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迟》孚卜

23、半迟

　　或许是酒精的刺激太大了，宁初知晕晕乎乎地想。

　　面前的人儿重叠，她还能听见许舟清的低笑声，很轻很轻，可却很纯粹。

　　许舟清笑她：“小公主，你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宁初知心中落泪，她无法辩驳许舟清的话，这么多年，她没有一点长进——
　　对许舟清，永远狠不下心。

　　这么多年，她依旧喜欢许舟清。
　　一喜欢，喜欢了好些年。

　　一晃眼，时间过这么快了。许舟清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他比自己想象中生活的要更好，自在、自由、无拘无束。

　　她竟找不出与许舟清相匹配的一点儿来。

　　渺小如沙的她，怎敢高攀月亮。

　　“许舟清……”她哽咽着，想说点儿什么。

　　比如说，你这次是不是骗我的。
　　比如说，你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吗。
　　比如说，你大学谈的那两任女朋友，是认真的吗。

　　比如说……

　　你有想过我吗？

　　也许你早忘了我这个人，可我记了你好久好久。

　　这些话弯弯绕绕地，缠绕在她心中，诸多的问题中，她磕磕绊绊地选出一个最难让人回答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笔名？”

　　喝醉了的宁初知，依旧是大胆。无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

　　许舟清勾唇：“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宁初知醉醺醺地又灌了一口啤酒，喝得太急，她呛到了。咳嗽了起来。

　　“慢点儿。”许舟清起身为她顺背，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宁初知从脸辣到了耳朵，浑身上下都透着红。

　　“我长不大了。”宁初知怔怔地说。

　　她人长大了，心却没有跟着长大。

　　许舟清听不见她心中的话，坐回了位置上，嘴痒想抽烟。

　　他舔了下唇，宁初知便低睫道：“想抽就抽吧。”

　　许舟清愣了下。

　　这一次，许舟清没再忍了。他嗑起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烟雾环绕。

　　吐出了烟，他滚了滚喉结，道：“是你哥告诉我，你在写稿。”

　　话毕，他一顿，在弥漫的烟雾中笑了下。

　　格外的痞，他总是这样，带着点儿慵懒，又有些伤害性。

　　“我那时在想，这么内向的人，内心世界还挺丰富。”

　　宁初知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才不内向。”

　　许舟清抽完了一根烟，又喝了一口酒，辛辣刺激着他的喉咙，声调变得有些奇怪。

　　他沙哑道：“小公主，喝醉了吗？”

　　宁初知晃了晃脑袋，想逞能说没醉，但一起身，就头昏眼花。

　　烧烤没吃多少，许舟清被迫扛她回家。

　　一路上，宁初知格外的多话，呜呜咽咽个不停。

　　她拽着许舟清的衣角，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然后嘿嘿傻笑着：“舟清哥，我好难过啊。”

　　许舟清还以为能听到她酒后吐真言，趁虚而入道：“嗯？为什么难过，告诉哥哥。”

　　“我写了好久好久的稿子。”宁初知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比，大约是五本书的距离，“废稿就这么多了，可我还是火不了。”

　　许舟清耐心哄道：“你现在火了。”

　　宁初知揪着眉节，苦思冥想后咬着唇说：“为什么火的是这一本啊，我一点儿都不想这一本火。”

　　许舟清好笑道：“为什么？”

　　宁初知想说“因为这本有你的影子啊”。

　　就在说出口的这一霎间，她的脑子清醒了。

　　她不能这样下去，宁初知垂眸，瞳孔颤了颤。

　　“怎么不说话？”见旁边的人儿低着头，许舟清以为她喝多了想吐，关心道：“是不是想吐？”

　　宁初知觉得这人真挺烦的。

　　许舟清总是这样轻而易举抓到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让她抑制不住情绪去爱他。

　　她慢半拍地摇头，不知是在警示自己，还是在告诫他。

　　“舟清哥，我们没可能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听不出释怀的味道。这句话没有她想象中的好说出口。

　　六个字，在她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宁初知差点咬到舌头。紧接而来的，是无尽的后悔。

　　她以醉意的姿态说出的话，明明是残忍的拒绝，心里却在期待许舟清说点儿什么来。

　　可令她失望的是，许舟清片刻未语。

　　那一刹，她的呼吸急促，时间过得太慢了。

　　一点一滴，一毫一分，好几秒钟。

　　很久很久，久到她真的有些醉了。

　　宁初知浑然不知，沉默的许舟清叹了口气。认命地抱她回了家。

　　那是她小时候从未奢望过的公主抱。没想到是在她睡过去时才得以实现。

　　许舟清来白海市前，带了三包黄鹤楼。

　　整宿，他坐在窗前，看着底下凄凉的景象，抽了整整两包烟。

　　抽到他干咳，喉咙发痒。

　　低眸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许舟清一时间有些卡壳，他到底为什么而来？

　　初来白海市的想法很简单，他去找宁初知，被告知自家猫逃了。

　　顺着宁秋廷的话，他找来了白海市。又用了各种变通，才得到了宁初知的电话。

　　蹲在轨道里打宁初知电话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想自己真是蠢得慌，居然真的会来这里。

　　挂断电话，他是惆怅的。他不敢赌宁初知会来，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压抑着心中的急躁，他看到了宁初知。

　　那一瞬间，他心里的烦躁被攻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情绪？

　　许舟清记不清了，大概是高二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宁秋廷背后的“小跟班”，长得恬静，很乖，看去就好欺负。

　　使坏给她取别名，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模样，但有人欺负了她，自己就不高兴。

　　许舟清没有认妹妹的习惯，但那时候，他真的把宁初知当妹妹看。

　　其实许舟清心中一直没底，宁初知看去并不喜欢他。也许是她太会隐藏自己的情愫了。导致他总不敢再放肆一点。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许舟清又燃尽了一根烟，自嘲一笑。

　　宁初知说看不清他的心意，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晚，他想了很多，却都于事无补。

　　第二天起床，宁初知奇迹般的断片了。

　　她头疼得紧，意识清醒了却依旧不想起床洗漱，就这样赖到了下午。

　　下午三点，许舟清忍不住了，敲她的门。

　　宁初知小声嚷嚷：“同居守则！”

　　“衣服穿好了么？”许舟清在门外问。

　　宁初知一愣。

　　许舟清见半天没反应，开门，倚在门边。

　　他环着手，挑眉道：“小初知，你这过的是美国时间？”

　　又变称呼了，宁初知闷声道：“我头疼。”

　　许舟清愣了两秒，乐了。
　　“改姓了？怎么还跟我撒上娇了。”

　　宁初知：“……”

　　她用被子捂着脸，认定自己的形象一定很邋遢，“……你出去。”

　　许舟清见好就收：“好了，别耍小孩脾气，起床吃饭。”

　　宁初知怔了下。

　　十分钟后，她洗完漱，坐在饭桌前。

　　每样菜都被一一摆在盘子上，色泽鲜亮，横扫一眼，她的食欲被轻易地激起。

　　宁初知有些不确定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正如她想的那样，许舟清坦然道：“不是。”

　　宁初知：“？”

　　许舟清：“买的，我装盘，你洗碗。”

　　宁初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满垃圾桶的一次性饭盒。

　　“……”她无语片刻，“你就不能用一次性饭盒吗，倒出来干什么？”

　　许舟清：“倒出来你好洗碗。”

　　宁初知：“……”

　　因为许舟清这一句话，宁初知这顿饭吃的十分不是滋味。

　　结果吃完饭后，许舟清主动洗了碗。

　　宁初知这才看懂了他的操作，气笑了：“合着你在这逗我玩儿？”

　　许舟清格外地勤快，为自己辩解：“我可没，我只是心疼你，写稿子的手拿来洗碗，泡肿了多难看。”

　　宁初知：“……”

　　她叹了口气，不想再理许舟清，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房间。

　　她根本写不下去稿子。

　　靠。。
　　宁初知忍不住在心底发泄了一句。

　　她打开论坛，以最深沉的姿态，发了一条帖子。

　　「曾经暗恋的男生现在突然对我很好是怎么回事？」

　　帖子一发出，就十分的热闹。

　　【沙发！前排售卖瓜子花生牛奶~】

　　【蹲蹲，蹭蹭喜气！！层主和喜欢的人肯定是双向奔赴啊！！】

　　【曾经暗恋？？所以现在是明恋吗（贼笑），不会又是玛丽苏类型，我的暗恋男生是我上司这种戏码吧！！（怕了怕了）】

　　宁初知咽了咽唾沫，急忙解释。

　　「不是！！！真就暗恋男生！暗恋九年了，一直以为他不知道，也一直是异地状态，很久没联系了，过年那段时间才联系的，结果他跟着我来了我工作的城市！」

　　【我草！！！居然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和前途，层主暗恋的男生够酷啊！】

　　「你好，我主要是想问一下这件事如何解决，我觉得他的到来给我带来了困扰。」

　　【困扰？！！层主怎么想的！这叫喜临门！】

　　【喜欢了那么久的男生来倒追你，要是我我就烧高香了555】

　　【大家的关键点好像错了，层主虽然说自己暗恋那个男生九年，但没说现在还喜不喜欢啊……要是人家已经不喜欢了怎么办？】

　　宁初知看到这段，眼眸变得复杂。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奔：
　　「喜欢，但觉得没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