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见，事事念》是逃不是淘

4、第四章

　　“你可知，十年前，江南水难一事？”
　　阿晚知道，当年水难严重，许多庄稼都被毁了，虽然派出了官府前来救治，可终究未能及时赶到。
　　听说，那年伤亡惨重。
　　而阿晚，则是那次事件的遗孤。
　　“王爷本知我身世，为何还要询问？”
　　在她知道南宫凌要送她进宫时，他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知道自己的来历。
　　“阿晚，你可知，前朝丞相叶秉凉？”
　　“不知。”
　　“他是你生父。”
　　阿晚不曾有何震惊之色，因着苏生晚待她如己出，她就没生过要寻亲生父母的念头。
　　“当年，他是唯一一个去江南救助灾情的，当时你母亲不舍他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便带着幼小的你，去了江南。”
　　难道，他想说，这就是为什么非要逼她进宫的原因么？
　　“听说，叶丞相与妻子华氏在江南遭人暗算，才不得已将你留在了水乡。”
　　他娓娓道来，阿晚却是听故事的模样，她依旧平静。
　　“你想知道杀害你父母的人是谁么？”
　　“不想。”
　　阿晚冷言相对，愿他如何说，她都不曾动摇。
　　“铁石心肠。”
　　南宫凌冷哼一声，便走了。
　　她并不是，叶丞相的女儿。
　　当年水灾，她只是一农民家的孩子，父母看着庄稼被毁，早已顾不得还置在草屋的她。
　　碰巧的是，叶家夫妇和他们那五岁的女儿曾经过自己家。
　　五岁的阿晚，不知他们因何事，便出门查看。
　　夫妇看见阿晚时，心生一计，他们怎么逃都得死，如果能让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也是好的。
　　拉过阿晚，将他们孩子的衣服和自己调换了。
　　便这样，拉着她一齐逃亡。
　　她害怕啊，突然穿上了一身好衣裳。
　　看着夫妇眼里满满的歉意，她不知怎的，就撒开了手，自己跑了。
　　她想要见娘和爹，突然出来，他们会不高兴的。
　　她一路小跑，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见家了。
　　只是她走进之时，父母早已死在血泊中，连同那个孩子。
　　一时间，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
　　她不敢哭，她怕引来那群歹徒，将她杀害。
　　回到家中，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衣裳，跪在父母面前叩了三个响头，便离开了。
　　她眼里早已无光，五岁的孩童经历了这般事，又有谁能平静下来呢。
　　但无疑，阿晚是例外。
　　她走到城中，想找个栖息的地方，却懵懵懂懂的，走到了乞丐的地盘。
　　那群乞丐见到她时，也不知何等的心情，只是让出了一个位置让她好好休息。
　　之后的一个月里，阿晚都是跟着他们东走西躲的。
　　没人会喜欢乞丐，一是觉得脏，二是他们会赖着不放。
　　阿晚看见被活生生打死的乞丐，只因为他抢了一个馒头，之后，她虽是个乞丐，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别人的施舍。
　　今日听南宫凌这一提，也不过是让她无法忘记而已。
　　只是一段过往罢，改变自己一生的过往。
　　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有人记得。
　　那如果，自己的父母活下来了呢......连同那个孩子。
　　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呢。
　　阿晚叹气，拿起自己的包裹和琴，便走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南宫凌并没有走，而是在门边上倚着，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阿晚姑娘，你我有缘，不是么。”
　　他哑声说着，可阿晚并不觉得他们有缘，只是碰巧，他认为她是叶丞相之女而已。
　　见她无言，又说道：
　　“你来京城的事，不止我一个收到消息。”
　　“你是叶丞相之女，想必你父亲的仇家也知道你来京城了。”
　　“如果不嫌弃，你可以在王府多住些时日，本王不会难为你。”
　　“若是，你想进宫，本王也不会阻拦。”
　　说完，他这次真的离开了。
　　阿晚沉默了，她没有告诉南宫凌，她并不是叶丞相之女。
　　可如今，有谁会信呢。
　　京城，对于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是个让苏生晚向往的地方。
　　命运总跟她开玩笑，护了她十年的苏生晚，因一男子离世，便也跟着去了。
　　她本命苦，奈何老天爷不放过她。
　　其实，她早些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早就知道，自己背负了叶家千金的命运。
　　即使她不是，可世人怎会相信呢，连同苏生晚，也觉得她是叶丞相之女，才从那个肮脏的地方，拉她出来的。
　　她是以叶晚荷的身份活着的呀。
　　“叶晚荷，今日你便叫阿晚吧，怕你再遇害，便跟着我苏生晚回流芳阁如何？”
　　“有我在的一天，你便无事。”
　　真是可笑的回忆啊，此时的阿晚手一直颤抖着。
　　这些都是靠着叶晚荷活下来的，不是么。
　　都背负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回报了吧。
　　看着被嬷嬷遗留在桌子上的古籍，她轻轻放在头顶，似嬷嬷刚刚那边，平稳地走着。
　　有时候真想骗过自己，就不会排斥叶晚荷了吧。
　　这几天，阿晚都在练习如何优雅的走路。
　　虽然一直在失败，久而久之，也便没有犯错了。
　　躲在暗处的人，看到这一幕后，便悄悄地离开，去了前院南宫凌的书房。
　　“参见王爷。”
　　那人是南宫凌的手下，命他监视叶晚荷一举一动的人。
　　“甚么事。”
　　南宫凌淡漠地问道，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似乎看什么都是如此的：冷血。
　　“王爷，属下观察多日，想必叶姑娘已经想通要进宫的事情了。”
　　她一人在屋里练习着，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她能练习一整天。
　　“哦？我还以为她这几天只是想法子跑出去呢。”
　　南宫凌虽和阿晚说她随时可以走，但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呢。
　　在她的周围，一直有几个暗卫，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撤去暗卫，让嬷嬷继续教她。”
　　“遵命。”
　　暗卫说完后便退下了。
　　不一会儿，嬷嬷就来到了阿晚的房间，但此时的阿晚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她没有说话，但嬷嬷觉着她还是安静得过分。
　　“阿晚姑娘，今天教您的东西会有点多。”
　　“嬷嬷，无妨，阿晚定会尽力而为。”
　　“姑娘可会女红，小时候识字么？”
　　嬷嬷说着，拿出一本书，那书面上的字，阿晚只看懂了一个女字。
　　“女红略会，识字却不曾。”
　　她语气平淡，像问的人不是她般。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趣的人，街上那副模样，也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好吧，过几日请来教书先生，您可以学下识字了。”
　　“谢过嬷嬷了。”
　　阿晚说道：
　　往后的一个月里，阿晚不是在学规矩，就是在识字，有时候发呆会静静地看着窗外。
　　她身边有个小丫鬟果果，今年才十四岁，比阿晚小一岁。
　　自从她会识字后，觉着无聊的时候就让果果出街带些小话本，让她解解闷。
　　她学得很快，不到一个月，基本的字她是看得明白的。
　　只是在这一个月里，她未曾见过南宫凌，或许是他从不来后院的原因罢。
　　“阿晚姑娘，我偷偷出门见着有人在卖糖炒栗子，便卖了些回来。”
　　果果是跑着进来的，像讨糖般把糖炒栗子递到阿晚面前。
　　“您尝尝，还热乎着呢！”
　　“果果，你吃罢，我没胃口。”
　　阿晚这几天似乎有心事般，教书先生叫她背的古文硬是背不出来。
　　手掌已经被打得通红了。
　　在江南时，她何曾受过这种气，就算是弹错了，阿娘也舍不得打她。
　　烦闷得她像一个受气包般，没地方泄气。
　　看着果果这般天真浪漫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无缘无故骂她。
　　因为果果是唯一一个来到京城，待她好的人。
　　去街上遇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带些回来。
　　“果果，你说，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阿晚看着如同松鼠般在吃栗子的果果问道：
　　“唔，我觉得，他是个大好人！”
　　“为何这样说？”
　　“我家穷，我是被父母卖给富人家当仆人的，没想到那富人竟想纳我做妾，我肯定不愿意啊，就在大街上拽着我走，我哭爹喊娘都没有人理我。”
　　当时的果果，应该很绝望吧。
　　“那时，便是王爷救了我。”
　　“所以，在果果心中，那王爷是不是如英雄般的存在？”
　　果果笑着，猛的点头。
　　真是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儿。
　　阿晚叹了叹气，心想着。
　　叶晚荷算是她的救命恩人罢，若不是以她的身份，她如今已经死在街头了罢。
　　看阿晚不语，果果就自顾自的继续吃了。
　　她忘了说，整个王府，待果果这般好的人，除了王爷，还有她：阿晚姑娘。
　　如同妹妹般待她，而不是主仆。
　　“果果，吃完收拾好，别让嬷嬷瞧见了。”
　　阿晚说完，便往床榻走去，今天手掌挨了板子，她也无心练字了。
　　说起来，好久没弹琴了。
　　罢了，累得都不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