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青桑缕魂香》花言乔语

4、第三章 喝酒

　　唐加仁本以为要去一处繁华所在，但那两位姑娘却拐入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一直嬉笑着过了一座画桥，在深深的小道尽头，她们停了下来。
　　闻着美酒的幽香，唐加仁不禁神摇。
　　她们来到的这家酒楼，号称是皇城最好的酒楼，酒楼的前面树着一面杏黄色的大旗，旗帜上绣着三个红色大字“芙蓉楼”。
　　奇怪的是，虽然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但是价格却不贵。
　　或许因为顾客都是女人的缘故，毕竟女人都是爱节俭的动物。
　　她们从来都不喜欢铺张浪费，她们喜欢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所以芙蓉楼的生意不是很好，但好在它有最佳的位置。
　　她们选择了靠近河岸的座位，这里不仅可以观赏户外风光，还可以让沿街的行人看到她们精致的妆容，让别人夸赞自己永远是女孩子最喜爱做的事情。
　　芙蓉楼的中央是一个戏台，锣鼓喧天，那里正上演着一出精彩纷呈的好戏。
　　唱戏的都是男子，没了胡须，只知道搔首弄姿。
　　虽然康宁宁痛恨男子，但是对某些特殊行业，皇家还是颁发了特许的经营许可证的。
　　两个女孩盛情做东，唐加仁点了很多菜。
　　“我是红哥，她是绿哥。”红哥介绍完，就先去打坐了。
　　唐加仁不免感叹，“看来你们此行的任务很艰巨，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时刻修炼佛法。”
　　“那当然，我们对这次佛力大会志在必得。”绿哥翠眉飞舞道。
　　她画的是远山眉，青黛很长，但是很美。
　　在通明的灯火里，显得更美。
　　绿哥很大方，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
　　唐加仁感到受宠若惊。
　　绿哥道：“我们能够代表东地前来参加此次盛会，已经说明我们的实力很强，但我们还要更强。”
　　“强与不强也许只在一个机缘，并非在于这样枯坐吧？”唐加仁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凝神打坐的红哥，不以为然道。
　　“枯坐如可忍耐，机缘便可等待。”绿哥肃然道。
　　唐加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红哥打坐完成，移回桌上，喝口酒，面带忧色道：“听说北地跟西地的对手都很强大。北地的佛国烈焰与西地的漫天一洒金都是极厉害的佛力。”
　　唐加仁听着，不免感慨，“我不明白为什么救苦救难的佛家力量被用来炫耀，甚至杀人了。”
　　红哥道：“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但是在我们有生之年，我们希望弄明白。”
　　唐加仁笑道：“你说话像是说天书。”
　　绿哥道：“天书难以预测，而我说的话却是可以实现的。”
　　唐加仁啃了口红烧肘子，笑嘻嘻问：“那你预测一下，我将来会是怎样过活？”
　　红哥拍手一笑，“这个容易。”
　　“愿闻其详。”
　　“你将锦帽貂裘，乘龙御凤，活得很是潇洒！”
　　唐加仁一听，心中大乐，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便一饮而尽。
　　红哥放下杯子，忽又闷闷不乐道：“我们真的很担心后日的大会。”
　　唐加仁将嘴巴塞得满满的，大口嚼着，忙里偷闲道：“不用担心，你们肯定没问题。而且你们的精彩比试我肯定不会错过。”
　　绿哥忽问：“围观的众人也是有头有脸的皇都之人，你怎么能进得去？”
　　“我自有我的办法。”他神秘的笑道。
　　绿哥转头问红哥，也神秘道：“我看你担心的不是佛力大会，而是那个人吧？”
　　唐加仁好奇，插嘴道：“什么人？”
　　“当然是她的夫君了。”绿哥捂嘴打趣。
　　“怎么可能？就他那两下子，我真的没放在眼里。”红哥喝口酒，心情依然沉重，“我担心的其实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不错，我也很担心。”绿哥点头道。
　　唐加仁心中迷糊，忙问：“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红哥看他一眼，摇头晃脑的吟诵起一首诗来：“‘蕊珠河中一滴沙，流离颠簸到天涯。明朝锐身登凤阙，芸芸众生俱立家。’”
　　唐加仁是知道这首诗的，但他还是不明白她们到底为何担忧，“这是什么意思？”
　　绿哥嘻嘻一笑，“你自己体会一下，我看看你说的对不对。”
　　唐加仁吐吐舌，“我读书少，体会不来。”
　　“这个传说跟十六年前的那个男子有关。”她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环顾了周边，才低声道：“听说皇城中有位唐家女子因为喝了蕊珠河的水，误饮了一粒沙子，生了一个男孩，这则诗句就是说他的。”
　　唐加仁心中一阵狂跳，早就听母亲说过自己是金川女国出生的唯一一个男孩，不想此事竟然众人皆知，而且还跟这首神秘的谶言扯上了关系，他不由得心下吃惊。
　　“这不就是说的我吗？关于我的身世，怎么还会有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到底说的什么？是不是也是关于我的？”
　　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绿哥向他碗里夹菜，见他出神，便推他一下。
　　唐加仁回过神来，忙又问：“即使这首诗说的是他，那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红哥瞪他一眼，“当然是必然有所作为了，坊间都说他可能是未来的国主，必将取代现在的女皇，一旦荣登大宝，定会给金川带来新的气象。”
　　“是吗？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唐加仁惊掉了下巴。
　　他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神奇命运，他之前是闻所未闻。
　　陡然听到这么奇怪的言论，他自己都把自己惊出一身汗。
　　红哥不慌不忙道：“所以问题就来了，既然是未来的国主，他是必然要推翻现在的康宁宁的，那么他就必须拥有绝对的力量。”
　　“这个力量就是强大的佛力？”唐加仁心领神会的问。
　　红哥勉强一笑，“是的，你还不算笨。”
　　“然后你就认为在这次佛力大会上肯定会遇上他？”
　　红哥和绿哥不说话了，但她们同时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们打包票，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练武场上的！”
　　“你怎么知道？”两人同时问。
　　“因为我就是知道。”唐加仁眼珠子一转，“我能掐会算，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不要兜圈子，你到底有没有想法？快说出来！”绿哥嗔道。
　　“我有，我当然有。”他吃口菜，继续道：“第一，他不会出现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因为他不会自投罗网。第二，今年他才十六岁，修习佛力至少需要多年功夫，目下他肯定不会有巨大成就。第三，要做成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有同党，我丝毫没有听说过在西凉有这么一个庞大组织的存在。”
　　绿哥跟红哥看着他，如同看一个三岁小孩，眼神都是轻飘飘的，鄙夷的不能再鄙视。
　　唐加仁诧异，便虚心求教。
　　红哥道：“你说的第一点，我不认同，这几天皇城上空出现了一朵盛开的白莲，一直在时隐时现的挂在那里，这便很足以说明问题。”
　　唐加仁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头，生怕自己头顶冒出一朵莲花来，心虚道：“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就在这里了？”
　　红哥跟绿哥再次点点头。
　　“你们不是说了吗，他的目标是推翻女皇，为什么要参加佛力大会呢？”
　　“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吗？”红哥问。
　　唐加仁讶异的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笃定道：“他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你们是不会碰到他的。”
　　红哥摇着头，又道：“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女皇的贴身护卫了，想必迟早要见到。到时候难免会有一场恶战。”
　　唐加仁忽想到一个问题，“康宁宁这么多年一直吸纳贴身护卫，就是为了防范他吧？”
　　绿哥抚胸长叹道：“不光如此，也可能借机将他吸引到这里来。”
　　唐加仁突然想到一事，赶紧借口出恭，走到走廊的栏杆旁，伸出头去，向墨色的天空紧张的观望着。
　　如果那朵白莲能够出现在皇城，难保它不会出现在这家酒楼楼顶，他仔细检查了几遍，楼顶之上的天空空空如也，他提起的心才算落了地。
　　重新入座后，绿哥接着道：“你的第二个观点更站不住脚。”
　　唐加仁立即反驳，“站不住脚？我听说修习佛力，稍微有点水平的，也必然是二十多岁才能达到的，佛家理论本来晦涩难懂，只有年龄稍长的人才会有能力理解。”
　　“你虽说的不错，但是也有特殊情况！”红哥道。
　　“特殊情况？”
　　“即将举行的佛力大会之上，就有很多年轻人。而坐在你对面的两位姐姐，也才十八岁。”
　　唐加仁一拍脑门，大呼：“这是为何？”
　　红哥伸出手指，掰着道：“天资、名师、刻苦训练，一样都不能少。”
　　唐加仁哭笑不得，又道：“即使他是不世出的高手，也不会跟你们一般见识吧？”
　　红哥与绿哥对望一眼，似乎觉得唐加仁问的问题十分幼稚，“道义不同，哪管你是男是女，是大是小。”
　　绿哥道：“你提到的第三个说辞，对于你这个一点儿也不关心时局的人，我们都不想再做任何评价了。”
　　“什么？”唐加仁更加吃惊。
　　他想到了这几日见到的景象，心中忽的紧张起来，他下意识的捋了捋发辫，那丛密密的假发差一点掉下来。
　　犹豫再三，他才张口结舌道：“你是说——？”
　　红哥道：“不错，虽然表面上海晏河清，但内里却暗流涌动。朝堂之上党派林立，天上地下都是一片怨声载道。”
　　他不得不相信红哥的说法。
　　“怪不得要举办佛力大会。”唐加仁沉吟道。
　　“虽然佛力大会年年举办，专挑佛法高手，但那些历年选出来的人基本上都因镇压暴乱死掉了，只剩下一些隐秘的高手，潜藏在皇室周围保护她们。”红哥道。
　　绿哥道：“佛力大会名义上是选拔佛家高手，用佛力为康宁宁祈福。其实是借助佛力提升对众人的掌控力，如果没有这些高手，金川的局面不堪设想。”
　　唐加仁喝着酒，闷闷道：“看来这项比赛也逐渐演变成民间高人向上晋升的唯一途径了，想必竞争十分激烈。”
　　“所以，我认为，他应该会出现。成功晋级，待在康宁宁身边，择机下手。”红哥再次重申了她的观点。
　　“杀掉康宁宁？代她上位？”唐加仁反复问了几遍自己。
　　但他的答案是明确的，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绝对不会有。
　　虽说因为康宁宁的缘故，自己跟母亲在西凉的边鄙之地过的异常清苦，但是让他痛恨到要去杀康宁宁，夺了她的女国，却真的没到那个地步。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唐加仁忽问。
　　“什么叫做我们，这明明是大家的想法！”红哥望了一眼台上那位浓妆艳抹的男子道。
　　那男伶正在咿咿呀呀，拿腔作势的唱着什么。
　　“大家？什么大家？”唐加仁又问。
　　红哥道：“就是说，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这次佛力大会才有这么高的安全级别，要不然为什么不让老百姓围观呢？全是凭符入场。”
　　唐加仁虽然还在喝着酒，听着曲，可他已全无兴趣了。
　　他似赌气一般，说了一句：“但是无论如何，你们说的这些我认为都毫无道理。”
　　绿歌微怒，“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与我们交心！”
　　“我明明是掏心掏肺。如果你们真的不信，等过几日再说吧，到时候佛力大会就过去了，我们用事实说话。”
　　他的想法是，一个月后，他便娶到了自己的美娇娘，跟着母亲回那个偏远的小山村了，再也不用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着了。
　　“到那时，再告诉她们真相，她们肯定会吓一跳。”唐加仁心道。
　　一想到她们脸上那惊愕的表情，唐加仁就想嘿嘿笑。
　　“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绿哥见他傻笑，疑惑的问。
　　“我当然是笑能够遇到你们两位好姐姐了，美丽善良又大方，我当然要开心了。”
　　“唐妹妹倒是嘴甜，非常好，陪我干了这杯。”绿哥笑道。
　　红哥当然不甘示弱，也是连续两杯。
　　母亲一向对他严格要求，禁止他沾染酒水，现在却喝了这么多，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华灯之下，对面的两位美人显得娇媚了许多。
　　醺醉之中，忽有一股青春萌动的感觉，在他体内游走。
　　他只觉腹内热热的，恨不得立刻上前搂着她们，亲昵欢爱。
　　而且，他也有这个便利。
　　可是他怕自己的举动会惹来一连串的麻烦。
　　而他，一向都很讨厌麻烦。
　　毕竟自己无心，未必他人无意。
　　绿哥杏颊酡红，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靠到他身上，低语呢喃：“唐妹妹，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好看呢？”
　　他也笑，他的心儿砰砰跳：“我也是同样的感觉。”
　　已是戌时三刻，戏台之上发生了变化，华丽的帷幔后，四名女子单腿屈膝盘坐在莲花形的蒲团之上，弹奏着箜篌和琵琶。四名身材健美的男舞者，赤裸着上身，肩绕彩色帛巾，正高举双臂，合掌头上，斜身歪头，倾情起舞。
　　绿哥侧耳听着，面色绯红，又看一眼唐加仁，似笑非笑道：“可是我们却不能做夫妻，只能做好姐妹。”
　　“做好姐妹我就知足了。”唐加仁笑道。
　　“你真是个好人。”
　　“你为人也不坏。”
　　“那我就坏一坏！”
　　说着，她的双手向他怀中探去。
　　唐加仁暗叫不好。
　　好在虚惊一场，绿哥的手中途改道，变成了伸展，她双手伸开，环腰抱住了他。
　　一片温润软腻入怀，他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妹妹，姐姐好喜欢你。”
　　他的手不知如何安放，犹豫了一会儿，也只能环住她袅袅的腰肢，“姐姐，你是我的好姐姐，我也好喜欢你。”
　　“哎，如果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她捏着他的脸蛋调皮道。
　　“哦？为什么是男人？”
　　“对于此刻的我来说，男人，至少有点用。”
　　唐加仁顿感茫然无措。
　　浓香扑鼻，他不觉浑身燥热。
　　不能再犹豫，如再犹豫，便没有犹豫的机会了。
　　他要推开她，而且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只有借助巧力。
　　但是酒意太浓，他却不能集中精力。
　　正在踌躇之际，只见红哥正向自己凝眸。
　　那双妙目幽星点点，含情审谛，带着丝丝不明的意绪。
　　只是有一点奇怪，她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眼睛很直。
　　她喝醉了，没有倒下，也没有站起，只能板板的坐着。
　　“你们不能再喝了，我送你们回家吧。”唐加仁勉励支撑道。
　　“回家不好玩，还是在这里好玩。”绿哥不愿意离开，甩开了他手。
　　她似发疯一般站起，冲上戏台，拉过一个正在挥舞着蝶袖的男姬，狎腻起来。
　　那男姬有姣好的容貌，细柳一般的腰身，却没有一副雄霸之体。
　　唐加仁无奈的摇头，他的头很晕，也懒得管他们，由着她去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