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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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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帆静静地等着。这里是北城最为繁华的路段,霓虹灯闪着炫目的光,人如潮汐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这时的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掀开了夜幕中最深沉的一角。
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灯光照亮了深沉的暗,给黑夜以白昼般的点缀。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叶帆侧过身,隔着人海与车流,与男人蓦然相望。
已经4年没见了,唯一的一次还是百年校庆的时候,叶帆陪李牧回了一趟学校,远远地看着在台上演讲的洛河。
那时少年的轮廓已经长开,拥有了青年人瘦削修长的身姿,一举手、一投足尽是看尽长安花时的风流肆意。那双圆润饱满的桃花眼闪动着,映入了台下众人的神色。洛河演讲的声音有些低沉,叶帆听出来他可能有些感冒,或许是刚回国两地的温差有些大。
“百年校庆的时间撞上了大学霸回来的时候。这倒是够凑巧的。”李牧搭着叶帆的肩,看的专注,叶帆却看到他的眼神瞟向了另一侧。
“帆子,看,越清和来了。”李牧有些坏心眼地笑着,叶帆知晓他是在开自己的玩笑。
“这一趟总算没白来,去跟越清和打个招呼?”李牧没等叶帆答应,半搭着叶帆半推着他走,“咱们都毕业了,你可要主动点。”
眼看离越清和的距离越来越近,叶帆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来也是要做校友分享,不用特意打扰她了。”
“这怎么行,你一年能见她几次?”
是啊,一年能见他几次呢?李牧无意中说出地话戳中了叶帆心中隐晦的想法,他又止不住地开始感伤,还没起劲,越清和倒是看见了他们,先打了声招呼。
“李牧,叶帆,好久不见了。”越清和今天穿的是一身粉色的连衣裙,发髻梳成了时下流行的韩式丸子头,显得娇俏可爱。
她作为考上帝都top2学校的代表,特意在校庆期间回来,一是庆祝母校百年大寿,二是为自己的学校做宣讲当作社会实践。还没有轮到清和上场,她便有时间聊上两句。
越清和旁边刚好有些空位,两人便将就着坐下。
李牧和越清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叶帆不时地点头、“嗯”,表示自己在听,眼睛地余光却瞟向了台上的人,这个距离比之前要近很多,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洛河滚动的喉结,一张一合的嘴型,再往上是高挑的鼻,大而有神的眼...等等,他是不是和我对视了?
叶帆有些慌张地低下头,他不知道洛河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和自己对视,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了吗?他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变态?
“洛河刚刚是不是往这里看了两眼?”李牧有些诧异地问道,越清和摇摇头,叶帆也跟着摇摇头表示没注意。
过了一阵,李牧的手机响起来,铃声是一首叶帆很喜欢的纯音乐,叫《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me》,李牧接了电话,叶帆听出是李牧妈妈的声音,李牧歉意地对着两人笑笑,起身到旁边去了。
叶帆听了一会,转头看向越清和,看着她刚好对着自己发呆。
叶帆晃了晃手,看到越清和有些慌张地回魂。“怎么了,到我了吗?”越清和的声线有着一种温婉的清亮,她的眉眼是一种柔和的古典美,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诗句。
“还没有。”叶帆轻声说,他与越清和交谈的很少,一般只有什么事时才会交流一下。所以李牧从高中时的瞎起哄确实是闹着玩的。
越清和礼貌地笑笑,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望向台上的洛河。
“他很好,对吧?”
叶帆看着越清和的侧脸,有些不解。
“今天我要向他去表白。”
惊雷降了下来,叶帆晃了晃神。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就很难再见到他了。”越清和坚定地说,“虽然大家都起哄我和洛河,但他从来没有对此有什么表示。”
“我希望能让他的目光看向我,为此我一直在努力。”叶帆看着她,想起当年在班上,和越清和闹绯闻最多的是,其实不是洛河而是自己。有李牧的助力,叶帆与越清和的cp组队几乎传遍了全年级。叶帆和越清和都不喜欢这种玩笑,但拒绝的回应并没有什么用处,谣言还是时不时地爆发,同学看着他们两的互动还是会偷偷议论。越清和为这样的玩笑还气哭过,对于关于洛河的玩笑话却是有些羞涩的不作回应。
当初那个青涩的女孩如今也有变得坚强果敢起来。叶帆心里不知为什么涌上了一种老父亲般的感受。
祝你们幸福。
“加油。”他轻声说。
“谢谢。”越清和温婉一笑,眉间刚刚因紧张拧紧的眉头被抚平了去。
“这没什么。”叶帆回应道。他欣赏越清和的勇气,那是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但他的心随即泛起一阵撕裂的疼痛,这疼痛从心上的一角蔓延开来,他恍惚了片刻。
他又想起当初排演《天鹅湖》的时候,洛河扮演王子,越清和扮演白天鹅女王。老班为了追求新意将戏中的黑天鹅改为由男生反串出演。叶帆被投票选择作为黑天鹅,他面容清朗如玉,稍微修饰棱角就可以达到戏剧般的效果。而黑天鹅的剧本中,老班别出心裁融入了丑小鸭的元素,让黑天鹅变为了在乌鸦窝里出生的天鹅,之后才被恶魔接回抚养。这段剧情有些突兀,老班为了追求戏剧效果胡乱加了很多元素。要不是洛河和越清和二人的出色演绎掩盖了剧本的缺陷,舞台剧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叶帆想起当时舞台的灯光打在洛河与越清和身上,鲜花都是送给他们的,他们永远是舞台的中心,自己永远不可能进入到他们的世界。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洛河有洛河的路,越清和有越清和的路,叶帆也有叶帆的人生。
唯一让叶帆感到惆怅的,是他与洛河之间,可能性连百分之零点零一也没有。他曾经幻想过,站在洛河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但事实证明,洛河的性取向正常,而叶帆呢?
叶帆性别男,爱好男?说是爱好男,但叶帆只喜欢过洛河一个人。或许自己是双性恋者也不一定。
他越想越离谱,思绪越飘越远,快拉到地平线时哗啦地一声断线了。
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越清和要上台了。
叶帆向越清和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越清和清丽的笑容确实很美,叶帆自己都不自觉的心动了。想必洛河也会喜欢的。
叶帆又微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有心思留在这里,他不想看到洛河和与越清和二人携手并立的模样,不想听到洛河接受越清和的表白二人一起拜谢师恩,然后得到老师们夸赞“珠联璧合”、“好事成双”之类的话语。
叶帆觉得太不可思议,他的世界轰隆轰隆地坍塌了,而其他人的世界完好无损,甚至越发欣欣向荣。
他想离开了。他告诉自己,没有必要等到最后。但他又想,好不容易和洛河见上一面,连话都不说太可惜了。
正当叶帆纠结着,李牧结束了通话,道:“帆子,我们该回去了。”
李牧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叶帆敏感地察觉到李牧颤抖的声线,红了的眼眶,他望了望台上的人,起身离开了。
走出校门,上了公交车,车上还很空,两人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李牧丧失了所有力气,将头靠在叶帆的肩头。叶帆僵硬着身体,右手轻轻拍着李牧的背,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李牧这样的难过。
“帆子,我爸病了。”李牧的世界也坍塌了。
叶帆陪着李牧赶上了回县城的时间最近的一班车,平素坚强的好友从不会轻易展露他的脆弱。
“我妈说,这次我爸病的很严重,怕是不好了。”李牧哽咽地说。
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叶帆无法说出轻飘飘的安慰的话语,所以他只能握紧李牧的手。
“人类的生命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心中充满爱时,刹那即为永恒。”
叶帆想起尼采这首诗,哲学家、诗人的世界总是诗意的,他们以智慧的眼光看待生活里的每一件事,但实际上面对生活,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说道的苦痛。有人掩盖伤口任它结疤,有人将伤口割裂变得麻木,有人吻过伤疤向前行走,也有人一生也走不出伤痛。
时光会抹平一切。时光也带不走一切。
李牧哭的有些累了,靠着叶帆睡着了。
这次真的是最后了。叶帆也闭上眼。
但事实证明,最后的最后,就是没有最后。就像李牧他爸变着法子把李牧叫回去相亲一样,叶帆也再一次与洛河相遇。
四年了,洛河的眉眼被打磨地凌厉起来,雨下的有些大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手上拿着一把深灰色的格子伞,曾经瘦削的少年体格变得更加健硕,成熟的令人心动。
叶帆心里却是已经平静下来。他知道洛河已经知道了自己暗恋他的事,但不明白为什么洛河要来见自己。
“好久不见。”洛河先开了口,他的双眼注视了叶帆的面容,叶帆觉得自己被这个人看在了眼中。
如果真的入了他的眼该多好。
自高中毕业以来,叶帆总喜欢叹气,好在这次他收住了。
叶帆眨了眨眼,对上那双他梦到过很多次的眼睛,那双桃花眼盛满了笑意,让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期盼。
他微笑道:“好久不见,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