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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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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明白自己在异性的眼里是个十分优秀的人,帅气清爽的外貌,聪明的大脑,良好的个性,还有富裕的家庭,这样人生赢家的标配,让这个男人有着理所当然的傲气。
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你很受欢迎】,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从小到大,他收到过的表白不计其数,其中不乏班花校花之类的大美人,她们也确实是和他般配的优秀女性——但是不管对方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漂亮,井上还是交往没超过两个月就会分手。
(没有那种非她不可的感觉...这次也是。)
他对着流泪的前女友道歉,“你很好,但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抱歉。”
前女友即使是流泪也显得那么动人,像她这样的漂亮女生和自己一样不缺追求者,假如是其他男生肯定想方设法地维持这份在外人眼里看来无比艳羡的感情。
但是,井上并不会,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人受欢迎的程度有等级的话,他是绝对要高于对方的。
需要细心呵护的感情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他绅士地送前女友回去,但依旧拒绝了对方再进一步的要求,这幅无情的样子让前女友有些失态,她抓着井上的衣袖,精致的美甲因为太过用力几乎要刺破布料,深深地扎进井上的皮肉里。
“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分手’,你不是因为喜欢才和我交往吗?”
忍着手腕传来的刺痛,井上脸上露出那副彬彬有礼的笑容,前女友原本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副笑容,但此时此刻却显得无比冷漠。
“你弄错了吧?”这个外表帅气的男人叹了一口气,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是因为你喜欢我,我才会和你交往的。”
“但果然,你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妆容精致的女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冲着井上大吼:“你不是因为也喜欢我才答应交往的吗!”
井上看她的表情更加冰冷了。
“和人交往并不一定是因为喜欢吧,我只是恰好想试试看而已,想看看你是不是我命定的那个女人......但果然你不是啊。”他叹了一口气,不留一个眼神在女人的身上,“话说到这里就停下吧,总之我们也算是和平分手了,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这番言论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彻底愣住了。
趁着对方还在消化,井上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徒留女人几乎崩溃地诅咒,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甜美,变得尖利刺耳。
“像你这样!像你这样无情的男人,我绝对要诅咒你——”
井上掏掏耳朵,完全没有把对方的言论放在心上。
无非是些‘喜欢的人不会喜欢自己’‘得不到喜欢的人的爱’之类的无力诅咒,幼稚得令人发笑。
(我才不会落到和女人一样的地步去。)
(因为喜欢而像狗一样对对方摇尾乞怜,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井上对于这份诅咒嗤之以鼻,毫不在意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但是很快,这份冷漠的傲慢就被击碎。
简直是命运的恶意捉弄——如非这样,实在是无法解释清楚。
“啊,井上桑。”新来的同事入间向他打招呼,“没想到和井上桑是邻居呢。”
“啊...是啊。”井上的嗓子干涩,他瞪大了眼睛,瞳孔一瞬间收缩得极小,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那是当然的吧!偏偏在这种时候前女友的诅咒化为了实质——井上见到了自己的天命之女。
他的心脏从未如此剧烈地跳动着,沉寂已久的感情复苏过来,在血管里流淌着,高叫着嘶吼着【就是她】。
然而站在对面的入间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异样,他毫无察觉地向对方介绍自己的妻子,用那种让人嫉妒到茫然的笑脸。
“这是我的妻子爱花。”
对方指根处的戒指是那么刺眼,井上几乎是瞬间湿了眼眶。
他努力压抑住颤抖的声音,露出那副完美无瑕的表情。
“初次见面,爱花小姐。”
没有一丝抵抗,他十分顺从地接受了这份被恶意搅乱的命运,并且甘之如饴。
从那次见过入间先生的同事以后,你就一直有些困惑——最近见到对方的频率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虽然是契约婚姻,但也有说过如果是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在你生下孩子之后的两到三年之后就可以结束这段婚姻。
“爱花是觉得困扰吗?”
早餐的时候,你的丈夫告诉你:“不想见的话可以不见的。”
“...我不知道。”你有些迷茫,“总感觉这么说有些意识过剩,太让人觉得羞耻了。”
也许是怀孕期间情绪起伏很容易过大,你以往是不会因为有人喜欢自己而感到困扰的,但是自从那个雨夜过后,你不可避免地对所有接近你的男性产生了难以言喻的防备。
即使井上表现得十分隐晦,但是你们之间见面的频率已经超过了【同事的妻子】和【同事】会见面的次数,他总是会在各种时候,用你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来接近你,那些理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就连拒绝,你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拒绝也没关系,我和井上是平级,这不会对我的工作产生影响。”
他以为你是害怕这个,看向你的目光变得抱歉而温柔,最终,丈夫先生如此说道:“爱花,你不用为了我顾及那么多。”
到这里,他顿了顿,“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你对上他的眼睛,玻璃一样的眼睛跃动着熟悉的火焰,嘴巴里还没有咽下的东西瞬间失去了味道,被牙齿切碎的食物黏糊糊地滑向胃部。
你的心头悄悄蒙上一层潮湿的阴翳。
(啊、是不是搞砸了什么呢?)
你木木地放下勺子,视线看向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
结婚不到一个月,你和丈夫先生就对外宣称成功怀孕,此时距离你的身孕正好到第三个月,肚子的起伏并不是很明显。
(现在...要打掉这个孩子吗)
过于温馨平静的日常让你开始有些忘记那些原本应该让你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着雨夜一起潮湿混沌的记忆在脑海里逐渐淡去,仿佛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就此开始新的生活,而你原本猜想的那些可怕事实也就此尘封。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
手附上肚子,你感到迷茫的同时,某种巨大的恐惧也向着你袭过来——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你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却是失落和不甘呢?
摆脱了那些,一般人不应该觉得幸福吗?不应该觉得自己又重新获得了人生吗?
在被那样伤害过后,依旧能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获得别人的爱——为什么你却不感到开心呢?
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而不是仍觉得不满足,就好像、从始至终你所真正渴望的并不是这个。
你希望通过孩子来证明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那是真的的话——一想到那个场面你几乎要无法控制住自己,莫大的恐惧和喜悦一同降临,让这幅凡人的身躯激颤着。
(如果是真的的话。)
你挽着丈夫的手送他到门口,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无法抚慰你的身体。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
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才行。
你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被手指紧紧掐住的手臂向身体反映着上瘾一样的疼痛。
一定要让「那个人」痛哭流涕,要让他无法保持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跪在你的面前忏悔才行,到那时、到那时——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你笑得越发甜蜜,激动的心脏震得胸膛发疼。
“要快点出生啊。”
你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着自己的愿望。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你看看这个世界了。”
夏油杰讨厌夏天。
黏糊糊的,泛着蒸腾的热气,是被温热的水雾笼罩一样无处可逃,头发也无精打采地黏在脖颈上,不由自主地让人心烦意乱,想要喊叫些什么,想要打破些什么,自暴自弃地把一切都摧毁,连理智都会被高温融化,变成只依靠本能行动的动物。
夏油杰讨厌自己那副样子,讨厌一切不受控制,变得混乱,但是依旧不可避免地收到了灼热夏日的影响,而这份情绪在看到你的时候瞬间飙升至顶端。
(这算是什么?)
苦夏的少年看着你和不认识的男性并肩而行。
对方眼中的爱慕几乎要溢出来,而你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仍由他伸手将你虚拢在怀里,即使这种行为只是为了防止你被路边的行车剐蹭到。
被刻意模糊去面部的男性的举止,在面对你的时候完全不像是成熟的成年人,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时不时望过来的视线,完全没办法从你的身上移开,是会让人骂一句没出息的程度。
年龄相仿的两人,因为男方的刻意而为之,走在路上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夫妻一样,如果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一定是充满幸福味道,让人看着就不自觉露出笑容,但是落在夏油杰的眼中就格外的刺目。
(是出轨吗?)
为什么?
恍惚的夏日蝉鸣声中,夏油杰模糊想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明明只是第一次看到这幅景象,明明应该相信你是不是有其他原因,但是夏油杰偏偏就像是发现妻子出轨的丈夫一样,不可置信、痛苦地想要大吼大叫,膨胀的无措和辛辣的愤怒让他清醒的头脑彻底混沌。
跟上去了,然后要干嘛呢?
你和那个男人并没有去什么地方,对方只是护送着你回了家而已。
少年注视着你的侧脸,他看着你漫不经心地拒绝了对方的进一步邀请,那个男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却又在回首的时候看到你依旧伫立在门口,然后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个人还会再来的。)
夏油杰笃定道。
(他不会放弃的。)
(他肯定还会再来的。)
因为你的笑容给了对方希望,所以接下来那个可怜的家伙会紧紧抓着这份希望,像是握着蜘蛛丝一样努力地攀爬,那副样子狼狈又可笑。
你不可能不清楚,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如果没有结果的话,就不要给对方希望。
(爱花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那么过分的女人呢?)
夏油杰看着装作一无所知的你,没有一丝破绽,打定主意要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伸手招呼他。
是因为不在意吗?
不在意那个男人的感情所以才能如此自然?
夏油杰看着你疑问的表情,你对他的态度肯定比对那个男人要亲近,但是——夏油杰止不住去想:如果自己不是你的家人的话,如果不是还有这弟弟这个身份的话。
你是不是也会像对那个男人一样对待自己?
就像对待无关的、完全不重视的人一样,无视掉自己的感情,明明不当一回事,却又在失落的时候恶劣地留下一线希望,以此来观察自己苦苦挣扎的丑态,将这份痛苦化为取乐的默剧。
你会吗?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理,夏油杰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
“刚刚那个人是谁?”
你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滞,把泡好的热茶放在茶几上,明明夏油杰是突然来的,但你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没过多久就准备好了点心和茶,如同每一个贤惠的妻子一样招待着客人。
“杰在说什么?”你动作自然地把头发撩到耳后,随后偏头,反过来问他。“刚刚有人吗?”
夏油杰默然,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沉默在蔓延。
你端起茶小小地抿了一口,随后对着夏油杰露出了,和对那个男人露出的一模一样的笑容。
刺眼又虚伪。
“没有人哦,杰是看错了吧。”
明明隔绝了炎热到扭曲的空气,夏油杰像是被利刃切割开来,倒流的血液呛住喉管让他无法发出哀嚎,脸色苍白的少年茫然,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贴在脸颊上,让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可怜。
而你就那么静静地欣赏眼前的景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不、我明明看到!”少年头一次反驳你,他和你一样的眼睛被不可置信填满,以至于在用可以说是凄然的声音说着,“那个人——”
但是你只是摇头。
“什么都没有哦。”
语调如同放满了冰块的水桶,从夏油杰的头顶浇下来。
“再说就算有,也不是杰该管的事情吧?”
你放下热茶,故意用被冒犯到、夏油杰无比陌生的语气说道:“杰是在用什么身份问我呢”
临界点被这句话彻底突破,等到涌上来的强烈情绪退散去的时候,夏油杰才终于看清了被压在沙发上的你。
那张熟悉的面庞露出了他无比陌生的表情,你扶着自己的肚子,用了然的目光看着夏油杰,两个人视线相交却一言不发。
“你是在用什么身份问我呢?”
你歪着头,伸出手去抚摸夏油杰的侧脸,将对方空白的表情印在心底。
纤细的手指穿过层层的黑发,将夏油杰的丸子头彻底扯散,泛着香气的手臂如同蛇的身躯一样牢牢固定住少年,你用诱哄的语气安抚着已经失去了判断力的弟弟。
“是弟弟的话不应该用那种话来质问我吧?”
“还是说杰想要插手姐姐的婚姻呢?”
“不、不是...”从齿间努力挤出的声音,下一秒就被对方堵住,夏油杰茫然地对上你充满恶意的眼神,他看着你一字一句地揭露了不堪的真相。
“杰爱着我对吧?”
“这里,”你的膝盖不断地磨蹭着,在少年越发惨白的脸色中笑道:“站起来了哦。”
“真恶心啊,对着亲姐姐也能兴奋起来。”
你笑得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