面具，戴上面具，才能进入到农庄里。这是化妆舞会的规矩。化妆舞会还有许多其它的规矩，比如说，每个人带的面具必须是不同的；不能作自我介绍，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在舞会的最后一曲结束时会响起鼓声，这时所有人要把面具摘下来。然后，主人会做一个简短的讲话，对来客表示感谢，之后就是夜餐。舞会的规矩都是在一次次的举行中不断修改、形成的，这些都是贵族们的游戏规则。

　　黛茜和瓦莉很早就来了。因为她们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未免有些兴奋。欧拉也来得很早，这样，他才不会在没戴上面具的时候在门口遇到太多人。诗人在门口刚好看到了黛茜她们在挑选面具。于是也挑了一个只露出眼睛的面具，跟在黛茜后面进了农庄，于是便知道哪个面具下是黛茜。
　　麦克尔也看到了黛茜。今晚，他多么想同黛茜跳一曲，但他知道妮娜一定会一直缠着他的。再说，他也答应了母亲要好好陪伴妮娜小姐。此时的他内心十分烦乱，但今晚他“主人”的身份让他只能暂且放下这些心事。
　　到场的人还不多，贵族们总喜欢姗姗来迟，而露天平台上的灯已经亮了。平台的一面是那些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另一面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是仿自然而建的，四周绿草茵茵，湖面上开着睡莲——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含情脉脉。湖的四周种着一些果树，在初秋时节依稀能看到一些青色的果子，娇小可爱。今晚，这个湖边的露天平台被打扮成一个漂亮的舞池。
　　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大家都躲在面具底下，四周都是“陌生人”。先是彼此说几句客套话，待“熟悉”了以后，就会开一些过分的玩笑话。躲在面具底下的贵族总是有些肆无忌惮。黛茜和女伴一时觉得很不适应这种环境，便退出了舞池，在湖边的空地上休息片刻。

　　“两位小姐为何躲在这里呢？舞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黛茜转过身，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面具遮住了他的脸。
　　“哦，人多得有些喘不过气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这时，舞曲响起，她们和这个男子一起向舞池走去了。在舞池的灯光下，黛茜看清了男子的那双眼睛。
　　“噢，天啊！就是这双眼睛！”
　　就在黛茜发呆的时候，男子已经和另一个女子步入舞池了，瓦莉也应邀开始起舞了。直到有人向黛茜伸手邀舞，黛茜才醒过来。旋转在舞池中，但她却完全无心跳舞，脑袋里一直在想着那双眼睛，“对，就是那双眼睛！”
　　“哦！”黛茜迷乱之中踩到了对方的脚。
　　“没关系，小姐。你是刚学的吧。”舞伴故意打趣道。
　　“哦，是的。我有点紧张”
　　黛茜心里想：“幸好戴着面具，要不可就丢尽脸了。”黛茜觉得这一曲十分漫长，真想快点结束，好让她寻找那双眼睛。
　　乐曲终于结束了，黛茜顾不上什么礼貌了，丢下舞伴，四处寻找那双眼睛。但在面具中间找一双眼睛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就在第二曲响起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拍了拍黛茜的肩膀。
　　“小姐，能请你跳一曲吗？”黛茜一看，正是他！
　　“十分愿意，先生。”黛茜有些羞怯地把手搭在男子伸出的手上，依稀看得出有点颤。
　　优美的旋律伴着她轻盈的舞步，黛茜就这样翩翩而起舞，似乎舞池里一下子就变美了。黛茜的全部美丽就这样在男子的陪伴下展示出来了。她仿佛是在舞台上，在天鹅湖边，在梦里，在仙境中，如痴如醉。两双眼睛在对视——这是一种交流——不需要语言和文字的交流，脉脉的流淌在两双眼睛之间。就像是两块磁铁，它们之间形成的高强度磁场是再厚的面具也无法隔断的。他们就这样跳了一曲又一曲，没有间断，旁若无人地一直陶醉着，陶醉在对方的目光里。目光让他们慢慢的靠近了。
　　黛茜情不自禁地将头垂下，轻轻地靠在对方的肩上。耳边传来了梦呓般的细语：
　　“我一直望着你，亲爱的黛茜。”
　　声音很柔，很轻，但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那你是谁？”
　　“如果你不是想要再见到我的话，我是谁并不重要。”
　　“噢，那么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黛茜的语气中带着恳求。
　　就在这时，乐曲结束，鼓声响起了，面具就要摘下……
　　黛茜很快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舞伴，期待着对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
　　对方的面具摘下了，他就是我们的诗人。他平静地目光掩盖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而黛茜去毫无掩饰地把她的内心写在她纯真的脸上。她凝视着诗人的脸，生怕记不住对方的相貌，生怕漏掉某个细节。好像对她来说，世界只剩下诗人一个人，时间也在此停滞了。
　　*****
　　一夜尽兴起舞之后，麦克尔走到舞池边一个高出的台上。今晚，他作为主人的代表要走到台上说几句话。作为马斯家的小公子，他在人们的眼里一直是个孩子，但今晚，大家看到的已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英俊青年了。
　　麦克尔向以往的舞会一样，先说了一些成规一般的话：
　　“今晚，马德尔农庄因各位的光临而生辉，我代表马斯一家向各位的到来表示欢迎！希望我们的舞会能带给你欢乐的时光，希望……”
　　似乎每一句话都是规定好的，包括句法、用词都是标准格式。客人们也早已习惯了这些形式，只是礼节性地静听。就在大家都快要走神的时候，麦克斯韦尔话锋一转：
　　“今晚，来到我们中间的还有一位新成员，一个曾经给我们带来美的感受的人。今晚，她也为马德尔农庄带来了美。她就是黛茜•格尔小姐！”
　　此时的黛茜依旧入神地望着诗人，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黛茜小姐，叫你呢。”诗人轻拍了她，小声地说。
　　黛茜一惊，只听见全场都在鼓掌。
　　“有请黛茜小姐到台上来！”
　　黛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助地看着欧拉。
　　欧拉轻轻地把她往讲话台推了一下，“没事的，去吧。”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站到台上，她十分有礼貌地向大家表示感谢。短短几句话，就赢得了全场的掌声。一个貌美高贵如同新出水面的睡莲一般动人的女子，到哪里都是这么受欢迎的。台下的妮娜小姐一下子涨红了脸，跑到楼上马斯夫人的房间去了。
　　夜餐会开始了，摘下面具的人们一边吃糕点，一边聊天，很是热闹。唯有黛茜对可爱的点心一点不感兴趣，正四处寻找那张好不容易才记下的脸。但怎么也找不到了，她怪自己没有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
　　摘下面具的诗人，很快就离开了农庄，他不想在这样的场合“露脸”。今夜的舞会已令他十分满足。
　　客人们陆续离开了。麦克尔见妮娜不在周围，终于有了个机会让他接近黛茜了。于是便走到黛茜的旁边，想找些话题和黛茜小姐聊几句。可怜的黛茜找不到诗人，正想离开农庄，到外面看看，却遇到了迎面走来的马斯公子。
　　“黛茜小姐，今晚过得愉快吗?”
　　“十分愉快，谢谢您的邀请，先生！您的舞会带给我一个无比美妙的夜晚。”黛茜虽然心思全不在此，但还是从礼节上向马斯表示感谢。
　　“应该说是你的舞姿给我们的舞会增添了光芒。”
　　“您过奖了，先生。”
　　“黛茜小姐如此的艺术造诣，是很小就开始练的吧。”
　　“哦，是的。”黛茜很想快点中断这样客套的谈话，但却无能为力。
　　“练习很辛苦吧。”
　　“还行。”黛茜只想快当应付过去。
　　“想问小姐，你什么时候有空……”
　　“噢，马斯先生，我的朋友瓦莉正等着我呢。很抱歉，我该走了。”黛茜只能行此下策。
　　“哦，没关系。两位小姐路上多加小心。”
　　黛茜拉着瓦莉的手，匆匆离开农庄。客人都离开了，黛茜她们坐上马车，失望而归。麦克尔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而马斯夫人和妮娜正从楼上的窗户看着他们。
　　*****
　　“哦，瓦莉，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我遇见他了！”黛茜一上车就拉着瓦莉的手，说个不停。
　　“小姐，你慢慢说呀，我都给你说糊涂了。”黛茜全然不顾女伴的疑惑。
　　“他的眼睛是那么迷人，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她如同梦呓一般述说着一夜的美好。就这样一路说到家都没说完。

　　午夜时分，瓦莉端着点心走进黛茜的房间。见黛茜依着窗站着，看着窗外看得入神，便偷偷走到她的身后。
　　黛茜正望着天上的月亮，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心里的欢乐都写在红润的颊上了。她的目光从天上往下移，落在对面的窗户上，正好和对面窗口的眼睛相对。“正是他！”黛茜心里猛地一惊，然后又羞涩地把窗帘拉上了。转身看见瓦莉在偷笑。
　　“你真坏，瓦莉！你怎么可以偷看呢？”黛茜羞得脸都红了。
　　“小姐，别生气呀！看你现在的模样多可爱啊！有爱情的滋润，小姐变得更漂亮了。”
　　“你还说！”说着举起手，假装要打瓦莉。然后两个姑娘就在小小的房间里追着打闹起来，像两个幼稚天真的小女孩一样。玩累了，她们躺在床上，头靠在一起，多么可爱的两姐妹啊。
　　“你说的就是他吗，黛茜？”
　　“不告诉你。”
　　“不说我也知道。你才瞒不住我呢！”
　　“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多迷人啊！”
　　“我去看看他还在不在窗边。”瓦莉起身走到窗户边，拨开窗帘的一角。
　　“小姐，他还在啊！肯定是在等着见你！”
　　“是吗？”黛茜也走了过来，但就是不敢靠近窗户，羞哒哒地站在一边。
　　瓦莉把窗帘拉开，一把把黛茜推到窗边，在她身后调皮地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要太晚睡哦，小姐。”说着走出了房间，把黛茜一人留在房间里了。

　　你在窗边
　　看着月亮
　　我在窗边
　　看着你

　　月也动人
　　你也深情
　　你我相望
　　便是永远……

　　诗人的笔在纸上流畅地抒写着。他久久地等待，终在今夜得到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