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青》ohyeah

5、一部电影

　　她趁他早上出门的间隙，将一楼的抽屉翻了个遍，希望能从中找到些什么有趣的小事物来打发时间。而这一切只因为他提起过，这是他十八岁以前生活的地方。现在距当初已过去了九个年岁。他说这个屋子里到底放了些什么，连他也记不清了。

　　“我之前挺喜欢看电影的。那会儿碟片也正流行。周末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用光盘播放机放电影看。不过现在看电影的次数倒是少了。”

　　“那应该过了很久了吧。毕竟碟片流行感觉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或者直接电视点播。我小时候家里都没几套碟片的。”

　　“差不多吧。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老家吗？我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基本上就再没怎么回去过了，还是临上大学之前在那里独自待了一个暑假。那应该已经算是很长的时间了，因为我现在过去九年了，基本上都没有再回去过一次。但可以说，我的电影时光几乎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啊，你这说的突然好伤感。那你怎么不回去？明明有机会的。你的工作也不忙，只要抽的出时间，就可以回去啊。别说你没钱，你都收了我好几年的房租了。”

　　“不知道。可能我也没有特别想回去的想法。毕竟我爸妈现在也不住在那儿。我在那儿除了每天独自待在房间里，大概也没别的事情做。那样会很无聊吧。”

　　“你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这些，明显是在藏着什么。你应该不会是害怕回去吧。”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害怕回去？”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害怕回去了？”

　　“话题为什么又绕回来了？”

　　“那我问个别的。为什么现在我也见你很少看电影。每次我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你要么不在，要么就回房间里去了。要不是我没有去电影院看电影约会的习惯，我简直好奇你会不会找个借口到时候来不了或说服我干点别的。毕竟，这太可疑了。我至少一周能看一部电影，还不是一次性就看完的那种。但你从来就没有一块过。四年耶，也没见你单独看过电影。”

　　“可能是岁月催人老吧。总之，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刚好我今晚要看电影，你要一块儿吗？”

　　“今晚不行，我有事要忙。明天早上要把照片交给客户。”

　　“我就知道。那你去吧。”

　　“你的表情也不像是在信我说的话。”

　　“没有啊。”

　　“那你觉得明天或者后天怎么样？”

　　“我明天晚上也有事。第二天早上也要交图给客户。”

　　“那你今天晚上画图不行吗？”

　　“不行。我已经画了一下午了。手都酸了。”

　　“那就后天吧。”

　　“不行，我明天早上就画完。约好了哟，明天晚上，沙发，不见不散。”

　　“那我先去洗个澡，过一会儿回房间修图。饭应该一会儿就熟了。冰箱里还有点菜，你饿了就先吃。”

　　“知道了。”

　　当她打开那个有着三层抽屉的白色立柜时，她就知道她今天上午乃至下午都有了着落。
　　她挑了一部看上去不错的碟片，放进了那很久都没被碰过的光盘播放器里，满怀着期待躺上了沙发。
　　电影播放的是《春光乍泄》。而薄毯正拢着她的脚踝，为她增添温暖。
　　她看着蓝光轻盈地摇曳在机身前，很庆幸那重新插上电源的老旧物件时至今日还没有坏。这心情就像被淹进了水里的软糖，黏在她身上持续了很久，甚至让她有点无心于电影情节。
　　而他刚回来，把手搭在她肩头的时候，她正好看到两个主人公相拥着起舞。
　　“在看什么？”他把脸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
　　“春光乍泄。”她没有扭头，继续看着电影里的画面。
　　“我先上楼去了。”他站在她的身后，缓缓说道。
　　她没有回应，却在脚步声停止的那一刻扭头看了一眼无人的楼梯口。

　　“你今晚又有什么事？”她抱着一袋薯片，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神色匆匆地从房间里出来，好像要来拿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便慢悠悠地问道。说话时，顺道将放在身侧的衣服递给了他。

　　“我朋友那里出了点事，需要我帮忙。事情可能有点棘手，但我会尽快赶回来。你如果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他边说边穿上外套。临走时，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抚，随后便走到玄关的鞋柜旁，将鞋换上。他衣兜里的手机这时又亮起屏来，发出“嘟嘟”的振动声。她看着他再一次拿起电话，将嘴里放进的薯片又一次咬碎。他在接通电话以前，拧开了门把手，步子正要跨出去，整个人却又突然顿住了。手机的屏幕暗了几秒又重新亮起来。他对她说，“对不起，今晚不能陪你看电影了。明天吧。”
　　她点了点头，看着他按下了接听键，走出门去。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看着手里的薯片，隔了几秒，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影。房间再一次回归安静。未吃完的薯片被封上了袋口，躺在茶几上。她洗了个手，拨通了很久都没打过的电话。
　　电话在铃声响起的几十秒钟后被接通，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

　　“喂。”
　　“……”
　　“有什么事吗？”
　　“……”
　　“没什么，有点想你了。”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你今晚在干嘛？”
　　“看电影。”
　　“看的什么电影？”
　　“石榴的颜色……朋友推荐的。”
　　“好看吗？”
　　“还行。”
　　“一块看吧。”
　　“你现在在家吗？”
　　“我现在正躺在沙发上。一个人。 ”
　　“这电影还有半个多小时。”
　　“嗯。”

　　她听着对面渐渐放大的声响，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闭上眼的间隙，脑子里冒出了数不尽的画面。她遨游在名为“黑”的世界里，眼前却不时有白光闪过。那穿梭的白光像一条条线，扯出了模糊的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关灯，便拿着手机走到开关处。达成目的以后，又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返回了让自己可以横躺如一具陈尸的沙发。听不懂的俄语从茶几上接连传来。她再次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如同一艘漂在海上的船，在静谧的风声中缓缓睡去。
　　当天晚上11点，电话才被挂断。这通电话持续了116分钟。

作者有话说

　　《春光乍泄》、《石榴的颜色》均为电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