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里的那些故事》本信

1、被模范的男人——《露水姻缘神》

　　一、被模范的男人——露水姻缘神
　　有个叫程惺峰的家伙，也是个长期混八卦论坛的主儿。他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这么两口子，男的呢叫贾正经；女的呢叫小陶，是个大美女。
　　有一年清明节，老贾跟小陶两口子去上坟。走到一半呢忽然被一阵旋风挡住道，呜呜地那个吹啊，吹得这两口子心里直发毛。老贾虽然假正经，可是道上的规矩还是懂的。一见这情况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鬼啊神啊的在跟他要吃的，说难听点是拦路抢劫，说好听点就是给他机会表现。于是老贾就拿了些好吃的出来摆那儿，又倒了几杯酒在地上，嘴里还客气地说：“匆匆忙忙的也没啥好孝敬您的，就这么一点意思，您可别嫌弃啊。”
　　这事呢就这么过去了。
　　到第二年春天，老贾纠结了好一阵子，终于决定外出去打工——老婆虽然漂亮，可是挣钱也重要啊。一来老贾觉得男人有钱了才有底气，没有钱或者钱不够多，那么再漂亮的老婆都是白搭；二来呢，老贾觉得娶到家里的老婆怎么着都跑不掉了，自己出去打工除了能挣到钱之外，还能随时来点艳遇发生几段一夜情啥的，多美好啊。
　　话说有一天老贾走到了一处荒山野岭的地界，眼看着太阳都下山了，附近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偏偏这回又忘了带露营帐蓬，很有点害怕。正怵着呢，前面十字路口忽然有个人影出现，这人穿了身标准的管家制服，远远的就在问话：“您是贾相公吗？俺们主人让我在这儿等您，这都一整天了，可算等到您了！”
　　老贾就问他：“你家主人是谁啊？”
　　那个人神秘兮兮地说：“到了您就知道了。”说着往前面有灯光的地方一指（这个灯光出现得非常滴神奇啊），说那就是俺们村。
　　老贾想到这下晚上不用天当被子地当床了，便美滋滋地跟着他走。
　　到地方一看，这家的主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主人长啥样？嗯，就是陈道明版的东方朔那样儿。再看这家的装修摆设也是非常漂亮，一看就是既有文化又有钱的人。
　　这家的主人热情地把老贾迎到客厅里，端茶奉水的，别提多好了。有个问题老贾在门口就想问了，这会儿赶紧问出来：“您是哪位啊？”
　　主人说去年我们在路上相遇，我还承了你的人情。这才多久啊，你就忘了？
　　老贾更加糊涂了。心想我啥时候遇到过一个这么有档次家里又这么有钱的男人啊？他说的那个人情啥的到底啥意思？难道我曾经跟他有过一腿？……不对呀，我虽然是个假正经，可是我明明不好这一口嘛。……难道他曾经迷 奸过我？？……
　　他正胡思乱想呢，主人笑了，说我就是去年清明节在路上喝了你一杯酒的那个啊，就那阵旋风。你忘了？
　　老贾悄悄抹了一把汗，“原来您是神仙啊。”
　　主人很谦虚地说：“就是一个小地仙，不值一提。”
　　老贾追着问：“那您是负责哪一块业务的神仙呢？”
　　主人还是很谦虚：“哎呀，不值一提。我就是管管人们一夜情的事。”
　　老贾一听来了精神，可是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了会让神仙鄙视或是生气，就装作开玩笑的模样，羞答答地说：“其实我就是个多情种啊……您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辈子有没有一夜情的机会？”
　　神仙把档案拿过来一翻，笑着说：“你这辈子啊，就别指望有一夜情了——不过呢，目前你老婆倒是有这么一次机会。”
　　老贾那个瀑布汗哪。心想老子这么假正经的一辈子都捞不到一次，凭什么小陶那种真正正经的女人还有一夜情？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这简直是我一辈子的耻辱啊，太不公平了！
　　愤怒完了老贾就在心里打小算盘：我要是让这个神仙帮我多搞点艳遇，这家伙大概不会同意。不如让他想办法先把小陶的艳遇给取消了，这样就算我一辈子勾搭不到别的女人，好歹心理还是可以平衡一点的啊。不然这绿帽子戴得有多冤？！
　　于是他就恳求神仙想办法把他老婆小陶的艳遇给勾销了。
　　神仙开头还不肯帮他这个忙，说一切都是定数，你这辈子注定就得戴这顶绿帽子，其实抛开内在实际意义来说绿帽子的外在形象还是相当醒目相当另类的……
　　老贾不干，他哭得鼻一把泪一把的，好话说了一箩筐，中心思想就一句话：“您千万别让我老婆有啥一夜情，不然我宁可光着脑袋死，也不要戴着绿帽子活！”
　　神仙看他态度这么坚决，想想自己还欠他人情，只好故作姿态地纠结了一阵子，说算了，我就破例成全你吧。还好你老婆这个命中注定的一夜情对象也不是啥好鸟，是个爱金钱胜过爱美女的家伙。你赶紧回家去吧，我保证你老婆出不了墙，只是破点财罢了。
　　老贾本来还想磨唧着求神仙别让他破财算了，可是又怕神仙发现他也是要钱不要爱的坏鸟，只好心里滴着血脸上淌着泪地说：“谢谢啊！谢谢啊！”
　　当天晚上老贾就收拾东西往家里赶。眼看着再走就四十里就到家了，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老贾只好找地方避雨。
　　因为这场大雨下了半天一夜，第二天中午老贾才赶回。一看家里的情况，心里那个后悔啊。原来这雨实在太大了，老贾家卧室的一面墙都整个塌掉了，老贾站在自家卧室里就能看到隔壁一个小青年的卧室。（你说他们两家这房子是怎么盖的，古代的砖就那么贵？一堵墙的事也要省）
　　老贾想到神仙的话，心里那个伤心啊：你丫还是不是神仙啊，说话一点都不算数！老子这么不要命地赶回来，怎么还是整出了绿帽子事件？
　　这时候小陶过来了。一看老公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很是纳闷：“你怎么了？”
　　老贾心里那个愤怒啊，一反平时温存的模样，脸红脖子粗地吼：“你看看这现场，这跟同处一室有啥区别？你都这样跟隔壁那个小流氓过一夜了，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小陶听了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说：“原来你是为这个难过啊。不错，昨天墙倒了之后隔壁那个小流氓确实想调戏我来着，不过还好我跑得快，躲到那边邻居家了。——可惜的是当时跑的太匆忙，藏在我枕头下面的五千块钱现金没法带走，就被他偷了。现在他害怕你回来找他算帐，已经溜了。”
　　老贾这才放心，随后又有点纳闷了，“我走的时候也没给你留现金啊，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小陶解释说你走之后那个谁谁谁过来还的借款。
　　老贾随后也顾不上跟小陶亲热，赶紧去官府报案说小流氓某某趁雨打劫偷了我家五千块钱。官府办事速度倒挺快，没两天就把小流氓抓了起来，但是老贾的五千块钱已经被他挥霍一空，哪儿还追得回来？
　　但是呢，有所失必有所得。从此以后，老贾再也不出门打工了，天天在家种种菜养养花陪陪老婆，落了一个无产阶级模范丈夫的光荣称号。

　　原文：
　　贾正经，黔中人，娶妻陶氏，颇佳。清明上坟，同行至半途，忽有旋风当道，疑是鬼神求食者，乃列祭品沥酒祝曰：“仓卒无以为献，一尊浊酒，毋嫌不洁。”祭毕，然后登墓拜扫而归。
　　次春，贾别妻远出。一日将暮，旅舍尚远，深怯荒野无可栖止。忽有青衣伺于道旁问曰：“来者贾相公耶？奉主命，相候久矣。”问：“为谁？”曰：“到彼自知。”遥指有灯光处是其村落，私心窃喜，遂随之去。
　　约行里许，主人已在门迓客，道服儒巾，风雅士也。楼阁云横，皆饰金碧。贾叙寒暄问曰：“暮夜迷途，忽蒙宠召，从未识荆，不解何以预知，远劳尊纪？”答曰：“旧岁路中把晤，叨领盛情，曾几何时，而遽忘耶？”贾益不解。主人曰：“去年清明日，贤夫妇上墓祭扫，旋风当道者即我也。”贾曰：“然则君为神欤？”曰：“非也，地仙也。”问所职司，曰：“言之惭愧，掌人间露水姻缘事。”贾戏云：“仆颇多情，敢烦一查，今生可有遇合否？”仙取簿翻阅，笑曰：“奇哉！君今生无分，目下尊夫人大有良缘。”贾不觉汗下，自思妻方少艾，若或有此，将为终身之耻，乃求为消除。仙曰：“是注定之大数，岂予所得更改？”贾复哀求，仙仰天而思，良久曰：“善哉！善哉！幸而尊夫人所遇庸奴也，贪财之心胜于好色。汝速还家，可免闺房之丑，不过损财耳。”贾屈指计程，业出门四日矣，恐归无及，又思为蝇头微利而使妻失节，断乎不可。乃辞仙而归，昼夜赶行。
　　离家仅四十里，忽大雨如注，遂不得前。明午入门，则见卧房墙已淋坍，邻有单身少年相逼而居，回忆仙言，不觉叹恨。妻问：“何叹？”曰：“墙坍壁倒，两室相通。彼此少年独宿，其事尚可言？而来问我乎！”妻曰：“君为此耶，事诚有之，幸失十金而免。”贾询其故，曰：“墙倒后，少年果来相调，予逃往邻家，不料枕间藏金遂被窃去。今渠怕汝归，业已远扬。”问金何来，则某家清偿物也。贾鸣官擒少年笞之，而金卒难追。此事程惺峰为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