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7、07

　　007.死生无力

　　雪冽肩上还披着母亲的衣物被父亲推了出去，逃也不是，不逃更不是，正左右为难，眼睛一花，那位使光的神族挡住了他的去路，扯住他，手指着他的脸喊：寒神霜汝！

　　父亲见他被神族扯住了衣领，登时飞也似地奔来，一脚踢开日神昼抓住他的手，将雪冽用力推向一边，大喊要他离开魔域，立刻就走，自己则招招猛烈地攻击，企图以攻势引开两个神族对雪冽的探究之心。

　　＂父亲？＂雪冽站稳了脚步，不解地回头望向自己父亲。

　　这时火神融炎和日神昼同时对魔尊磔出手，魔尊磔一面回手挡住攻击，一面急嚷嚷要雪冽离开。日神昼抬手对着魔尊磔的脸释出灼热光芒，魔尊磔迅速捂住了眼睛后退一步，正赶上火神融炎引燃灵火之际，身上瞬间燃烧了起来，魔尊磔痛吼一声，不忘要求雪冽快走。

　　雪冽听见父亲叫自己的名字，想帮上父亲的忙，至少灭了那要命的火，努力回想幼时母亲教导过他的＂招雪＂，只学过这么一个招式，该如何才能再次灭掉火神的灵火呢？

　　上回招式扑灭了父亲身上的火，这次他使尽全身流动的灵力往火神身上释放招式，一阵阵冰冻霜雪袭向火神融炎，扑得火神一个措手不及，也顺利熄灭父亲身上的燃火，雪冽稍微缓了口气，可为时已晚。前些年本就受过重伤，这回才痊癒的伤上又加伤，为保族人耗损体力战斗到此刻已极为不易，再受两次灵火侵略，现已脱力倒地不起。雪冽顾不上其他，急急跪地拉住父亲被燃成焦状的手，父亲已气若游丝，半睁着茫然的眼，呢喃道：＂对不住，雪冽，对不住......＂

　　雪冽悲痛地呼喊：＂父亲......＂

　　父亲焦灰的手无力垂下，躺在他忍不住发颤的掌心里，胸口和鼻腔阻塞着难以呼吸，头疼得似要炸裂，泪水不停自眼眶奔湧而出，模糊了父亲最后的表情，也模糊了焦黑大殿及颤抖抖的兄姊们的身影。

　　＂你！＂拍下了身上霜雪，火神融炎抬脚狠狠踹向地上的雪冽，态度卑劣地道：＂哪来的胆子拥有这样一张脸？＂

　　＂哎！别弄死了，我看看。＂日神昼凑过脸来，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挺像啊，简直一模一样来着！＂

　　闻言火神大怒，连连提脚踢了好几下，雪冽疼得翻滚在地，曲身抱住自己，咬牙忍下痛哼。不过一顿狂踢仍不解气，火神融炎满心想着烧死你个脏东西，手里灵火一放，朝雪冽凶猛扑去。这一烫，将雪冽原先稚嫩的皮肤烧红，起了泡。

　　＂等等，等等，火神尊上，别弄死他。＂日神昼赶紧拦阻火神融炎的粗暴对待，劝道：＂你想玩，玩旁边那几个吧，把他留给我。＂

　　一个脏，两个也脏，这群全是恶心的食肉魔，火神融炎愤怒地转移了目标，对魔尊磔的其他几个子女下手。

　　＂说说看，＂日神昼弯身拎起雪冽的领子，见他身上披的衣物滑了下来，瞧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父亲有没有对你说过寒神霜汝在哪里？嗯?＂

　　母亲？为什么要问他母亲的事？雪冽咬紧了牙，忍着一声没吭。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的脸......＂故作欲言又止之态，日神昼得意地笑了笑，道：＂似乎在告诉我，你跟寒神霜汝关系亲近啊？＂

　　＂闭嘴！＂一旁的火神融炎听了大怒，骂道：＂这肮脏东西跟寒神能有什么关系！少胡说八道！他就是个恶心的、只知道吃肉的魔物，跟寒神没半点相干！＂

　　＂行了，我就是胡扯，你忙你的，我问我的。＂触了火神融炎暴怒的楣头了，日神昼忙安抚同伴几句，低下头来盯着雪冽，低声问：＂我猜......寒神霜汝是你母亲？＂

　　自小便被众魔说是长得相像，任谁见了他能猜到都不奇怪，奇怪的是，神族似乎并不晓得自己的存在？倒像是因为闯入魔域见到自己，才发现有这么一回事？雪冽咬牙沉默，心中暗自焦急，一旁被火神融炎用来取乐的兄姊们哀叫声不断，灼烫的灵火烧得他们不住嚎叫。

　　＂别烧了，别烧了，我说，我替他说！＂一道孱弱女声求饶道：＂是他母亲没错，他母亲就是天界来的寒神......＂

　　＂啊！＂女声疾呼，炎神融炎用力踏下的一脚不轻，疼得她眼泪直掉。

　　这声音......是三姊？他转头望向兄姊们，一众兄姊们惨不忍睹却拒不接话，也许是对神族怀着愤恨，也许是为了父亲的死而悲愤，被灵火烧得最严重的大哥没开口，被烧得胳臂上起水泡的二姊没回话，向来最聒噪的六哥疵牙只喊痛，唯独待他最好的三姊贵心抢先说出了口。

　　＂求你放过我，我回答了......放过我，求你......＂三姊贵心哭着求饶。

　　这是自魔域存在以来发生过最惨烈的一场屠杀，倖存的魔族不多，魔族之中实力最强大的父亲已离他们而去，雪冽不怪懦弱的三姊，况且她说的全是实话，作祟的不过是心里一股不愿屈服的怨怼而已。

　　＂唉！刚才喊啊叫的，现在装哑巴装得挺像。＂逼问不出更多消息的日神昼将他拎起来，提在手上，对火神融炎道：＂魔族灭得差不多了，回天界吧。＂

　　＂你要把这肮脏东西带回天界？＂眼神写满了不认同，火神融炎厌恶魔族出了名，天界无神不知，要他容忍一个魔族待在天界，虽然只能算是半个，他都难以忍让，遂问日神昼道：＂你非带他回天界不可？＂

　　＂你要是真的无法忍，咱们分两道走吧？我先带他回去。＂收获颇丰的日神昼心情还算不差。

　　想起日神昼每每算计起来无神能敌，火神融炎问：＂为什么？你要拿他作文章吗？＂

　　日神昼一听勾起嘴角，笑道：＂咱们这回，捉住帝君的弱处啦！＂

　　在神族强大的力量肆虐下，即使有着一半神族血源的雪冽也毫无抵抗能力，挣扎着被火神融炎虐打了一顿，强行拖出魔域，与日神昼一道带着他回天界，要求众神汇聚天神殿审判神族勾结魔族一事。

　　火神融炎一路拖着混身是伤的雪冽返回天界，天界神官神官们议论纷纷，这种不干自己事却能看他人热闹的活动最是精彩有趣，瞧那半魔......哎！被火神尊上那一通烧打踢的，实在惨不忍睹，折磨成这样还能有一口气在吗？

　　众神又听说，这回审判的主题是关于神族败坏天界名誉的事，证据就是那只从魔域带回来的半神半魔。

　　＂火神尊上的恶癖大家都知道，就是那个，喏，被烧得惨兮兮的那团肉块，据说是寒神霜汝与魔尊磔枉顾天规苟且而生的半魔。＂其中一位神官悄声道。

　　另一位神官也小声接着道：＂神族偷生魔族的孩子！？荒唐！神族心高气傲的，谁也瞧不上，清心寡欲得都要灭绝了，怎么会看上个食肉魔呢？＂

　　神官们盯着摊在天神殿地面上的肮脏肉团，那身上的确同时有着魔族与神族特征，一双红色眼睛和手脚上的鳞羽分毫不差地说明是个魔族，可脖颈到胸前那片滑腻的皮肤又确是神族才有。他们忍不住暗想，这要是事实可就有得瞧了，寒神违反天规与魔尊胡来的荤段子，在神官们集体的想像下变得愈加色彩迷人。

　　神族数量寥寥无几，佔据天神殿前方，与天神帝君直接面对面的最靠前位置。几个神族不禁也在想，寒神霜汝真的和魔尊磔有什么？听说那半魔是寒神之子，全身上下被火神烧得焦炭似的，脸上不知是泥是土抹得黑漆漆看不清，真是寒神霜汝所生？别是日神尊上又想找帝君左膀右臂的错处，拿半魔来殿上玩闹一场吧？

　　水神星川质问道：＂寒神霜汝失踪已三年之久，魔尊磔又被火神尊上和日神尊上联合杀害，要怎么证明这便是寒神霜汝与魔尊磔之子？＂

　　是啊是啊，天神殿底下的神官们不住点头认同，心里都在想，难不成要那半魔自己开口说父亲母亲是谁以作为呈堂证供吗？虐打成这样不是逼供吗？能当证据？

　　雪冽身上衣物和手脚上鳞羽，因为挣扎、摩擦和烧烫伤而掉落大半，混身狼狈，被扔在天神大殿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他强睁着赤红双眼狠瞪向一路踢踹他的火神，心想不久即将命丧于此了。一股失落又愤恨的怒气支撑着他不陷入昏迷。他痛恨自己连复仇力量都缺乏的弱小，不甘心如此弱小的自己连成长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凌虐着死去。他怨、他恨、他怒，......这种无能为力偏又不甘放弃的感觉。

　　众神就位，天神帝君应日神昼要求，将入主天神殿主持神族违反天规一事的审判，天衡缓缓步入殿中，扫了众神一眼，映入眼里的正好是火神融炎一脚踩在什么活体之上。

　　雪冽背朝上，面复于地，意识恍惚，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忽地，耳里传入一道声音说：＂住手！这是做什么！＂

　　有谁在喊住手吗？雪冽怔怔地想，居然还有谁认为他不该被这么对待吗？他抬头想看清楚这声音的主人，可视线模糊，辨认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