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仁入世记》天马行空303

2、下山2

　　第二章下山2
　　翌日一起，希仁茫然四顾，哦，这不是寺里禅香焚过的大床。没有柔软的被褥，没有门外小和尚每天定时定点的敲门催促，自己再抱起狠狠蹂躏一番。
　　果不其然，庙外阳光高照，暖洋洋的，和风飘过，里面乞丐们都不见了，看来伤的不重，因为只有重伤残小嘎呖，还惨兮兮的趴在地上，像只可怜的猴子，虚弱的手一颤一颤的还在证明他活着。
　　希仁走向前，深深看了他腹部一眼，把他叫醒，“小嘎呖？醒醒。你知道哪里能挣到钱吗？”
　　问完回应她的只有虚弱的喘息声，希仁重重叹息，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一手伸向他的腹部慢慢转圈圈，暖暖的气流缓缓进入他身体，一股药香缓缓飘过，小嘎呖皱了皱鼻头，恍惚间看见希仁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好像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便又模糊睡过去。
　　“诶，别睡呀，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无奈收回手，走出破庙，“还是得靠自己。”
　　头上大大的太阳，已经午时了，又慢悠悠往镇上走去。
　　逮人就问，哪里可以挣钱啊？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镇西北边三公里外有驿站，招劳动力。
　　“三公里？！”希仁瞪大眼睛，低下头，看着已经颤颤巍巍的双腿，可怜兮兮的问“大哥，有没有别的办法过去？”
　　被问的大哥看了她一眼“你有钱吗？”
　　希仁摇摇头，大哥也摇摇头走了。
　　希仁只好苦兮兮的继续前行，小镇是南北走向的，一路通到底，走一会，歇一会，旁边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感染了希仁，默默看了一会，拿着糖葫芦你追我赶，脚下踢着滚珠往前跑，远处商铺迎来送往，正看得入迷，叮的一声什么东西骨碌骨碌到自己脚下，希仁定睛一看，银子？！抬头顺着来路望去，一位身穿淡粉色绣着彩蝶的罗衣裙少女，见她看过去，伸手指了指旁边商铺停留的马车，“我家小姐赏的。”
　　希仁见过穿着这种衣服的女孩，寺里每年初一十五到来之际，就会来好些达官贵人，那些花蝴蝶似的衣服，漂亮，绸缎的光滑，又彰显富贵，希仁并没有多羡慕，只是取暖遮体的，粗布麻衣照样可以穿。
　　“为什么？”
　　少女笑了，“你不明知故问吗？看你可怜赏你的。”
　　“可怜？”希仁想了想，少女于自己就像自己于小嘎呖，“你家小姐真善良。”
　　“那当然！”少女颇为自豪，为自家小姐扬名。“我家小姐可是镇北商家大小姐。”
　　希仁不知道镇北商家是谁，不过路人纷纷感叹，这商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温柔聪惠知理大方，不仅漂亮，心地还善良，这也不知道哪家小子有这福气。纷纷感叹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希仁置若罔闻“但你给我银子干什么？”
　　少女气笑了，正得意洋洋听路人赞美，谁知这小乞丐莫不是个傻子。“你是乞丐，不给银子给什么？”
　　“我不是乞丐。”希仁解释，低头看眼破旧的衣服，“我不是乞丐，只是找工途中累了休息一会罢了。”
　　“哼！不可理喻。不要拉倒。”说罢就去她手里拿银子。
　　远处传来一声“玉珠。”，被叫玉珠的少女回头，气愤的对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说道“小姐，这个小乞丐，好奇怪，给她钱不要。”
　　希仁看过去，不由惊叹，好漂亮的女孩，茕茕孑立，一身淡雅的烟水百花裙，宁静致远，缓步走来，周边纷纷闪出一条路来，走进一看，皮肤更是细腻，无瑕疵，柳叶眉，挺翘小鼻，花瓣唇，一双桃花眼望过去，四目相对，希仁不自觉低下头，难道这就是自惭行愧？
　　有些嫉妒，有些羡慕，有些不甘，耳边飘过商家小姐轻缓的语调“你说你在找工？”
　　“嗯，我想去镇外西北边驿站。”
　　商家小姐想了想，好似驿站是在招劳工，但是“那里是招劳力工，废的是力气。”
　　“我知道，我有力气。”
　　商家小姐笑笑，自己解释了，她还要去，没办法，“我可以载你过去。”
　　“真的？谢谢！”眼下这个尚小姐真是个大善人，希仁立马以笑回报。师父说过自己的笑容集聚感染力，果真商家小姐也笑了，转身朝马车走去。
　　身后传来百姓孜孜不觉的赞叹声，好像对她并没什么影响，希仁坐在马车沿上，玉珠见了，心道算是有自知之明，其实希仁只是想观赏街道热闹的风景...
　　坐马车快了不少，商家小姐不爱说话，一路上静悄悄的，希仁很有眼色的闭嘴，不一会到了驿站，冲着里面小姐说“我叫希仁，希望的希，不成功便成仁的仁，多谢小姐，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一定帮。”
　　玉珠听见哼了一声，商小姐开口“玉珠不可无理，好，我记下了，我叫商疏影。疏密的疏，影子的影。”
　　玉珠听见了抱怨“什么嘛，小姐，明明是出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嘛。”
　　希仁回道“好，我记住了。”虽然商小姐很是照顾希仁，因为她确实不懂。头一次恼恨没有好好学习大师兄交给自己的诗词歌赋。只能浅浅带过。生出天壤之别之感。这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泥土的区别吗？好让自己赶紧落荒而逃？
　　不对，希仁边往驿站走，边安慰自己，抬起头来，有什么可比较的，自己一不偷二不抢，行的正坐得端，她是善人，我也很善良，她有钱，那也是她爹的，我以后总会靠我自己挣钱的，她长得好看，自己也不赖啊，就是脏了点，心里又有个声音说，你没才华，你不知书达理，仪态万千，你没仆从，马车......
　　“干什么的？”愣神分辨之际，希仁被驿站侍卫拦下，抬头面前看一派庄严肃穆，希仁惊呆了，正中央洛北驿站四个大字，门前两名魁梧的侍卫持刀而立，墙高三步余，厚筑红墙碧瓦，墙外排排青松，放眼望去绿影婆姿，甚是大开眼界。
　　希仁连忙解释“我来作工。”
　　对方上下打量，不可置信，举着手里佩剑指向旁边歪歪忸扭几个大字‘只招男工。’
　　“！”这几个字希仁还是认识的，“我有力气，比男子还大。”怕他不信，希仁慌忙奋力把眼前人一抬......
　　！！！旁边守岗的另一人惊呆了，“我天哪，猛哥你还好吗？”
　　被抬起的男子，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看着像抱孩子一样把一手自己举起的希仁，两眼一翻就要过去，我二十年猛哥的生涯，就此结束了。
　　希仁看不对劲，匆忙把他放下，抚了抚他胸前被弄皱的衣服，旁边另一侍卫心惊胆战，惊讶如此大力气的女子，也惊讶于这不堪的行为，装作没看见猛哥受伤的心灵，眼神虚浮，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
　　等缓过来时，已经镇静了，连忙咳嗽以掩饰心虚，“你在此稍等。”慌忙跑进驿站。不一会儿出来带着另一人，指着希仁对那人说道“钱师爷就是她。”
　　对方上下打量，似乎不可置信一个小丫头竟有如此大的力气，正是用人之际，招招手，希仁随他进去，没想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引入眼帘的是一栋类似酒楼的房屋，房前停靠着一排马车，结果钱师爷没进去直接去了旁边通向后面的甬道，一下骤然开朗，两侧是一排排房屋，门前都有绿植，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使得希仁心情骤然开朗，这还不算，再往前走，人声骤然多了起来，匆忙行动的身影，有条不紊的搬运着货物，旁边夹杂着马儿的嘶鸣声，希仁不由自主的向前想要近距离看看马儿，被钱师爷呵住“站住，你就在这待着。”
　　希仁乖乖的站着不动，只是眼睛一刻也没放过那边的目光，过往的搬运工人眼角留意到这边，不过没人敢上前或停留。有监督小厮先是一刻不停催促工人，待希仁来了，便被吸引了目光，好家伙，这就是那个能一手举起将近两百斤猛哥的人才！？
　　“诶，你！过来。”钱师爷不知道她叫什么，一手指着她，一边对旁边掌管劳作的包工说道“把她交给你了。”
　　包工是个五十岁数的大爷，眉鬓斑白，看上去眼睛一直是笑眯眯的很是慈祥，希仁不由叫他“包爷爷。我是希仁。”
　　“啊，哈哈小丫头？你真有那么大力气？”老大爷也抵不住好奇的八卦。
　　“是啊是啊。”
　　“跟我过来吧。”包工带希仁进了旁边一个小屋子，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张书桌，桌上一堆用过的纸张还有一摞账本，显眼的金算盘闪瞎了希仁的眼，金的？！
　　包工见了笑眯眯拿起耍了几下，解释“假的。”随后给她介绍了主要事项，这一批货物要在三天中全部运走，到时会有人接应，务必按时完成，还不能把货物损坏，一天管一顿饭，巳时到酉时做工。一天两百文。“可好？”
　　希仁愣愣的听完，两百文，伸出手指来算数，在寺庙没接触过银钱，但也是知道师兄们每次带回来的蔬菜是一百文可以买到五十斤左右，大米可以买到一石左右，喔，这样算来还要多辛苦几天。点点头表示同意。
　　劳作的众人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恍若无物的穿梭在他们之间，惊讶的止步不前，要不是督促干活的小厮也愣神一瞬，估计又要开始叫骂了。
　　希仁喘口气都不带的提起货物就走，就是双腿有点累，来来回回走了也不知道几趟，就想坐下歇会，小厮见了，忙上前催促，语气倒还是和善，毕竟在这无聊的监督中终于有个能提起兴趣的新鲜事物，就那么席地一坐。“希仁，赶快起来，莫要被包工发现。”
　　希仁知晓此人是监督自己做工的，名叫庞福，人们都叫他胖虎，又胖又矮小，故此得名，希仁揉揉腿，问道“有水吗？”胖虎忙去屋内接碗水递给她，“你好厉害。”崇拜的语气令希仁骄傲自得，“那是那是，对了，我比他们干的多又快，也是两百文吗？”
　　胖虎回她“当然不是，最后都会有计数的，干多干少包工可都派人盯着呢。有赏有罚。”
　　“哦，那我继续。”
　　逐渐日落，余晖照耀在众人身上，希仁又喝了一大碗水，眼睛又不自主的朝马儿望去，胖虎现在已经禀告今日成果了，回来看见希仁发亮的眼睛，说道“看看就行了，咱可骑不起。这马儿可是驿站的宝贝，就靠它们来运作的。”
　　希仁点点头，表示了解。但一想到要穿越一座小镇走回去腿真就费了。
　　正待迟疑想办法，猛然看见一个身影从堂前穿过，兴奋跑过去“廖袁！”向胖虎摆摆手。不待他回应就一阵风的刮过。
　　前面廖袁身形一震，像是没发现似的继续往前走。不料希仁现在腿也不酸了，精气神十足，上前一拍廖袁肩膀，“真有缘！”
　　廖袁机械的转头，嘴角憋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僵硬的说“你怎么在这？”
　　希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笑着回报，“我在这做工。”
　　廖袁点点头，不想再多说话，疏离的就想走，就听希仁不要脸的说“你怎么来的，能载我回镇上吗？”
　　“.......”
　　坐在马上，希仁心情舒畅，没有体会到身后人不善的面容，心里直骂自己太善良，管她作甚？一边小心翼翼的离她远点。马儿不听话的嘶鸣几声，骤然加重的重量让马儿苦不敢言，驿站的马不往外租赁，只能委屈自己第二次。
　　“你怎么这么重？枫叶腿都伸不直了。”廖袁怼她几句心里好受点。握紧缰绳，马儿想跑也跑不起来。
　　“额，天生的，有得就有失嘛。我天生力气大，就重喽。”
　　廖袁呵呵几声不在搭话，谁知希仁又说个不停，絮絮叨叨，廖袁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乞丐，就是味道不太好闻，不怪自己不信，眼见城镇到了，廖袁下马，对希仁说“下来吧，只能送你到这，进去让人看见不好。”
　　“哦，那你能跟我去个地方吗？”希仁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他，又以送佛送到西的理由去了药铺？廖袁疑惑，也不多言。只见希仁直奔柜台，对老板说“老板来当归，黄芪，益母草各三两。”老板看女娃虽穿着破烂，也没瞧不起，毕竟身后有个廖袁，只是廖袁略显惊讶，待老板给称好药材，分包装好，“一百五十文。”
　　希仁数数两吊钱，有钱的感觉真好，还剩一百文，豪气一挥，“廖袁，我请你吃饭。感谢你两次相助。”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但是等吃完饭还是得自己补上钱的感觉想扇自己两巴掌。
　　希仁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这么贵，就剩一百文了。”
　　现在好了，荷包彻底空了。廖袁头也不回的气哄哄的走了。
　　希仁垂头丧气的提着食盒回到庙里，里面小嘎呖惊讶于她还回来，忙把手里摆弄她的竹竿放回原地。希仁瞧见了，也没心思管，把食盒往地上一放，跑一边去找乞丐们落在这里的破盆烂铁，熬起药来，小嘎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知道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不敢相信会有人待自己这么好，原来早上的药香也是她，心里闷闷的，说不出一句道谢的话来，只能憋出一句“为什么？”
　　希仁没听见，自顾自伤怜，想起那头也不回的身影，暗叹自己好没用。没得到回复，小嘎呖又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希仁茫然抬头，“因为你是我下山遇见的第一个善良的人啊。”
　　“！”小嘎呖惊呆了，低头弱弱的说“我算什么善良。我是小偷。”
　　“你不是把钱还回去了吗？还扶老人。”
　　“但我以前也偷过。”
　　“那你以后不偷不就好了。对了，快吃饭，好起来了和我去做工。”
　　“什么？！我不去。”
　　希仁抬头，眼神犀利好似说道，你敢不去？！看我不打死你！
　　“打死我也不去。”小嘎呖能懂做工的苦楚，简直没有人性。要不是自己机灵逃了出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嘎达里躺尸呢。
　　“我能做的了，你也就能，我能去，你也就能去。”
　　“什么，你今天去做工了，去哪？”
　　希仁无语“不然你以为，这些饭菜哪里来的，这药哪里来的？”说罢恨铁不成钢“身为男子有点志气。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小嘎呖低头不语，宁愿让人看不起，身为乞丐许多年，哪里还有尊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