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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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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一月的浦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廖绍渊坐在车内想着要给廖华清准备什么礼物,这几年自己在国外攻读经济学都未能当面给这个小妹生日礼物,今年更是被她夺命连环call——
“姓廖的!你今年要是再不回来给老娘庆生,我赶明儿就去追杀你!你听到没有?!喂?喂!喂……”
阔别多年,廖华清的暴脾气有增无减,身为亲哥的廖绍渊明白,她既然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廖绍渊看向车窗外,回想起那天只身一人离开浦市时也像现在一样下着茫茫的漫天大雪。读完建筑学的他本应在两年前回国,谁也没想到的是他又转攻经济学。大家都向廖父夸,夸他有一对出息的儿女。廖华清当下是个小有名气的女歌手。更不必说廖绍渊一表人才,国际一流大学一流专业回国子承父业定能将廖氏建设在这个时代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多少年了,快六年了吧。六年的时间,廖绍渊没有回浦市一天。难怪廖华清会这么生气。廖母前两年生了场重病,廖绍渊在电话的一头语气平淡:“让妈保重身体,最近学业比较重,回不去。”似乎生病的妇人与他毫无关系。使得电话另一头的廖华清破口大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那是我们的亲妈!有什么仇需要记这么久吗!你这……”廖绍渊挂了电话,是啊,有什么仇需要记这么久呢。
深深叹了一声,冬天的浦市好像比离开时还要冷上许多。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喂,姓廖的,陈叔应该接到你了吧。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去鹿汀买点糕点,要提拉米苏奶冻小草莓,香芋可颂,其他你看着买吧。最近他们都不让我吃太多东西,可把我饿死了。不说了不说了,录完这首歌我就回去了,晚饭要等我一起吃啊!”
“遵命,我的大小姐。”廖绍渊戏谑得应道。
那边的廖华清一愣,“廖绍渊!我可去你的!”
“陈叔,去鹿汀。”
02
不一会儿,陈叔把车开到了鹿汀附近的停车场。
廖绍渊回绝了陈叔下车买糕点的好意,最主要的是他想下车透透气,顺便看看这片商圈这几年的变化。
在浦城区这块寸土寸金的地上,像鹿汀这种简朴淡雅的装修还真不少见,延安路上哪家不是装饰得金碧辉煌以符合这块地上人们的身份。
一阵冷风刮过,路上的行人纷纷缩紧了脖子。廖绍渊拢了拢围巾,倒不是自己怕冷,只是脖子上这条廖华清送的围巾实在没什么保暖作用,除了贵一无是处。
“欢迎光临。”鹿汀的自动门一开,店门口响起了一道机械冷漠的女欢迎声。
里面的装修还挺符合现代女孩的审美情趣,整体的圣诞红风格在这寒冷的冬天洋溢出无限的热情。货架上有序陈列着一道道小巧精致的糕点,小女孩看了哪还管得住钱包,只想都买来吃吃。
进店时廖绍渊注意到了那张无比醒目的告示牌——
【本店工作人员均特殊人士,请顾客大大保持耐心,如遇情况请摁铃。】
廖绍渊哼的一笑,现在都流行这种噱头了麽。悠哉地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以再买了后,廖绍渊把堆满了各种糕点的托盘放下:“结账。”
一双手轻轻拉过托盘,似无目的的摸索着,拿起一块包装精美的糕点十分不熟练地对着条码扫描器一扫。廖绍渊看着手机上朋友们发来的信息,没注意整个结账时间竟花了五分多钟。
“你……你好。总……总共……三……三百……五……五十八。”
【到账三百五十八元。】
廖绍渊一边回复着好友的信息,一边接过对面递来的商品袋。
“欢……欢迎……下……下次……再来。”
转身离开时,廖绍渊不经意抬眼瞥了下刚给自己结账的人员,这一瞥不要紧,原本冷漠肃穆的脸庞瞬间深沉了许多。似确定答案,盯了眼对方的工号牌,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是啊,只是模样相像罢了。终究不是他。
03
廖家坐落在帝宫别墅区最静的位置,四面环林,而山下就是本市最豪华的闹市区。
廖绍渊心想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到的,倒不急着进去,反而闲情雅致地抽着今天的第三根烟。即使从他小时候起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廖父,此时竟早早正坐在家中大厅餐桌的主位上,不耐烦的看着手表。
窝在沙发上的廖华清翻看着手机,因录了一天歌这会儿难得闭着嘴。
家中静地只听得到座钟发出的机械声。
大门“砰”的关上,来人正是拎着两大袋甜品的廖绍渊。
廖华清扔下手机一把冲上前,一段助跑——树袋熊似的挂在了廖绍渊身上。
“我的亲哥,你终于回来了!”
向来讨厌他人身体接触的廖绍渊忍着没把这个亲妹妹甩下去,损道:“我们的大明星真的有控制饮食吗?怎么感觉有点分量了。”
这两句话无疑正正好触到了廖华清的逆鳞,她一把推开廖绍渊:“你别乱讲好不好!作为一名优秀的idol,我对自己可是很严格的!”
“好好好。是我的错。判断错误。”
廖华清了解自己大哥那张损嘴,懒得和他争论自己体重问题。转眼把目光放在了他手上的商品袋上,扒开一看:“这么多?你把鹿汀每样都买了个遍吧!”
“倒不至于,除了你说的那几样,还买了一些店里推荐的。”
“咳咳咳。”餐桌旁的廖父沉沉地咳嗽了几声。
廖华清碰了碰廖绍渊的肩膀,“……爸。”廖绍渊低语。
“恩。都先过来吃饭吧。李姨,上菜吧。”廖父向一旁静候着的女佣吩咐道。
这顿饭烧的菜都是两兄妹爱吃的,起码廖父自己觉得。其实他心中多少也不是很确定,一个出国留学近六年,口味不知是否有变,一个自出生后自己就很少管教。当他下午向李姨报出几个菜名时,李姨便知道这些都是已逝夫人爱吃的。
要不是廖华清一会儿问着廖绍渊他在国外的生活,一会儿吐槽着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这顿饭不知会吃得静谧到何种程度。
廖父本着“食不言寝不语”,都没参与进两兄妹的闲聊中,片刻便结束了这顿晚饭。廖父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地向廖绍渊说道:“吃完了去我书房一趟。”不等廖绍渊回话,起身离开了餐桌。
廖绍渊头都没抬,依旧娴熟地剥着手里的油爆虾。下一秒,剥好的虾放在了廖华清的碗里。
“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廖华清一脸无辜。
廖绍渊擦了擦手指:“吃你的虾吧。”
04
“国外这几年生活的还行吧。”书桌前的廖父肯定的说着,“不然也不会一天都不回来!”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没有其他的话,我先回房了,路途颠簸,需要早睡。”
“你!”廖父强压住怒火,到底是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人物,立马平声静气道,“周日下午一点,市北医院去看望你贺叔叔的儿子。”
“哦?”廖绍渊回身坐在真皮沙发上。
“你这次回来能不走就别走了,趁着我现在身体还行,公司的事你该学着处理了。”
“如果我说不呢。”廖绍渊一手撑着脑袋,期待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一丝神情变化。“你知道的,我还没毕业。”实际上廖绍渊已经提早毕业,只是谁都没有告知。
廖父语重心长地继续道:“我们之间……问题总要解决的,我……不想留下遗憾。”
瞧瞧,多么自私的男人。只是为了自己不想留下遗憾。
“我有认识的人在你那所大学担任教授,打个招呼应该不成问题。你妹妹担心,你这次要是走了,不知道下次见到你又是什么时候……”
不错,还懂得打亲情牌。廖绍渊觉得,这男人以后要是不当老总了,还可以找个剧组跑个龙套啥的。廖绍渊不由得为这个想法轻笑出了声。
廖父当然不知廖绍渊此时内心在想些什么,认为事有一定转机:“贺叔叔你认识的,你十岁生日宴他给你送了你最喜欢的航模。还记得吗?”
确实有此事。
“前不久,你贺叔叔的儿子发生了一场不小的车祸,双腿……目前站不起来。”
“瘫了?”廖绍渊直言道。
廖父剜了他一眼:“那个孩子很有福相……应该会好起来的。”
“你贺叔叔和我们有很多利益往来,我也说了,廖氏建设早晚要交给你,于情于理,你周日都要去一趟。”
真正目的当下了然,廖绍渊不想跟眼前的男人多呆一分钟,修长大腿已迈向书房门口:“我会去的。另外,我早就毕业了。”
05
为了表示郑重,廖父带上了廖华清,后者敢怒不敢言,戴了个墨镜跟在父亲和兄长的后头。
电梯一路抵达十二楼的vip病房层,一行三人刚到1208病房门口,尖锐的叫喊声从里面传来——
“滚!全都给我滚出去!”伴随着一阵乒铃乓啷东西被砸碎的声响。
为时已晚,廖正平打开房门,屋里的人神色不一看向了廖家三人。
病床前紧皱双眉的应该就是贺州,岁月的痕迹毫不遮掩地摆在他的脸上,虽跟记忆中小时候生日宴会上的那个人有点出路,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却错不了。病床旁两个举足无措的白大褂便是主治医生了,散落一地的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药瓶子。廖绍渊最后将视线投向了病床上的少年。
姣好又病态的面容因方才的一通脾气而泛起了一层红晕,似出了些许薄汗,稍长的刘海和鬓发紧贴脸庞,大号病服下的胸膛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大幅度起伏着。刚被拔了留置针的左手猩红一片,十分吓人。
病床上的少年并没有因为他人的到来而有所缓和,反而变本加厉,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拽动身旁的呼吸机。
主治医生陈永康见势不对,忙压制住少年的双手,侧头示意另一位医师给他打镇静剂,刘文赶忙奔向门外的看护休息室,再进来时手上已拿着一管针。
不知道是贺州不想再看到这幅惨烈的画面,还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儿子的不堪,伸手示意廖正平他们出去到休息室再聊。
每间vip病房都附带一间不小的看护休息室,设有小床一张和一整套Rolf Benz的布艺沙发。廖绍渊将手中的花束放下,快占满休息室的鲜花群大肆彰显着贺州的身份与地位。
屋内转瞬间没了动静,在贺州收拾出地方的空档两位主治医生走了出来,陈永康嘱咐道:“病人已经控制住,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进行情绪上的开导,沈医生明天就会赶回浦市。”
“多谢。”贺州抚着额头,掩不住悲戚的神色,抬头望向廖正平三人,才惊觉还有客人,慌忙起身致歉,“不好意思,你们快坐。”
廖华清无意透过玻璃看到了床上的少年,他正死死凝视着天花板,全身觉察不出一丝活着的气息。
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廖华清的胸腔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