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暗恋被发现以后我该怎么办？》酥吉

2、二

　　叶帆惊醒过来，司机骂骂咧咧地抱怨堵塞的路况。车子已渐渐驶入城区，外头是车水马龙繁扰的世界，里头的人头也在攒动。叶帆抬头看了看计时器上的时间，红色的数字跳动着变成17:30。

　　叶帆所在的是重华大学的北城校区，只有文学院和法学院搬到这里，离中心的本部大概要1个小时的车程。虽说已经在修地铁，但等自己毕业可能也不见得修好。

　　好在怡和苑还不在主城区的中心，但是今天是周五，又刚好到下班的高峰期，车流渐渐多了起来，公交车走一会停一会，堵车的紧。叶帆有点泄气，他或许不该去聚会，宁愿帮教授去干干活，码码字，也好过在同学聚会说不出话来。

　　再怎么样，洛河也不会看向自己的，所以放弃吧。

　　睡久了头有些发昏，叶帆揉了揉太阳穴，醒了醒神，一时有些恍惚。那个伏在桌案沉默的少年，那个沉浸在悲哀单恋里的男孩残留的情绪沉淀在自己的心中，在某个梦醒时分涌现出巨大的无助与孤独。

　　叶帆侧头看向窗外，霓虹灯火，点点车灯，人们形色匆匆，脸色的神情各异。他们有着各自的生活轨迹，在某个时刻交叉而过，一时汇成同一条主干却又通往不同的分支。

　　庞大的世界，庞大的人群，与渺小的自己。叶帆叹口气，感觉窗外的冷空气似乎透过窗户的另一面渗透了进来。

　　他离窗户远了些，掏出手机，发现李牧打了12个未接来电。

　　叶帆有些头疼，划开屏幕，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李牧发的消息。他退出去，发现只有逢年过节抢红包才沸腾的高中校友群消息达到了99+。

　　叶帆开始并没有在意，随意扫过一眼，最近的一条消息是洛河发出的。

　　“只是误会。”

　　他瞪大了眼睛，不断往上划屏幕，终于看到李牧转发的那条链接。

　　“爱情测量器，你说准不准？”

　　仿佛是嘲弄叶帆一般，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快要留出的眼泪。他点开了链接。

　　五分钟后，公交车已经到了怡和苑，但叶帆没有下车，他沉默着，看着手机的屏幕亮起又熄灭，

　　李牧的消息不断弹出来，他看着有些心烦，但还是回了一句，“我没事”。

　　电话在下一瞬强烈的振动起来，是陌生来电。不是李牧的电话，叶帆松了口气，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好友。自己的秘密因为小小的恶作剧而暴露在所有同学面前，那个他在内心里悄悄咀嚼过名字的主人一定也看到了。

　　叶帆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决定还是接起来，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有声音问道：“洛河，你这就要走了？！”

　　叶帆的手颤了一颤。

　　“洛…河？”叶帆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对面的人答应了。

　　叶帆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洛河的声线天生带着一股磁性，在过去总能勾的叶帆的心痒痒的。

　　“叶帆，我们见一面吧。”

　　洛河出了地铁站，一眼就看见了叶帆。

　　白净斯文的皮相，容易泛红的脸庞，褐色的眼睛上架着一柄金丝眼镜，像是女孩们常看的小说里斯文败类的狐狸。但他穿的却不是斯文败类的样子，深蓝色的羽绒服，单薄的身形，不时地望着天空哈着气，仿佛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洛河还记得高中时期的叶帆，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活像小时候常看动漫里出现的小博士。但叶帆不是小博士，他是个真实存在的人，他没有敏锐的逻辑思维，没有清晰的头脑，不会灵光一闪想出什么绝妙的点子。他不是什么天才，他是个平凡的男孩。他最喜欢的事情是写写画画，时时会在课堂上走神，最讨厌的课是数学，最喜欢看阳光下层层叠叠的云掩映在湛蓝天空下。

　　洛河发现，当回忆起叶帆时，自己居然知道这么多和他有关的事。难得在北城能和大家一起碰面，洛河是开心的。等到了聚会现场，只见到李牧和几个还算相熟的朋友，没有看到叶帆的身影时，他心里有些失落。

　　李牧一向擅长活跃气氛，这次活动也是他发起的。“爱情测量器”，看起来是测量爱情指数的游戏，实则发起人可以在后台查看对方填写的内容。

　　李牧群发给高中班群的所有人时，洛河其实感觉有些好笑，有多少人会相信这么明显的恶作剧？

　　事实证明，似乎并不少。

　　“李传芳喜欢韩雷”、“王子乐喜欢越清和”…李牧念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他尴尬地要收起手机，道：“恶作剧而已，大家不要当真，就当吃吃瓜…”

　　被一旁好奇的男生夺过去，“诶，你要念就念到最后！”

　　李牧的脸色有些不好，刚要拿回来，群里就炸开了锅。

　　洛河觉得和自己应该没有多大关系，也不怎么在意。

　　那同学接着滑了滑屏幕，一边看一边念出声：“叶帆…喜欢…洛河？”

　　手机陡然滑落，那同学马上拿住，讪笑地摸摸后脑勺，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但微信聊天群里炸开了锅。李牧狠狠瞪了男生一眼，抢过手机，往外走。

　　洛河愣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这种感觉以前也出现过。最开始是在过去班上排《天鹅湖》话剧时，与反串黑天鹅姑娘的叶帆对戏时出现过的悸动，在后来每次的接触，每一次点头，每一次触碰，都会像在心里点亮了一束光一样，或是落下了一根羽毛，痒痒的，轻飘飘的。

　　洛河不知道自己对于叶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掺杂着默默的关注与关心，好奇他的一举一动，每当他的脸上出现黯然的表情时就想走过去抱住他。

　　这是爱情吗？洛河在心里问道。

　　他不是个迟钝的人，对自己一向诚实。

　　以前越清和向他表白的时候，他礼貌地拒绝了。越清和问他：“我们可以尝试交往一阵子，万一之后你真的喜欢上我了呢？”

　　洛河当时笑笑，想起的却是叶帆的穿着校服看着天空的模样，心道叶帆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在越清和的眼泪攻势和追问下，洛河递过了一张纸，他记得自己回应的是：“清和，或许有那种可能性，但我更想自己做选择。”

　　“我有想要去了解的人，但那个人不是你。”洛河抱歉地离去，当时他还未想过自己对于叶帆是抱着比好奇、关注更要朦胧的情感。

　　现在洛河知道了。他的心跳的比过去以往时候都快。微信群里炸开了锅，同学们不论男女个个化为了福尔摩斯，找寻着蛛丝马迹来证明叶帆喜欢洛河的事实，叶帆的一切行动仿佛都变得有迹可循。

　　洛河觉得有些心烦，他刷了刷消息，准备出去找李牧要叶帆的电话时，看到一条消息问道：“洛河不是和越清和是一对吗？”

　　接二连三的有消息跳了出来，“我听说越清和向洛河表过白！”“他们还没在一起吗？”

　　洛河敲了几下键盘，微信群瞬间陷入了沉默，最新消息显示是洛河发出：“只是误会”。

　　洛河出了大厅，看见李牧一手掐着烟头，一手在不断地拨号。

　　“shit!”李牧骂道。洛河走近了些，李牧才发现他的到来。

　　“帮这个呆子说声对不起。”李牧举了举手机，界面显示他在一分钟前将叶帆的名片分享给了洛河。

　　“他以前从来不聊这些八卦，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越清和，因为他每次看到她脸都会泛红，还带着一种傻笑，”李牧将烟头掐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现在想想，每次他那个样子，其实都是有你在的时候。”

　　“我看到帆子的答案时，还以为这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
　　李牧切换了一个界面，淡粉色的界面上罗列了一张表格，是爱情测量的后台网页。他滑到下面，“你的名字”与“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分别对应着“叶帆”与“洛河”，从那一行开始，下面十五行全是同样的内容。

　　“但如果这真是个玩笑，它就不会出现。”李牧淡淡地说道。

　　“他喜欢你。”

　　“那么你呢，你喜欢他吗？”

　　李牧的神情异常严肃，他五官端正，明朗的好看，平时都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很少有线条如此凌厉的时候。洛河微微颔首，李牧的面色放松了些：“这条路会很难走。”

　　洛河笑笑：“又有那条路是轻松的呢？”他转身离去，似乎鲜少有什么事情能挡住他的脚步。

　　李牧凝视着他的背影，有些气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卷发，想到叶帆伏在桌子上脸红的样子，活像一只雪白的兔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收着吧，李牧。”他对自己说，将刚刚又点燃的烟掐灭，烟灰不经意间抖落在自己的皮鞋上，他抖了抖脚，把烟头丢进垃圾箱里，转身进了大厅，又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