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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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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患得患失少女心(下)
起先,天衡颇觉不满,瞧满院孩子吓得言语不能,抹泪都抹得小心翼翼、可怜兮兮,说有多凄楚就有多凄楚,接着雪冽年少时低头垂眸的无辜模样就清晰了起来,紧接着,眼前浮现长大后的雪冽眼睫轻颤,满足而欣喜的沉迷眼神,滚烫炙热的肌肤,喘息着低喃的语调......停!天衡拍了拍自己脸颊,赶紧在心里喊停。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他这毛病怎么治,他老大不小的退位天神了,曾经走过多少年岁,见过大小悲欢,经历数不清的离合,从来也不曾如此......不由自主过,那些划面当真是想来就来,招呼没有一句,时时刻刻能闯进他眼前,即使身处大小魔童之中,仍然得以面不改色地回想起来,这是无耻下作到什么程度,才能无时无刻、随心所欲地回忆春色?天衡谴责了自己几句,端正地拉回心思,继续安抚小魔童们。
入了正夜,天衡终于结束一日忙碌,经过雪冽房门,果不其然一片空旷,侍从没有一个,说明这座冰山还冻结着,暂时没有解除意愿。他叹了口气,心里下了决定,再哄一次吧,反正低声下气、温言软语,然后被冷漠以待,种种都不是头一遭,这次哄完顺道告辞,下一次再见面,那孩子应该也消气了。这么想着,他回头走去,随便搭上一个魔族,立刻问到路往哪儿走。
安排好的吧,引路者,天衡一边往目的地而去,一边暗自调整情绪,等会儿开口得循序渐进,万一没哄好,反而告不了辞,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他最不愿招惹的不是雪冽,是麻烦。
远远见到那片在夜色中显得醒目的白墙,天衡几乎想调头就走,打算多拖延一日再来,那引路的魔族连忙阻了他的回头路,恭恭敬敬道:"咱们魔域尊主待您礼遇有加,肯定不会危难的。"
是了,就是安排好的,天衡应了声,认命来到雪白墙前,温声问:"我可以进屋里吗?"
屋里无回应,往常也是如此,没有先来几句温馨问候,关心担忧,屋里头的冰霜不会融解,半点回应也不会有。天衡无奈,想起这里是霜汝许多年前住过的地方,她的孩子如今俊秀无双,有一张与母亲相似的脸庞,一对如父亲般英气十足的眼眸,实打实地成了天界魔域首位强者,神族见了头疼,魔族见了畏怯,霜汝可曾想到过有这么一日?
手掌贴上雪白门扉,天衡轻声道:"不开门,我走了。"
屋里的雪冽狠狠一震,发现今天没有温柔情话,破裂的心依然受恐惧支配,而失去的害怕显然达到顶点,他若是再装聋作哑,指不定明日的天衡就不在魔域里了。一思及此,他猛地挥手,拂去白雪,让门扇自动打开,天衡就安静地伫立在门外。见门扉开启,温和瞧了他几眼,才抬脚迈进屋里,缓缓走近,朝他伸出手来,看似要抚上脸颊,雪冽心伤未癒,啪地一声,拍开了天衡示好的动作。
天衡那只被拍开的手掌僵在空中,无法等閒视之,如雪冽年少时那般毫不介意,因为此刻拍开他手的,不是从前那个失亲的可怜孩子,是在与他闹别扭、耍脾气的成年魔尊,天衡想,该是认清楚现实的时候了。
"你......"天衡才开口说了第一个字,完全没料到门外会传来夜良大而化之的训诫声,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怎么的,下意识退了好几步,直隐入门扇之后,借夜色隐藏住自己,直到这时他才明白雪冽猜得不错,他真心不想让夜良知晓他和雪冽之间道不明的关系。
"我说你小子也该闹完了吧,这都第几天了,你还坚持等天衡亲口认你?傻子吗?"夜良停在门口不进屋,与屋内的雪冽大眼瞪小眼,继续数落道:"我都不敢让魔族们知道,他们尊主冰冷的外表下藏了颗少女心,易伤易破碎,成天等着人家承认你,傻了?"
雪冽被说得怒了,扬手招式甩出,霜雪被夜良的月影破空斩为上下两截,潇潇落地,他冷冷开口道:"说重点。"
夜良潇洒地拂开落下的额发,训道:"我一开始就说了,让你小子不要等什么被接受,被承认,我真是恨子不争,你跟个女的一样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不如召告全魔域,这位神族尊上以后就是魔域现任尊主夫人,霸气点,凡人说生米熟饭,懂不?"
隐在门后的天衡听得瞪大双眼,不住摇头,初次亲耳听见夜良误导孩子的言论,难以置信,他当年相中的那位好导师夜良,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刚才说了什么?生米熟饭?!
雪冽视线笔直,语气怀疑地问:"......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借由门扇遮挡,夜良没发现天衡就在门后猛摇头,无声反驳:假的,夜良是受情伤太深,自暴自弃,那些无凭无据的臆断,你千万别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认识天衡多少年,比你还久呢,我能说错吗?天衡是谁?上任天神帝君啊,你想想你在等什么,等他亲口承认自己违反天道伦常,等他亲口承认自己枉顾礼义廉耻,引诱故友之子步入歧途。"她哼了一声,丝毫不知门后的天衡脸都绿了。
夜良甩头,率性甩开半遮脸的长发,仰首一派潇洒地说:"你这才是强人所难,他当了千年明君,面对私情只会自我谴责,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认你。与其在那一哭二闹,倒不如毁掉名誉,对外召告自己欺善恶劣,掳来前任天神当尊主夫人,既然成了被迫的,没得选,帝君就不必在私情和伦常间挣扎,是吧,多简单的事!"
讲得条条在理,很像那么一回事,雪冽忽地领悟到其中精髓,应了声:"......哦。"
哦?!哦什么!她说的不是真的,千万别误信,雪冽啊,清醒点,夜良是失心疯了,她说的那些,半句都信不得。天衡焦头烂额地在门后猛摆手,内心连连否认,夜良走了都没察觉到。
"她已经走了。"雪冽轻飘飘地提醒道。
天衡自门后步出,神情复杂,他仔细端详雪冽面上神色,确实与先前不同,担忧地问:"你不会真信了吧?"
雪冽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不改冰霜本性的冷淡,教人只觉心寒。天衡感觉自己一腔温热撞在了雪堆上,又冷又疼的,遂其所愿道:"你要端着架子就继续当你的冰山,我困了,明日再同你说。"
转身朝外走去,不曾想脚未落地,蓦地踩空,身形一晃,险些跌下,身躯却稳稳地被托起。点点片片雪花分散,有力地托住天衡摇摇欲坠的上半身,稳住后又抬起离地的双腿,迅速聚拢成一片雪白色浮云,轻而易举地托着天衡移动。
众魔只见这位神族尊上一派从容淡定,游刃有馀,似乎被尊上那么托着走还挺雍容华贵的,不像他们得吓出一身毛病来,各个心想,不愧是传说中强大的神族,一点儿也不怕尊主那座冰山,他们哪里晓得其中奥妙。天衡暗自心想,很好,他被雪花拼凑的云载走了,不晓得要去哪里,也不能拖力挣脱,毕竟当众打起来,一个失足跌落的样子肯定无比难堪,外面那群侍从眼也不眨地瞧,现下不能教训这混帐小子,要打要闹,还是等被抬到定点再动手。
就这么着,天衡被雪白云朵抬进了一间房,看着挺眼熟,正是雪冽住的那间,平日总被夜良擅闯的居室,成片雪花拼成的云移向床畔,轻轻巧巧地让天衡落坐到床边,转眼分裂四散,从片状碎裂为成千上万的雪花点点,在屋里纷飞盘旋,所过之处涂上点点白色,门窗紧密闭合,被霜雪糊上一层白。天衡所能看见的,是漫天飞舞的点点雪花,至于屋外层层包围的灰黑雾气,被完整地隔绝在外,只有待命的侍从们清楚瞧见,远远后退数十步,与其他魔族一块儿盯着尊主这间屋,这会儿各种猜测出自各张嘴,热烈讨论声在魔域里弥漫开来。
天衡从坐姿改为站立,企图离床一步,立刻被点点雪花包围,他不悦地道:"这是做什么?"
雪花纷纷聚拢,化成了雪白修长身躯,阻拦在天衡身前,截住去路,雪冽直接了当地问:"你心里顾虑的,当真如夜良所说?"
问题直率而坦然,方才打定主意要教训对方一顿的天衡,听了问话一时哑口无言,又听雪冽再问道:"在你心里,我和那些小魔有何不同?"
后来的问题容易,天衡想也不想地回道:"当然不同,放下那些孩子不难,对你放手却很难,我早想游走各类界了,心里舍不下你,才一拖再拖。"
雪冽直勾勾望着他,嘴里问:"真的?那之前答应和我在一起,不是骗我的?"
"没骗你。"为了不碰壁,不再被拍开,天衡没伸手去摸他,只是说得犹如叹息。
雪冽凝视他许久,忽地展臂环抱住,天衡想躲,躲不开,即便是只成年半魔,蛮力同样惊人,只得任由对方抱住自己。雪冽低下头来,将脸埋近衣领开口,深深吸了口气,盈满鼻间的香甜气味,一点点地暖化寒冷氛围,雪冽执着地追问:"七月圆那一夜,你说过未来与我共度,从此一起,永不分离,是真心实意还是应景之词?"
温软的唇瓣在脖颈和耳廓间来回,气息吐在肌肤上,愈发地痒,痒得难忍。天衡侧了侧脸,闪避若有似无的触碰,思绪凌乱,气息也跟着混乱起来。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腰背,天衡没有抗拒,任那只手上下游移在背部,隔着布料抚过腰背,漫无目的游走腰际和前胸,一个失神,钻进了衣里。天衡轻闭上眼,却发现预料中的亲吻没落下,不解地睁眼看去,一双赤眸近在咫尺,眨也不眨地瞧着自己,坚持地问:"是真心实意还是应景之词?"
嗯?这时候非要问?天衡无奈地回答:"真心的,绝对真心。"
患得患失的心总算安放,雪冽单手拥紧怀中身躯,冰霜冷雪全化了,脸上漾起笑窝,跨出一步,往前压去,天衡如预想中倒在了软被上,他自己则如被复盖其上。
屋里的寒天冻地转换为春意盎然,屋外那层灰雾仍盘踞不散。这一夜,魔域主屋的灰雾成了谈论点,隔日,各式各样流言蜚语自魔域每个角落流窜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