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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戾刃初芒 ...


  •   污言秽语如同脏水般泼来,带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和恶意。那几个边军士兵哄笑着,摇摇晃晃地逼近,目光黏腻地在沈凝清身上打转。

      沈凝清脸色煞白,并非全因恐惧,更有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她下意识地想要将程鹤景护得更紧,却感觉到靠在她身上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石。

      那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蓄势待发的紧绷。

      “小娘子,吓傻了?”那络腮胡队长嘿嘿笑着,伸出脏污的手就要来摸沈凝清的脸,“别怕,爷们儿疼你……”

      他的手尚未触及,声音却戛然而止。

      一道冰冷的、几乎看不清轨迹的寒光闪过!

      “呃啊——!”

      杀猪般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小镇黄昏的宁静!

      只见那络腮胡队长伸出的手腕上,赫然钉着一枚小巧却极其锋利的柳叶刀!刀身尽数没入,只留一点尾羽在外颤动,鲜血瞬间涌出!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沈凝清。她甚至没看清程鹤景是如何出手的。

      程鹤景依旧大半重量倚靠着她,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微微抬起的眼眸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嗜血的冰冷。那眼神,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暴戾的杀意。

      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还夹着另一枚同样寒光闪闪的柳叶刀。

      “滚。”

      一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嘶哑,低沉,却带着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威压。那不仅仅是警告,更像是一种宣告——再上前一步,下一刀割开的,就是喉咙。

      那几个醉醺醺的士兵瞬间酒醒了大半,看着头儿血流如注的手腕,看着程鹤景那鬼魅般的身手和骇人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们常年在边境,见过血,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实质般的、碾压性的死亡威胁。

      这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

      “走…走走走!”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搀起惨叫的队长,屁滚尿流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街道上短暂地死寂了一瞬,远处的几个路人早已吓得躲了起来。

      危机解除。

      程鹤景身体猛地一晃,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硬生生咬着牙,没让自己倒下,也没让那声痛哼溢出喉咙。

      沈凝清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忙用力撑住他,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看着他因忍痛而扭曲却依旧冷戾的侧脸,看着他指尖那枚尚未收回的、滴着血的柳叶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后怕。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程鹤景。不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小将军,也不是那个脆弱空茫的病人,而是一头被逼到绝境、露出獠牙的受伤猛兽,凶狠,暴戾,一击致命。

      “你…你的伤……”她声音微颤,更多的是担心他的身体。

      程鹤景缓缓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咳嗽和翻涌的气血。他指尖微动,那枚染血的柳叶刀如同变戏法般消失不见。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骇人的戾气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

      “无碍。”他声音沙哑得厉害,“走。”

      沈凝清不敢再多言,搀扶着他,快步走向车夫找到的那家简陋客栈。

      要了一间上房(实则也只是相对干净些),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程鹤景几乎是立刻脱力地跌坐在床沿,汗水已经将他的鬓发完全打湿,身体因为疼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刚才那一下看似雷霆万钧,实则耗尽了他勉强凝聚起的所有气力。

      沈凝清连忙倒水给他,又拿出伤药和白布,想替他检查伤口是否崩裂。

      他却抬手挡住了她,摇了摇头,自己接过水杯,手依旧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不少。

      “刚才……多谢你。”沈凝清低声道,心情复杂。她感激他出手解围,却又为他那不顾自身的狠厉而心惊。

      程鹤景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半晌才淡淡道:“辱你,便是辱我。”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认定。

      沈凝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放下水杯,缓缓躺下,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倦怠:“沈凝清,你看到了……这就是现在的我。失控,危险,满身戾气。跟着我,你只会看到更多……不堪的东西。”

      逆轮回剥夺了他宣泄悲恸的能力,却似乎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愤怒、仇恨、绝望——压缩淬炼,化成了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毁灭性力量。

      沈凝清看着他那拒绝交流、仿佛自我封闭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走上前,不顾他的僵硬,执意掀开他的衣角,查看腰间的绷带。果然,白色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新的鲜红。

      她拿出金疮药,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替他重新上药包扎。

      “我看到了。”她一边动作,一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看到有人在我受辱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这就够了。”

      她的指尖温热,触碰在他冰凉的皮肤上,带来细微的战栗。

      “至于其他……”她顿了顿,仔细地打好最后一个结,“我们一起担着。”

      程鹤景的身体彻底僵住,背对着她,久久没有动静。

      许久,他才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吁出了一口压抑已久的长气。

      窗外,北地的风呼啸着刮过,带着荒凉和肃杀。

      屋内,灯火如豆,映照着两个被命运捆绑在一起、前途未卜的年轻人。

      戾刃已出鞘,锋芒之下,是相依为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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