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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枯井遗冤 二 ...

  •   小少爷走后,院中变得鸦雀无声起来,我一觉睡到傍晚五点多,这才心满意足的起了床,到院中闲逛。不知是我错估了在这座宅子当差的难度,还是因为第一天来,很多事情还轮不到我,这一下午过得还是颇为惬意的。
      可惜,一场秋雨一场凉,近日接连阴雨,以致此刻虽未下雨,但空气中依然又潮又冷。我的身体向来不好,傍晚的微风卷携着凉凉的空气,从背后习习吹来,才吹了没多久,就吹得我浑身不舒服。
      我刚想进屋休息,忽听两个男人边走边说着什么,向我所在的门房而来。我抱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心思,站在门口没有急于进屋,想看看能否结识一下这两位大哥。
      两人走得很快,转眼来到我的门房前,并主动打招呼道:“这位老弟,你就是今日才来宅子干活的新伙计吧?你好,我叫崔庆有,他叫张大力,都是张宅的长工。”
      我笑了笑,“没错,我叫梦中元,以后还要劳烦两位大哥多多观照。另外,老爷的脾气好像不太好,要是有什么哄老爷开心的法子,还望两位不吝赐教。”
      个子较高的张大力,率先开口道:“老弟,咱们老爷固然脾气不好,瞪眼宰活人。不过,你只要任劳任怨,在宅子待得久了,老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反而是后院那东西,你可千万小心点,之前那些看门的弟兄们十个有八个是因为那东西闹得,不敢再干下去!”
      崔庆有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道:“老张,咱们营长一个劲儿的嘱咐咱们,让咱们务必对后院那东西绝口不提,你咋又说出来了!”他说完警惕的向四下望了望,确认老爷、太太都不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听两人话里有话,忙追问道:“我听你们说后院那东西,不知是指什么?居然比杀人不眨眼的老爷更恐怕!”
      两人对望一眼,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半天才若有若无的说了句,“老弟,你甭管那东西是啥了,总之听咱哥们一句劝,到了三更半夜千万别去最后一进院子,哪怕是老爷让你去也不成!”
      他们说完生怕别人发现似的,头也不回,急匆匆的向后面走去。我望着两人的背影,脑中不禁对后院那东西浮想联翩,一颗心也随之高高悬起,全身上下感到一阵不自在。
      但我从小母亲告诉过我,“如果明知不久后要面对天大的危险,就该在危险到来前静静的享受最后的清闲。”我觉得母亲说的很对,所以我纵然心中再紧张,表面却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回屋中歇息去了。

      不知不觉,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屋中没有钟表,我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钟,更不知道今夜会不会遇到凶险。“咕……咕……”我上一秒还在幻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下一秒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我才想起来时太过匆忙,我来时都忘了同管家问下人该在何时何地用饭了。若是换在往日,我一定会偷溜到后院问问,可听完两位大哥的叮嘱后,我却决计不敢轻易踏入后院半步了。天晓得我会不会阴差阳错走到最后一进院子,碰到那个传闻中比动不动就枪毙人的老爷还要可怕的东西。与其碰到那东西,我宁愿饿上一顿,至少这样不会丢了小命。
      门房空间小得可怜,我似乎除了躺在炕上,实在没什么别的可干的。只能眯着眼睛躺着翻来覆去,听着腹中“咕咕”的叫声,把它当作演奏得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音乐。
      如此我一躺就躺了好几个小时,由于我睡了一下午的缘故,实在有些睡不着,只能边听着肚子叫,边任由思绪飞走,胡思乱想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粗略的估摸一下,现在怎么也到了半夜十一点左右,当我困意再次上涌,想要酣睡一夜之时,忽听破旧的房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这声音频率很高,声音却很轻,一下一下的传入我耳中,把我从半梦半醒之中拉了回来。
      我实在想不通,什么人会这么晚找我,正迟疑要不要去开门,脑中情不自禁的想起傍晚那两个大哥说的话,“老弟,后院那东西你可千万小心点,之前那些看门的弟兄们十个有八个是因为那东西闹得,不敢再干下去!”
      想到这,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鬓边瞬间渗出冷汗,“不会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刚第一天来当伙计,那东西就主动找上门了吧!”
      我长这么大死人也曾见过几个,但妖怪、鬼魂一类的,实在是一个也没见过。记得母亲曾和我说过,符箓、桃木剑、朱砂、糯米都有辟邪的功能,可惜我眼下一样都没有,唯有小心翼翼下床拎起炉子上半壶滚烫的开水,准备和门外那东西来个同归于尽。
      “吱嘎……”木门被从外面推开,我本能的刚想泼开水,可借着隐约的月光一看,见从门外慢慢走进来的,似乎不是可怕妖魔鬼怪,而是一个矮矮的胖胖的东西。我定睛仔细一看,才认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下午曾说要我教他踢球的小少爷张济乐。我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的手不算太快,否则今夜半壶开水倘若全泼在小少爷身上,明日一早我必定被老爷抓去下油锅。
      “小……小少爷!你怎么来!”我吃惊的问道。
      张济乐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大哥哥,我想让你教我踢球,可那几个老妈子不干,我只好等她们都睡着,偷偷溜出来找你了!”
      我多少有些担心,问道:“那老爷和太太们呢?”
      张济乐道:“我爹我娘今晚住营部,另外几个娘在房中各睡各的呢,你放心好了!今夜就咱们两个,谁都不会来打扰的!”
      我不敢违逆小少爷的意思,又唯恐后院那东西会跑出来作祟,一时左右为难,只得指了指天,“今夜天色太晚了,即便小少爷不困,我也必须得睡了,不如咱们明天再玩吧。”说完我故意打了几个哈气,做出一副要是再不睡觉,随时可能撑不住的架势。
      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毕竟比小少爷大了十岁,加之我们家境不同,实在摸不透这个小祖宗的心思。我原以为我说要睡了,他就会乖乖的出去,哪知他反倒大喊大叫起来,“不行!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你必须陪我玩!你要敢不陪我,等明天我父亲回来,我就和他说你打我,到时候你死定了!”
      后院的东西我固然害怕得要命,可至少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否是两个大哥故意编出来吓唬我的。可老爷手中的枪却是实打实的,倘若这个小祖宗真胡乱冤枉好人,我似乎只剩被枪毙这一条路可走了。
      我犹豫很久,终于答应道:“好吧,好吧,只是咱们不能玩得太久,不然闹出动静,我可没法和太太们交代!”
      张济乐拿出一副十分懂事的派头,向我保证道:“大哥哥,你放心好了,咱们就玩一会儿,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如果母亲们真责怪下来,小少爷我替你兜着!”
      我无奈的点点头,带着两次扰人清梦的小少爷,穿好衣服出了房门。我才出房门还没摆好架势,小祖宗便猛地一脚,将球朝我踢了过来。我只得像下午那般如法炮制,向后退出半步,将球平稳的接了过来。
      随后,我把球踩在脚下,问道:“小少爷,您是想学踢花样,还是想单纯踢着玩?要是想学花样,估计得费点力气,如果只是踢着玩,那简单多了。”
      张济乐想都没想,就答道:“我当然要学花样,像你下午踢的那种花样!你快教我,快教我!”
      闻言,我多少有些头疼。要知道当初我为了练这些花样,可是费了许多时日,吃了不少苦头才练出来的,岂是这种身娇肉贵的小祖宗说学去便能学去的。
      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我既是到了宅子做下人,又哪敢说个不字,只得道:“小少爷,那你看好了,这招叫老树盘根!”说着我左脚轻轻巧巧的将球踢了起来,皮球经我一踢仿佛有了灵魂,绕着我腿盘旋向上,划了七八个圈,最后划上我肩头。
      我用肩把球一顶,皮球径直落在张济乐面前,没发出一点声响。张济乐看得有趣,学着我的样子,左脚像模像样的踩在球上。他不动还好,一动皮球顿时被他踢了出去,顺着院边下人走的小道,朝后院滚了过去。
      张济乐忙去追球,我生怕他摔着碰着,也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张济乐见我追来,索性不学什么花样了,有心调理我似的在前面边踢边跑,仿佛和我比起了赛跑。
      我心中有多担心他的安全,他是一点不管,只顾尽情的疯跑,一路从第一进院子直跑到第五进院子。若非第五进院子与第六进院子之间被一座砖墙挡住了,他绝不会停下来。
      “小……小少爷!”我这虚弱的身子哪经得住他这么一顿狂跑,累得呼哧气喘,所幸小少爷没磕着没碰着,倒是我最大的欣慰。否则老爷一旦查问起来,我这条小命定然不保。
      张济乐见我离他大概两丈左右,使出全力把球猛得一脚朝我踢了过来。先前两次我都是站在原地,想接他踢来的球倒还不算费劲,可现在我为了追他一路疾跑,他踢来的球又这么快、这么猛,我实在没办法接住,只能随着跑起来的步伐,一脚踢了回去。
      我自忖没使多大劲,可皮球实在太轻,我跑得又实在太快。皮球竟一时不受控制,腾空飞了起来,直直越过一人多高的石墙,落入最后一间院子。
      张济乐见我把球踢飞了,大嚷道:“大哥哥,你不爱和我玩就拉倒,干嘛诚心把球踢进别的院子,实在太过分了!我明早一定告诉我爹,说你欺负我,看他咋收拾你!”
      我望着那道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石墙,无奈道:“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有意把球踢飞的!你可千万别和你爹告状,不然我肯定没命!”
      张济乐指着石墙,怒冲冲的道:“让我不和我爹告状也行,但你必须把球给我捡回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我虽然体力不是很好,但爆发力还可以,如果让我缓上一口气,想翻过这道院墙倒不是难事。我下意识便想答应,可话还没说出口,脑中却再次出现傍晚那两个大哥的身影,“老弟,你甭管那东西是什么了,总之听咱哥们一句劝,到了三更半夜千万别去最后一进院子,哪怕是老爷让你去也不成!”
      即使算数再不好的人,只要眼睛不瞎,也知道我皮球落入的,正是他们口中的最后一进院子。我如果真的贸然翻进去,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要是不翻进去,怎么死的倒是知道个一清二楚,下场却与前者实无不同。
      几个小时前,我还觉得这是份比较惬意的活计,谁料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这份活计就成了我的催命符。天下最难抉择的永远不是美人与江山、财富与健□□命与尊严,而是到底死在玄之又玄的妖魔手中,还是死在杀人如麻的军阀枪下。
      我望着这道石墙,心中一百万个纠结。小少爷见我望墙兴叹,非但没有丝毫体恤的意思,反而又哭又闹又威胁,我实在架不住他这样,更害怕他的声音会引来太太、老妈子之类的,以致明日告黑状的从小少爷一个,变成宅子里的所有人。
      我只能一咬牙选择前者,纵然后进院子真的有什么,我也只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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