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青》ohyeah

13、上午

　　距他们来到这里生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光景。他不确定用“来到”这个词是否合宜。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来到”，但于他而言，或许用“回到”更为妥帖。这里是他的老家，坐落在一个北部小镇上。曾经远远望去可见块块金色的麦田连接成片，形成一片金海。而在风的照拂下，金海翻涌成浪花，壮阔中却更显宁静。或许是因为麦子没过了他那时的头顶吧，令他产生了寂静的错觉。但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他的房前是一大块草坪。刚看到这座屋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会喜欢。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他许久未踏进过的门，于他之前，将自己送上了盖着白布的沙发。而他拉着两人的行李箱，缓缓走进。他心里倒没有很大的感触。只是在来的路上，看到路边的马齿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麦浪依旧，只是从门前看过去，觉得有点难以触碰。这种感觉在十几年前他体会过。所以，现在也没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他知道这里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才带她来。
　　“我好困。”她的整个身子倒在沙发上，在晨曦的目光中懒懒舒卷过身。被掀开的白布静置在沙发的一侧，与明黄色的沙发形成对比。她让整个画面更加鲜活起来。他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幕，便默默将行李箱搬上了楼。而在上楼与下楼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她居然已沉入梦乡。兴许是坐了两天的火车，凌晨三四点到站后又得转乘的情况令她疲惫不堪。总之，他清扫卧室，也不忍心打扰她。
　　约莫八点的时候，他去附近的街上买了些早点回来。她还睡着。他瞧见那画面，不由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叫醒她。
　　“醒醒。”他拍了拍她的肩。指尖碰在衣服上，却好像摸进了皮肤，激起奇妙的反响。她如同被唤醒的松木，在整个林海里颤抖。而他眼见雨水吹落进山林，绿色蔓延到视线尽头。
　　“我梦见花开了。”她醒来后第一句是这个。
　　“不是一块开的。”这是第二句。
　　“那花一朵接着一朵，好像开得永无止境。”这是最后一句。
　　他感觉她的骨骼在吱呀作响，虽然她此刻保持着安稳的沉默。身子靠在沙发上，一双眼静静望着他。
　　“吃饭了？”于是他也保持着沉默。直到她重又开口询问，才回答了一句“是”。

　　吃过饭后，她去洗了个澡，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头发自然晾干。他从她身边经过数次，拿着扫帚和簸箕忙忙碌碌，她却一直纹丝不动。半个小时后，她总算肯给他一个目光，离了沙发，加入到打扫的行动中。
　　“拖把在哪？”她问完这句话以后，他指了个方向。他看着她拎着拖把出来，往地上洒了盆水后就开始低头认真地拖地，不由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平常很少见她做家务，看见她如今的样子，总感觉她在自己的心里稍微实了起来。
　　“拖完地就去房间里睡会儿吧。”于是他这么对她说。她点了点头，慢慢拖着。
　　一个上午便在打扫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