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公馆[无限]》三阳开岁

33、死亡的秘密

　　“后来呢？”

　　许青陆的声音有点冷淡，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有些堵。

　　张翠抬头望着房梁，陷入了回忆中，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后来，她生了，我被赶走了。”

　　她停顿下来，像是在等人问话。

　　许青陆如她所愿：“为什么？”

　　张翠说：“我没用了呗。陈萍怀了孕，就是被剪了羽毛的鸟，再也飞不起来了。我本来就是买来盯着陈萍的，现在她不跑了，多一个我，就是多一口饭。”

　　“离开单家，你去了哪里？”

　　“城里。但我不识字，我找了一家小饭馆，做小时工。他们瞧不上女的，也不敢用小孩，我是偷摸着做。洗碗洗菜、扫地擦桌，什么我都做。早上六点起，晚上十点睡，我好好的手，没几天，就变得和老妈子一样了。”

　　“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啊，小时工太累，我干不下去了，游荡了几年，又回到了单家。”

　　“单家人早把我忘了，也不收人，我求了半宿，最后还是陈萍把我留下的。”

　　“然后，过了两天，陈萍就来找我了。”张翠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过来，看着许青陆，“她问我，要不要做单家大夫人。”

　　许青陆：“她问的？为什么？”

　　张翠扣了扣书皮：“我不知道，可能她过得不好，也可能她一直想逃。”

　　许青陆：“你帮她了。怎么帮的？”一句陈述，一句疑问。

　　张翠：“陈萍给我提供了时间、地点，我就按着她给的信息，勾引了单光楣。单光楣太好骗了，一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随便勾两下就到手了，然后，就离不开我了。你说，男人，就是这么肤浅。”

　　许青陆：“你为什么会答应她的要求？”

　　“为什么？我有得选吗？我没得选！”张翠激动起来，“我就是为了活一口饭吃，我浪费太多的时间了，我找不到出路了。既然有人给我机会，我为什么不抓住！既然她一定要去外面送死，我为什么不成全！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她能拿到的，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许青陆打断张翠的话：“那你为什么要伤害单柏南？他和你没有利益冲突吧？”

　　张翠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单光楣刚好没两个月，我就怀孕了，陈萍说要走，却一直不走……到五个月的时候，我的肚子要瞒不住了，我就想岔了。自打我来张家后，我就在有意地接近单柏南，他叫我张姨，很放心我，但是我不放心他……他是单家的独苗，如果陈萍走的时候不带走他，那我的孩子，在单家就没有地位可言，所以，我带他去了鸡圈，脱了他的裤子，在他身上抹了些东西……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张翠摇着头，“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许青陆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陈萍是怎么逃走的？”

　　“那天半夜，风扇炸了，火从天花板上烧起来，烧黑了整个梁子，火油滴下来，她就站在那里笑，笑得可大声了。”张翠好像又看见了那燃烧的屋檐。

　　所以陈萍的屋子里，虽然梁烧得黢黑，但是床下的纸只是燎到了一些边。

　　“然后所有人都起来救火，她趁乱从窗户那里跑了，带着单柏南一起。其实单家也没什么人看守，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放了火再跑。”

　　因为单光考在盯着她，因为她心里还有恨。

　　许青陆：“单家没找过吗？”

　　张翠：“找过，但没找到，我怀孕了，单柏南又成小太监了，没用了，所以他们就开始看重我，也就没再花时间花钱去找了。”

　　许青陆：“你手上的书，是你自己的吗？”

　　“这？”张翠说，“不是，这是陈萍留下的，说没用了，就给了我。”

　　许青陆：“那你能把这本说给我看看吗？”

　　张翠沉默着摸了摸书皮：“给你吧，反正我也不识字。”

　　许青陆接过书，书皮上除了张翠刚才滴下的眼泪外，还布了一层灰。看来张翠是没把书拿出来翻过。她翻了翻书，上面有一些注记，应该是陈萍留下的，但是注记都很正常，不像隐藏了什么，但是翻到封底时，许青陆察觉到这封底的厚度和封面不一样。

　　里面藏东西了。

　　许青陆不动声色地将书放下，询问：“你还记得你死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单柏南为什么会回到单家？”

　　张翠的神色变得恐惧起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回到这里来，他就像疯了一样，呆了好几天，还来问我陈萍的事情。”

　　许青陆：“你和他说什么了？”

　　张翠咽了一口口水：“我害怕他来抢余南的东西，我就说他是扫把星，陈萍本来可以跑的，但是因为他跑不了了，还说如果陈萍早死了，一定是因为他这个阉人拖累了陈萍。我，我不知道他会把我害死了，如果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张翠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青陆听不下去，拿了书就告辞离开了。

　　走出张翠房间的许青陆步伐越来越快，回到客房，哐的一声把门关了，狠狠地发泄了一把情绪。

　　系统：【主人，您怎么了？怎么生气了？】

　　许青陆平复了一下心情：【人这种生物，死了也不会说实话。】

　　冷静下来的许青陆觉得自己刚才摔门的动作实在是太幼稚了，她已经十来年没这么做过了，现在居然被张翠气到做了这种动作。

　　许青陆在内心小小嫌弃了一下自己，然后开始梳理张翠说出来的信息。

　　张翠的话听起来是天衣无缝，但实则漏洞百出。

　　首先是来到单家的原因。
　　张翠自称她是买来监视陈萍的行动的。但是自许青陆进入单家以来，就没见到过半个外人。操持单家琐事的，都是单家的女儿媳妇儿们，并且张翠昨晚无意间提到过，单家是靠单老爷子卖古董来维持生计，所以单家的经济条件算不上太好，应该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的。在这种情况下，单家真的能为了一个用两斤米换来的童养媳再找一个侍奉的小丫鬟吗？显然不可能。那张翠的身份是什么？
　　单家有两个儿子，单老爷子用两斤米给大儿子换了一个童养媳，那单老爷子会不会如法炮制，再给小儿子找一个？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陈萍和张翠的关系是未来妯娌。因为张翠和陈萍有着同样的遭遇，所以陈萍以心换心，对张翠坦诚相告，想要和张翠齐心协力逃出单家，也许就是要借着高考机会逃跑，但是她没想到，张翠居然把她的计划告诉了单老爷子，让她受尽侮辱。

　　基于这个假设，张翠就不可能是被赶出单家，最有可能的就是张翠自己逃跑了。张翠为什么要逃跑？在最开始张翠和许青陆的谈话中，张翠对童养媳的身份并不排斥，还颇有些认命的意思。结合两次的谈话，张翠对一件事情同样是反应激烈，那就是陈萍受辱。
　　陈萍的一身青紫给张翠留下了冲击性的印象，当时的张翠只有十三岁，她会不会对未来产生恐惧。从书房的老照片可得，单光考是一个施虐成瘾的人，这种现象可能早在单光考的孩童青年时期就有所体现。两者结合，别说是张翠，任何人都想连夜逃跑。

　　还有就是张翠在外的经历，她是有所隐瞒的。张翠对第一份工作是坦诚的，但是对之后的工作是闭口不提，只说了是在游荡。是真的没有工作，还是工作内容难以启齿？张翠逃跑时不过十三四岁，她靠什么不被饿死？如果她奋进向上，如果城里的生活比单家好，她还需要重回单家吗？一个小姑娘年轻漂亮，没学历见识浅，去了一趟城里后，便可以轻轻松松勾引男人，许青陆真的不敢细想张翠在外的遭遇。

　　但这都不应该成为她伤害别人的原因。

　　人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就把他人当作路上的踏脚石。

　　年轻的时候，陈萍想帮她一把，她拒绝了，转头把陈萍卖了；她逃走后，没找到活下去的方法，回来后接受陈萍的提议，却还是私心作祟害了单柏南；最后单柏南回来讨真相时，她又再次欺骗他。

　　单柏南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许青陆大致理清了关于张翠的过往，至于陈萍，她还有一些拼图没拼上。

　　她打开那本《活着》，翻到封底，从行李箱里找出了一把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的儿童剪刀，沿着书的边缘把牛皮纸剪开，里面掉落出几张大小不一的纸。

　　时间过去十几年了，牛皮纸里的纸张保存的还算完好。许青陆把纸一张张平铺在床上。

　　小张的长方形是车票，按时间来看，是三十多年前的车票，上面还有许多的鞋印子。按时间推算，这是陈萍刚卖到单家的时候，她想逃回家。但她是个孩子，没有钱买车票，不然买了车票也应该是珍重地放好，不会有这么多鞋印子。这张车票看起来更像是从地上捡到，被她收藏了起来。

　　除了这一张车票以外，还有许多表示地名的纸张。张翠说，陈萍不是一次性就找到家的，她经过了几番试错后，才找到自己原来的家。这些可能她试错的过程中，找到的和地点有关的纸张。在不断排除这些错误答案后，才找到了正确答案。只可惜这个正确的答案已经抛弃她了。

　　大张的长方形，有一张是她的初中毕业成绩单，上面一律是优，下面还有老师的评语：“陈萍，加油！希望你可以成功，老师期待你上高中的那一天。”

　　另外一张中等大小的，是陈萍的高考准考证，被揉得皱巴巴的，又被抚平了，上面还有眼泪的痕迹。

　　这些都是陈萍想要冲破束缚的证据。

　　只有两张例外。

　　这两张都是土黄色的纸，纸张轻薄，一张小，一张大。

　　小的是一张卖身契，一个叫做吴胆的人，卖身给了单荣桓做奴，签的还是死契。
　　大的是一张地产交易书，写着单荣桓已经将单宅转卖给了一个叫赵衍的人。

　　为什么陈萍要保存这个，还要和自己想要珍藏的过往放在一起？

　　“单老爷子偷摸卖家里的古董。”
　　“这个单老爷子还真的不识字。”
　　“她说单家老爷子有古怪。”
　　“其实单家也没什么人看守，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放了火再跑。”

　　电光火石间，许青陆好像触摸到了单家尘封多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