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青桑缕魂香》花言乔语

20、第十八章 碰撞

　　怒不可遏的里长提着木棍站在楚天云背后，一脸嫌恶的吐出一嘴浓痰，恶狠狠的道：“信口雌黄的混账，别想转移视线，见了生人就胡言乱语。该你伺候的就好好伺候，如果侍奉不好，休怪我不客气。”
　　里长的亲随也很不客气，一齐涌上，将楚天云又暴打一通。
　　反而是今天获胜的两组选手看不下去了，一起上前劝阻，楚天云才没有被打的太狠。
　　里长定了定神，突然变了一个脸，小步快跑了过来，诚心的向唐加仁跟康宁宁道歉。
　　虽然她不相信楚天云的话，但是刚才这位女子淡定从容的威势和藐视一切的眼神，她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她做出这个判断是有根据的。
　　村外有一座高山，山那边是一条长长的古道，自从张骞凿空以来，这条古道上便日日穿梭着来来往往的世人，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之人。
　　她已见过不少人。
　　而眼前这位，里长确信，即使不是西川女皇，也必然是一位见过世面的非凡人物。
　　她极为笃信这一点，因此她说话的时候已极为客气，比刚见面的时候礼貌多了。
　　“你不用道歉，今天我们很开心。”康宁宁最后道。
　　“没有打扰你们的雅兴就好。”
　　里长陪着笑退了出去。
　　在门口，她见到了那个躲在人群中的女孩，顿时板了脸，拉着她快步离开。
　　那女孩一面被拖着走，一面拼命的挣扎，大声叫喊道：“你放开我，我都被你拉疼了！”
　　“耿玲，你已经不小了，不要再玩闹了！”里长不耐烦道。
　　已被拽出几米，那小姑娘仍回过头来，向唐加仁抛来渴望的眼神，似乎在殷殷叮嘱：“别忘记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望着耿玲被拖曳而去的背影，唐加仁不知是否上前救援。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那个女孩子已入拐角，彻底不见了。

　　回到客房，康宁宁跟唐加仁静静地坐着，没有人睡得着。
　　这里处处透露出诡异，让人窒息的诡异。
　　她们决定今晚就走，走的越远越好。
　　“不救那个男人了？”唐加仁问。
　　“贱人不值得救。”康宁宁已改了主意。
　　“就因为他向你呼救？你也太小气了吧？你要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当然，我知道。”
　　“但你却狠心将他丢弃了。”
　　“这不能怨我，只能说他没有脑子。”
　　“他为何一眼就认出了你？”
　　“我也一眼认出了他。”
　　“哦，你们真的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
　　康宁宁认真的看着她，嘴角不由的弯了起来，“想不到你关心往事的心，竟这么强烈。”
　　他咧嘴，“我一向是个很外向的孩子。”
　　“是不是想得到了我的全部信息，然后将我卖掉？”
　　她明显的在开玩笑，但他却以为她这是在试探，赤裸裸的试探他的底线。
　　所以他一时愣住了。
　　她却笑了，“这样的人，脑袋不灵光。脑袋不灵光的人，到哪里都必然会受苦受难，我们何必要同情他？”
　　对她的处事逻辑，唐加仁无言以对。
　　她又道：“这里吃的好，喝的好，你不必为他担心。”
　　唐加仁痛心道：“瞧他那样子，最多也就一年，便会香消玉殒了。”
　　康宁宁噗嗤一笑，“你怜香惜玉了？莫非你喜欢上了他？”
　　“没有，怎么可能？”
　　“你这般模样的俊俏姑娘，看上他也在情理当中，不要害羞。”
　　“我绝对没有。”他苦恼的一笑，“要看上他，还不如看上你。”
　　“看上我？为什么？”
　　“因为天道。”
　　“你对楚天云就没有天道？”
　　“没有。确切的说，我对他只是出于同情。”
　　“同情的对象不对，便会陷入自寻烦恼的境地。”
　　“我知道。”
　　“你同情她不如同情我，帮助我恢复王位，我自然会下诏令拆除这个如囚笼一般的地方，这样的话，那个男人也就自由了。至于你对那个小姑娘的承诺，我不想干涉，但是我觉得叛逆期的小孩子待在她妈妈身边比较好。等她心性更为成熟了，她就可以出去放飞自我了。”
　　唐加仁一头雾水，“她说她没有妈妈！”
　　“里长就是她的母亲！”
　　“怎么可能？”
　　“她被拖走的时候，她们彼此之间的眼神已告诉了我一切。”
　　“那是什么眼神？”
　　“里长是疼爱、宠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女孩的眼神是什么样，康宁宁没说，唐加仁也不想问了。
　　他已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替耿玲说话，也明白了她在里长面前为何如此放肆。
　　唐加仁同意康宁宁的分析。
　　晓天微明，露水晶莹，是离开的好时机。
　　大门紧锁，不得已，唐加仁决定翻墙而过。
　　“你们要去哪里？”背后传来一声脆脆的质询，是耿玲的声音，她小跑过来，不乐道：“我就知道你们会不辞而别。”
　　唐加仁小声解释：“我们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做，所以才不得不走。”
　　耿玲甩了一下发辫，“不要忘了，我能想到你们不辞而别，别人肯定也会想得到。”
　　“你是说你的母亲？她现在在哪里？”
　　她眨眨眼，“她现在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不过不会在这里。”
　　唐加仁道：“现在你如果放我们走，你将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回报。”
　　“前提是你带我走。”
　　小姑娘依旧执着。
　　唐加仁道：“我们此去行程极为艰险，带着你反而是害了你。”
　　小姑娘丝毫不以为意，“如果出去见见世面是害我，我觉得你们应该害我。”
　　见她不可理喻，唐加仁又道：“一想到未知的未来，我隐隐觉得害怕，想来你必定也会害怕。”
　　女孩不服道：“你只比我大几岁，你都不怕，我为何要怕？”
　　康宁宁忽道：“你不怕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让你害怕的东西。可是你一旦遇到，那就来不及了。”
　　“她说的很对。”忽的，身后的房顶上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
　　唐加仁抬头一看，竟然是妙莲、妙音。
　　“你们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唐加仁仰视道。
　　“是的，我们来了。”妙音悠然道。
　　“我想你们肯定是为了帮助我们而来的。”唐加仁道。
　　“的确是，但是目前来看，我发现没有帮助你们的必要。”妙莲懒洋洋笑道。
　　“那你们现在现身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小姑娘道。
　　“不对，我觉得很有必要。”妙音道。
　　“你觉得必要性在哪里？”小女孩追问。
　　“我可以证实你身旁站着的那位贵人的身份，她的的确确就是西川的女皇。” 妙莲面色平静道。
　　耿玲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激动的说不出话，不过她脸上很快变成狂喜：“我从来没想到你们有这么大的来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出去的动力就更大了，因为跟着女皇，见的世面必然更大。”
　　“可你想的太简单了，她只是曾经的女皇。” 妙音惋惜道。
　　“曾经？”
　　“不错，也就是说，现在她已经不是女皇了。” 妙莲直白道。
　　女孩不服，立即辩驳，“我妈妈是里长，女皇变动必然会昭告天下，连她都不知道，所以你说的必定是假的。”
　　“我说的话就是昭令，千真万确的诏令。”妙音道。
　　“你算老几？”女孩嗤之以鼻。
　　“老几算不上，但肯定不是老大。”妙音笑道。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我的老大是妙莲。” 妙音紧接着又道。
　　唐加仁不愿再听他们打嘴仗，沉声道：“我仍没猜透你们来这里的用意。”
　　“你不用猜透，我们姐俩素来随心所欲，当然是想来就来了。” 妙莲脸色沉沉道
　　“你们的另外两个伙伴呢？她们怎么没来？”唐加仁又问。
　　“被我们杀了，那两人做事情磨磨叽叽，我很不喜欢那两人的风格。”妙莲面无表情道。
　　康宁宁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才不紧不慢道：“能杀掉她们，的确说明你们有点本事。”
　　妙音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里，在您面前丢人现眼。”
　　妙莲道：“既然来了，就必须要做点什么。”
　　妙音道：“可是我们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妙莲又道：“我们更没想好为谁做。”
　　她们言下之意，跟康宁宁做不成朋友，那便要做敌人了。
　　康宁宁似乎对此话不以为然，转头问唐加仁：“你说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懂了。”
　　“她们想向你投诚，为你所用。”唐加仁道。
　　“那你说我该答应她们吗？”
　　唐加仁低声道：“朋友多了路好走，何况现在又是多事之秋。”
　　妙莲、妙音见唐加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姑娘，又见康宁宁征询她的意见，早就心中有火，便想找个机会发作，此时听“她”为自己说了好话，便消了气，但心中仍看不起他。
　　康宁宁却道：“既然你们还没想好跟着谁做事，那你们先想着，我们要走了。”
　　康宁宁拉着唐加仁离开，女孩急忙跟在他们身后。
　　对人才的藐视，妙莲、妙音简直要气炸了。
　　“耿玲，你这无情的东西，狠心的丢下老娘我一个人，你要跑到哪里去？”
　　里长循声而来，厉声向小姑娘发出质问。
　　耿玲吓的一脸土灰，快速闪身，躲到了唐加仁的背后。
　　里长急的上前来抓，可耿玲滑不溜手，总能闪避开去。
　　实在没法，里长在康宁宁面前站定了身，气喘吁吁道：“刚才我都听到了，既然您是曾经的女皇，您便不能离开这里。”
　　唐加仁感觉很奇怪，这毫无道理的要求居然是从里长口中说出的，他感觉现在的人说话都很奇怪。
　　康宁宁冷冷道：“你如果想扣押我去邀功请赏的话，这里还轮不到你。”
　　妙莲忽插话道：“我们突然想到该做的事情了，或许我可以将她们除掉，让你们顺利的上路。”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真正目的了吧？”康宁宁瞥一眼妙莲、妙音道。
　　妙莲、妙音两人对了一眼，同声道：“等您复辟成功，请您封赏我们做国师吧。”
　　康宁宁道：“这个主意听上去不错，但请你们记住，我这里也可能是空头允诺，”
　　“我们的选择一向很正确。”妙莲自信道。
　　“你们不怕押错？”康宁宁不阴不阳的问。
　　“押错了就回去隐居，凭我们的本事，没有人能将我们怎么样。”她们一齐看向康宁宁，坚定道。
　　康宁宁看看唐加仁，又看看那二人，道：“你们至少应该向我证明一下有能力做成一些事情。”
　　“当然，乐意之极。”
　　她们一个翻身，腾空而来，毫不费力的便将耿玲母女扣住。
　　妙音道：“明天我便疏散这里所有的人，将她们迁到原来的村子里去。”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恐怕这就是你的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了吧？失去西川，还不够警醒你吗？一个国家都治理不好，现在却在这里多管闲事，插手我们村的事务，你难道不怕丢掉性命吗？”里长极为不满道。
　　康宁宁看着她，眼神忽明忽暗，“你说的事情好像跟我有关，又好像跟我无关。”
　　“哎，错了错了，错的离谱啊！”里长忽的仰天长叹。
　　“我按照对的方式做事，难道有错吗？”康宁宁问。
　　“即使你是女皇，也要听听村民的意见，有错没错，为什么不让她们知道，让她们评评理？”里正说的理直气壮。
　　“我说的就是公理。”康宁宁冷道。
　　“妖女，妖王！”里长破口大骂。
　　“妖女，妖王，妖女，妖王——”康宁宁反复咀嚼着，“你说的话总是让人匪夷所思，这一点我倒很欣赏。”
　　“所以你要听听村民的意见了吗？”
　　“不需要。”
　　“为何？”
　　“先一步洞悉你的企图，才可以让你手足无措。”
　　里正身子忽有些发抖，“你知道我的目的？”
　　“当然，你先将村民集中到这里，控制了她们的人身，再让她们天天观看那个白面书生的表演，又控制了她们的思想。在这宽广的庭院，她们看似都很自由，其实她们都不能随意外出，也不能有任何别的想法，只能受你的愚弄。这么长时间了，她们早已被你驯服了，她们的意见有用吗？”
　　“哈哈，从这一点上看，你真的是康宁宁，是不折不扣的女皇。”里正忽大笑起来，声音里似有钦佩之意。
　　“恐怕这里唯一有些主见的，能够认清事实的，只有你的女儿了吧？”康宁宁道。
　　“哈哈，连这你也看出来了。是的，我真的不想让她做一个低眉顺眼的人，我想让她学会有自己的想法。”
　　“果然是虎毒不食子啊。”
　　耿玲此时反而变得安静了，她在认真的听着这些人的对话。
　　她有完整的思维，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有趣的想法。
　　智慧的碰撞，她绝对不想错过。
　　“我不服气，我也不会承认你说的这些歪曲的道理！”里长笑了，大声的笑着，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你不用承认，我已从你眼里看得出来，你还有后手。”
　　“你很聪明。”
　　“这么看来，刚才我的说法是说对了，而且完全正确。”
　　“你说的不错，我不会认输，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
　　康宁宁冷哼，“善于操纵人心的人，总是有一肚子的鬼主意。”
　　里长冷笑，“不过你放心，虽然我不臣服你，但是我也不臣服于现今座上那位。”
　　“我明白，你只是希望将一切操控在自己掌中。”
　　“不错，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里长大笑着，放肆而又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