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35、第 35 章

　　035.三姊和六哥

　　以神族招式应战的雪冽，更加肆无忌惮地释出灵力，这场仗他不想输，为了保护凛、水肖和夜良，只有一条路可走...。

　　在霜雪几乎成灾的白茫茫战场里，老六的利爪和三姊的尖爪分别自左右进攻，同时杀到雪冽身前来，他以大量的落雪回击，压实的雪堆落下重力，将利爪和尖爪打偏了方向。雪冽紧急一个大退步，拉开两边战场的距离，他坚信水肖和凛肯定能够跑到夜良身边，由夜良对付上等魔撑上一会儿，决胜点在自己这方，只要他制住三姊和六哥，没错，只要他狠下心来制伏三姊和六哥......

　　尖爪再一次划过来，从他的右后方，可那里不是六哥所在位置吗？雪冽回首，却见利爪就在正前方，对着自己胸腹抓来，可他不能后退，背后等着的正是尖爪，雪冽只得蹲下身来，以身形较小为优势，勉强躲过两道爪击。

　　魔族的爪子他也有，那是用来撕裂肉块的最佳利器，一旦亮出利爪，无伤是不罢休的，雪冽明白，使得却一直是神族抵挡的招式，或许内心仍存有一点妄想，企图以防守止住攻击，于是一再拖延，直到上等魔的方向传来呼喊声：＂神族！这里有个半残的神族，大夥一起上，拼个你死我活，总能咬上一口传说中的特等肉！＂

　　半残？！雪冽猛地转过头去，想起如今的夜良已不是曾经的月神，仰赖残存一半的灵力和身躯，用以保安灵力低微的仙子和神兽，她能坚持多久？自躯体受重创，她连心灵都是残破的，如果自己一直只守不攻，夜良会不会消耗太多灵力在对付上等魔，导致原本的伤势加剧？万一那些上等魔当真拼死一搏，齐心协力地攻击一个残缺神族...不！

　　一个愣神之间，尖爪从左后方贯穿了肩胛骨，疼却不及出声，他以最快速度甩脱镶嵌在裂骨之间的爪子，拉开自己和对手的距离，避免躯体接连不断遭受袭击，但是躲开了三姊的尖爪，没能避过埋伏的六哥，当利爪划过侧身时，爪子前端改变了方向，刹那间刺入他侧腹部。

　　＂啊！＂

　　内脏被尖锐之物刺伤的疼，他初次感受，原来是这样刁钻的刺痛感，直往一个点钻去，疼得往伤处一边弯下，想缩腹绻身，但雪冽忍住没那么做，趁五哥爪子仍卡在自己肋骨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以利爪刺入迎面胸腹之中，顺着重力往下扒去，动作熟稔而迅捷，因为两日前，他掏了很多具躯体的脏器，全是一个手法，这回想也不必想，直接撕扯开来，狠狠将对方躯体内的脏腑扯出体外。

　　＂啊——＂

　　因巨烈疼痛不得不松手放开，利爪缩回手指样貌，从雪冽肋骨之间滑落脱离，整个身躯脱力倒地时，他才看清自己暴戾一击重创的结果，以及六哥躯体与脏腑分离的凄惨模样。

　　＂不......＂他蹲下身，想为六哥塞回离体的内脏，慌乱动作逼笑了一旁的三姊贵玉。

　　她笑道：＂可笑！这事你没做过吗？少和你母亲一样虚伪。＂

　　以前三姊不曾出言侮辱过母亲，是以当雪冽首次听见她这么说时，怔愣了下，反应不及，让她当面给跑了，转往另一个战场而去，她边跑边笑道：＂那只神兽，我要定了。＂

　　不！回过神来的雪冽起身便要去追，脚踝却被倒地的六哥抓了一把，他有气无力道：＂魔族本就是，吃与被吃，你也是，半个......＂

　　六哥的手指松了开来，视线涣散，言语无声，雪冽从他口型辨认出最后无声的三个字：清醒点。

　　清醒点......清醒点！让他清醒点的六哥已经失去了呼吸，半睁的眼再无一丝生气。最后的三个字深深地撞击着内心，魔族本就是吃与被吃，在魔域生长十多年，他怎么可能不清楚......。是啊，怎么可能不明白魔族只有两条路可走，这不是提醒，是教他清醒，认清自己是半个魔族，只有吃与被吃......两种选择。

　　第二次蹲下身来异于先前，他不再慌乱，稳定重复两日前做过的举动，再次坚定保护家人的念头，闭息以最快速度咽下力量，一次又一次，吞下作呕的冲动。不过是再一次，他说服自己，没什么区别，他将视线投向远方，保持动作不停顿，一口再一口，是一样的，他告诉自己，魔族和亲人现在没有差异，他该做的只有往前看，全力不让日后的自己反悔，就是这样罢了。他吞下最后一口腥臊和酸咸，起身化为飘飞的霜雪，朝群魔围攻的对岸小屋方向前行。

　　以小屋为中心，五步路之外，东倒西歪的上等魔再次爬起，数不清次数地朝小屋围攻，攻至屋墙跟前，一道瞧不清的光线弧形划过，上等魔一个接一个向后摔去，重重倒地，这回小屋缩短距离为三步路，地上的魔族接着爬起，乐此不疲地再围向小屋攻去。

　　俱是相同货色，那小子为何还没解决？以他在天界养出的那些灵力，没道理打趴下三两魔族需要如此长时间，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了？夜良分心对付小屋外一圈魔族，一边注意着湖对岸的动静，一边拭去额角汗珠，忧虑道：＂魔族真心不怕死，愈来愈靠近了。＂

　　＂那就全杀掉！＂雪冽大声回答她。

　　在屋外十步远之处截下贵玉，极灵敏的听力正好送来夜良这一句，他毫不犹豫给予答案，方才得到的最佳答案。魔族道路在吃与被吃之间，唯一阻断的方法是以杀止杀，此刻的他已经获得领悟，作出了选择。

　　血脉半为弱小贪食的魔族，另一半却是强大寡欲的神族，在单纯力量的比拼下，他生来就胜过完全魔族的贵玉，一旦致死出招，即便是魔域里算得上厉害的三姊也绝非对手。

　　在上等魔破屋而入之前，他的利爪正好撕裂贵玉腹部肌肉，一掌掏出内容物，在她惊诧的瞪视之中抬起五爪，展示掌中脏器，逐字说道：＂不许污辱我母亲。＂

　　不是没料想过失败，只是在亲眼瞧见败北的一刹那，任谁都会惊讶，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看错，结局已了，震天撼地的疼痛袭来，扭曲了贵玉的五官，她眼含泪光，咬牙道：＂没得选的，不只有你......＂

　　凡事谨言慎行的她，怎么会轻易相信强大神族给予的承诺？当那位总是面带嘲讽笑容的神族亲口向她提出交易条件的时候，贵玉瞬间就想通了，当场遭辗毙或看见笑容再被踩死，下场无非就是一个死，她的命于神族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价值仅在于带来的效果。日神昼心底真正想要的不是那只神兽，是讨一场趣味来瞧。强大神族有玩弄生命的爱好，她却不能不为性命着想，在最终被兄姊当作食物残杀之前，可能换取权与利的机会或许就在这一次，并且是唯一的一次，赌的不是神兽获得与否，是日神昼实践约定的可能。

　　谨小慎微地活着，亦或把握一场有输赢的生死，活了九百年的她一直选择前者，这是头一遭被迫选择后者，在立即死亡与搏得一笑再死，两者之中择一，或许强大神族不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呢？弱小如她非得这么认为不可。

　　＂没得选？＂什么意思？难道事实与他猜测的不同？

　　再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或者根本没有真正的答案，所思所想本就因人而异，贵玉结束了只属于她的痛苦，双腿软倒于地，闭上了眼睛。

　　上等魔们撞破小屋，仙子水肖惊呼一声，纤纤细指紧抓夜良垂落的衣袖，神兽凛尾朝她们，守住正后方，蹲低后腿随时预备跃上去扑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成群霜雪点点片片袭来，转瞬包裹住上等魔们，使之陷落冰天雪地，渐渐被霜冻凝结全身，成了雪白的茧。

　　一道被污血染得黑红的身影飘然而至，趁月神夜良不备，一手掰开她的嘴，一手拿着什么腥臭的东西，二话不说，塞进嘴里。

　　＂唔！＂这什么！？才想夸他这半年把招式白茧练成不错，没成想这小子先来这么一手，夜良用力吐出来嘴里腥臭的东西，边啐边骂：＂找死啊！＂

　　知道来者是谁，她骂完便松懈下来，岂料这小子胆大包天，非但没住手，反而再次掰开她的嘴，将那腥臭恶心的玩意儿塞进她口中，还以手掌堵住，防止她再吐出来，语气决绝地道：＂吞下去！＂

　　确定找死无误，这臭小子！夜良举起仅剩的手，用上了残存的灵力，欲一掌打趴眼前找死的小孩，却没意料到对方年纪小小竟敢忤逆欺师，同样运起全身灵力，冻住了她举到一半的胳膊，以半魔生来强大的力气，一拳抡在她肚子上。

　　＂啊！雪冽？＂不明白为何忽然暴力相向，仙子水肖惊吓道。

　　腹部猛遭撞击，完全的意外，惊愕害得夜良用力吸气，不小心将那块臭到不行的东西吞了下去，味道呛得她直咳，差点咳到吐出来时，臭小子又一掌捂住了她的嘴，蛮横道：＂不能吐，吞下去，你一定要吞下去。＂

　　很好，做得真好，她眼里泛起咳出来的点点泪光，恶狠狠地瞪视他，别说心里还剩什么愧疚，一点自责也散了，现在连打死这小孩的想法都有了。

　　＂听我的，吞下去。＂雪冽举起手里那串散发臭味的东西，打算再来一遍。

　　终于看清是什么玩意儿后，这回是真的反感想吐了，臭小子用上了灵力和蛮力准备故技重施，她抢先道：＂给我弄熟，弄熟了再吃！＂

　　＂不行，熟的没用。＂他着急地道：＂愈生愈好，活着的时候更好，趁力量没散去，快点吞完，慢了没用，要快。＂

　　管他说的是什么，夜良一个字也不想听，卯起全身灵力和蛮力抗拒，可惜残疾的神族刚才耗损太多灵力在驱逐魔物，这会儿打不过一个灵力充沛还补充过力量的半魔，被强逼着吞下好几口连看都不想看的腥臭脏器，不让她吐出来。

　　＂肚子会反转出热辣，那是力量，把热辣驱赶到断手这里，快！我要用爪把伤口挑破，爪毒刺痛，忍着点，你把力量赶到伤口来，我用灵力封住它，可以逼伤口长肉芽的，我自己治过，同时用魔族力量和神族灵力能治，你试试。＂雪冽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一连串说得又急又快。

　　说着便撕开她衣袖，手指化为利爪，一把撕扯她肩臂断肢的伤口，伤处冒出些许浓稠黑色烟雾来，雪冽以大量灵力辅助，断肢处传来一阵逼疯人的刺痛感，夜良疼得暗自起誓，日后要是找到机会，非得痛揍这小子一顿不可，这种半神半魔的治法，不确定能不能治神族就冒然用上。

　　机会不必特意去找，很快就等到了，他所说的热辣力量自腹壁内扩散，被她逼往残缺的断口处湧去，成了一股股冒出的黑雾，灵力将黑雾笼罩在伤处，两者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着躯体断裂的缺口。夜良能感觉到缺肢伤口正在增长肉芽，有点儿疼，有点儿痒，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便听臭小子严肃地说：＂还不够，你自身没有魔族力量，得靠吃的，我去拆那几个白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