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牧歌》BwindyB

36、第 36 章

　　于嘉泠来到贵州的这个小山村已经半年了，这个村子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印乡村。据村里的老人们说，这个名字是古时候从村子里考出的一个秀才取的，他在京城中举的时候有人问他家乡为何样，他只是了一句，“印象中，是那般水影透丽。”所以这话传到村里人的耳朵里，自然就以为是秀才给村里起的名，便一直沿用至今了。
　　于嘉泠住在学校旁边的一户农民家里，家里的男主人在前年在城里打工的时候出意外死了，妻子赵姐只好拖着孩子又回到村里，过着清贫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于嘉泠便不好意思白住着，只好也跟着干活，但是自从生了一场大病，赵姐也不让她干了，她自己也知是累赘，只好更用心的教孩子学习。孩子很聪明，就叫聪聪，是爸爸取的名，他是班上最小的孩子，但是成绩却是最好的，聪聪看她闲着的时候总是坐在她身边，闹着她说山外的故事，于嘉泠也是百说不厌，就算是当时大学时的事情，她好像也说了三四遍，聪聪却总是听着。
　　“于老师，你说我要是上了大学，能像你一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么？”渐渐熟悉了之后，聪聪老是爱问她一些自己心中的疑问。
　　“当然，上了大学，你就是成人了，应该要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于嘉泠摸摸聪聪的头顶，“那你以后想干什么啊？”
　　聪聪和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要盖一个大房子，然后让村里的人住上我盖的房子，不用再受苦了。”
　　孩子的世界永远都是充满的幻想和好奇的，所以于嘉泠并没有评论，只是温柔的笑笑，她想，在孩子尚未看到丑恶之前，她要一直让他们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所以，这就是她留在这里的目的。
　　“于老师，有你的信。”
　　门口有人冲院子里吆喝，她出门就看到了村里的送信员乔伯。
　　“又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她接过信一看，竟然有三封。
　　“于老师不嫌弃我们这里穷就很好了，我们哪里还敢说辛苦啊，”乔伯拿起车边的水瓶喝水，一口就见底了，于嘉泠赶紧接过瓶子在院子里重新给乔伯灌上一瓶，递到他手中。
　　“你慢点儿啊~”
　　看着乔伯的身影一点点的缩小，她回到院子里，开始看信。
　　一封是小仙的，一封是林暖柒的，还有一封，是姚薏的。
　　于嘉泠抽出小仙的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汉字，但是第一个却是英文，看着看着，嘴角也跟着笑起来了。
　　Dear嘉泠姐姐：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上学了。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上学了，其实我只是小欢姐姐也想去学校，但是院长说姐姐的身体还没有好，所以不能去了，我晚上总是能听到小欢姐姐在被子哭，但是她没有不开心，每天我放学了之后她总是要我跟她说学校里的事情，我说了，然后她比我还要开心。对了，上面那个英语是我在学校里面听那些小朋友们说的，是喜欢的人的意思，是不是？嘉泠姐姐，你好久都没有来看我们了，你去哪里了？还有你不来周叔叔也不来了，院长说他生病了。如果嘉泠姐姐能跟周叔叔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你们就能天天来看我了。
　　嘉泠姐姐，小仙很想你了，你快点来看看我好不好。
　　于嘉泠看着信中那温馨的话语，仿佛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就在眼前一般，但是至少，知道她过得很好。小仙不知道于嘉泠离开了上海，所以信上的地址都是院长瞒着小仙填的，她小心的收起信，然后抽出林暖柒的信，全盘接受着她无止境的抱怨。
　　To 没良心的于嘉泠女士，
　　你说你上次联系我是多久之后了，你说你是不是忘记我了！啊！
　　你从去了那里之后就肯定是乐不思蜀了是吧，也是，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是说说而已，但是起码你也跟我透个信吧，无缘无故的突然说你不想回来了，然后就是整整两个月没有消息。诶，本来我还是挺担心你在那儿会不习惯的，但是看看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嘉泠姐，我告诉你啊，我恋爱了，那个，是一个公司的经理，叫陆铎。我们是在商场认识的，那天我跟我妈去买东西，然后碰上了牛肉减价，我妈一个劲儿的让我去抢，真是抢，我身边一大群阿姨都是掳袖子等着开摊，那倒好，刚开始卖，一个阿姨就直接把我甩向一边，然后就一双手接住了我（此处省略很多字……）他就向我告白了，我们就，呵呵呵
　　嘉泠姐，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命中注定啊，住一个小区，开同一款车，公司在一条街上，喜欢吃同一个牌子的冰淇淋（此处再省略很多字……）我觉得就是了，反正现在就是幸福得很啊！
　　嗯，说得也挺多了，准备结束了，你再等等啊，其实我还有件事儿没告诉你，就是，其实周牧博快两个月没来公司了，听说是住院了，好像还挺严重的，程总都去看过几回了，而且他的人也慢慢的撤出公司了，好像真的平静了。我早就知道你跟周牧博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好像是那时候你辞职的时候吧，挺早了，但是我一直没说了，主要是因为我觉得不关我的事，然后嘛，我觉得这些事情你能处理好的，所以就……
　　不说了，记得早点回信给我啊！还有你那儿什么破地方啊，连天线都没有嘛，打个电话都不行吗！整天写信我的手都快生了还让我干这样的事儿！
　　想你的暖柒
　　于嘉泠看信的时候笑容都没有脸上，就算是知道了周牧博已经病重住院时表情都没有变过，好像这个人就真的是她曾经的一个过客一样。她收起信，没有再接着往下看，因为隐隐的觉得姚薏要说的事情与她早就无关了，所以至少是将信都放进了自己房间的抽屉里，有时间了，她会回信的。
　　赵姐扛着锄子回来了，看到于嘉泠正在厨房里烧饭，也只是笑笑打个招呼然后就进屋去了，不久赵姐就出来了，把于嘉泠赶出了厨房，自己在里卖烧菜，于嘉泠走进屋里的时候看见正摆着桌上的蜡烛，就明白了。聪聪从外面玩回来，看到自己的妈妈在厨房里做饭，也没打招呼的走进屋里，于嘉泠以为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正想告诉他，聪聪就抢先开口了。
　　“于老师，今天是我爸的忌日，所以我妈心情有些不好，你不要难过啊。”
　　于嘉泠愣了一愣，笑着拍拍他的头，没有说什么。
　　赵姐拿出刚做好的饭菜，摆在桌子上，于嘉泠看着这母子俩整齐的叩拜，好像真的是有些伤心了，特别是聪聪还细心的给妈妈擦去脸上的浅浅泪痕。等到这个过程都结束了，赵姐才不好意思的跟她说了什么，于嘉泠只好表示着没事儿，三个人才开始吃饭。
　　“赵姐，这两年，您也挺辛苦的吧，”饭后于嘉泠帮着赵姐在厨房里收拾，只好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诶，这有什么好辛苦的，我们农村人可不就是这么活过来的，”赵姐一边洗碗，一边跟她说着，“只要娃娃好，我们做什么都不觉得苦了。”
　　“聪聪很听话也很聪明，以后肯定有出息的，您不用担心的，”于嘉泠在客户面前洋洋洒洒的说话的气势竟然在这个农村妇女面前发挥不出，只好傻傻的安慰着她。
　　赵姐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玩的聪聪，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是啊，孩子是聪明啊，但是我们没有本事送他去城里读书啊，”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和忧虑，“在这个地方，娃娃还是要吃苦的呀。”
　　于嘉泠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可以安慰这位母亲，只好静静的一边擦拭着洗好的碗筷。
　　赵姐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说道，“像嘉泠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城里这么好的生活不过，还要到我们这个穷地方来，教孩子上学，真是了不起啊。”
　　于嘉泠本想提醒着赵姐“了不起”自己还是担不起的，但是说了又有什么用了，她确实是放弃了城里的生活来到这里叫孩子们读书，只是她并不是伟大，而是为了自己心里的安稳。
　　坐在院子里，夜渐渐的深了，聪聪被赵姐哄着去睡觉了，于嘉泠只好一个人数着天上的星星，然后莫名的想起了那晚爬黄山时候的场景，一行人这么多，但是身边那个，却从未变过。
　　“天气凉了，多穿点，”赵姐往她身上加了一件衣服，坐在她身边，也看着天上的星星，轻声说道，“他爸不知道还在看着我们没有啊。”
　　“肯定的啊，那里的人一直都会看着地上自己思念的人，看他们有没有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好好生活。”于嘉泠说这话时心里一阵心酸，只好打住没有再往下。
　　“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好听，”赵姐开心的对她笑了笑，“我们哪里有这么多讲法，只是看着天上，就好像是看着他爸一样。”
　　于嘉泠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好转了一个话题，“赵姐，你和聪聪的爸爸是这么认识的啊，可以说说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赵姐换了一个姿势，开始慢慢的说道，“我们就是这个村子里长大的，大家都是邻居了，从小就认识了，我没有读过书，他咧就是上了几年学，但是穷就不上了，带着我就出去打工了。起初我们还都是住着一个大房间，很多人一起住的那种，他总是睡着我旁边，晚上了还帮我赶跑了一些个趁机找茬的人，我们那个时候哪里懂什么结婚的，就是觉得他对我好。到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大一点的厂，工资多了一点，就租了一个房间，久了大家都开始说闲话了，他就拿着一碗鸡汤，送到厂里我工作的地方，说是要跟我结婚了，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就结婚了，后来就有了聪聪。聪聪半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医院说是什么病，反正是跟着一辈子的，他爸就没办法了，整天整夜的工作，后来意外，就死了，我们就回来了，聪聪还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我也就觉得一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是现在是实在没有钱了……”
　　赵姐没有哭，只是低着头，于嘉泠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感觉到了自己眼前是一片模糊，等到赵姐再出声时，她才懂得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赵姐……”于嘉泠确定自己没有说胡话，但是赵姐却这么认为了。
　　“诶，说这个干吗，这不关你的事情，不用这个费心的。”
　　于嘉泠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么无非是让赵姐觉得是在可怜他们，索性她没有往下说，只是开始慢慢想着从聪聪下手，既然知道了孩子的病，就不可能这么不管的。
　　“好了，这么晚了，你也早点睡了，”赵姐拍拍她的肩膀，走进了屋里。于嘉泠看着赵姐的背影，那样的佝偻，不过三十岁，却好似老年一般，心里又是一阵犯酸。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