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青》ohyeah

3、一首诗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他已不在床上。于是她简单洗漱过后，就来到餐桌。此时的桌上散着一捧花，花枝间似乎隐有珠水滞留。现在也不过五六点，外面还雾蒙蒙的一片。她看着木桌中心懒散摆放的花束，拉开椅子坐下。些微的困意还罩在她的心头。

　　“你起来了。”他像是听到声音，正巧从厨房里出来，手上却端着一碗粥。目光忽略过桌上的那些鲜花，他把盛着粥的碗放下，就又走进厨房，端了个小碗出来，里面放着两三枚鸡蛋，与此同时还有放在粥里的一柄勺。

　　“那些花是怎么回事？”她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再次从厨房走出来的身影，简单地询问着。即使刷过牙，洗过脸又梳理了头发，她还是感觉初秋早上的那份凉意拢在她的心头，让她在清醒的肌体间保留着迟钝的睡意。她揉了揉眼，身上还是昨天的一席单薄睡裙。他取过客厅里躺在沙发上的外套，盖在她裸露的手臂间，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

　　此刻的他系着蓝白纹格的围裙，衣袖被简单地上挽，露出手肘。

　　“今天早上摘的。”他说着走到餐桌旁，将那些花枝插在宝蓝色的玻璃花瓶里。她此时才注意到花的下方还藏着一张明信片。

　　“可以念吗？”她看着他。他纤细的手指被花朵修饰得更加美丽。

　　他点了点头，将那些花一一整理到花瓶里。

　　“在此我爱你。”她看着明信片上的内容，忽而顿了顿，“风在幽暗的松林里解开自己。月亮在游荡的水上发出磷光。同样的日子相互追逐纠缠。”未完全睡醒的嗓音雕琢着被萃取的话语。嗓音逐渐清明。而他仍旧插着花瓶，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为一幅独立的画作。洁白而清秀的手指抚在花的腰肢上，他将那些散乱着想要往外探出头的花朵在掌心处微微合拢，像是在细心安慰着好奇的情人，不说一字，只是用手指触摸。而花与花相撞，比以往贴的更紧。

　　她继续念了下去，“雾气散开成舞蹈的形体。一只银色的海鸥从西天滑落有时是一片帆。高高，高高在上的星星。”

　　“或者一条船的黑色十字。”他径自接过下面的段落，“孤独的。有时清晨醒来，连我的灵魂也是湿的。”收走原本叠在鲜花最下方的丝巾，上面残留着花的嫩叶，作为花的一部分，被包裹在了方格丝巾里，放置在客厅的一角。他走了回来，拉开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海远远地发声，回响。这是港口，在此我爱你。”将未念完的诗句从口中述出，“节选自巴勃罗.聂鲁达。”

　　她看着他在她对面向他伸出手，她便将明信片交还给了他。“别再看我，吃饭”他轻咳一声，想从她的眼神中间避开，在微微泛红的耳朵下，将明信片放在了花与花之间。

　　于是她没再看他，给自己盛了碗粥，就低头吃了起来。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在唇间散开，淌进口腔，继而漫进脾胃。这是初秋，由一碗简单的皮蛋瘦肉粥所带来的暖意。等她再次抬眼的时候，他刚好在剥鸡蛋，小碗里余着些粥。他看着她抬起眼，将剥好的鸡蛋放入她的碗里，又继续将碗里剩余的粥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又说，“碗里还剩了些粥”。

　　她吃着碗里的鸡蛋，蛋黄的碎末掉进了碗里，她又给自己盛了碗粥，喝了起来。汤勺搅在米里，她突然停下，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今天下午一块出去玩吧，去附近走走。”

　　说完，将肉粥喝完，剥了个鸡蛋，放进他的碗里，就离开餐桌。最终，碗里的三枚鸡蛋，一枚给了她，一枚又给了他，还有最后一枚，留给了他。

作者有话说

　　诗句节选自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中的诗篇“在此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