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迟》孚卜

22、半迟

　　司机师傅年过半百，引人注目的是左边的一道断眉，他乐呵呵的，声音有几分忠厚老实，和他面煞的脸形成对比。

　　“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司机师傅说。

　　一路上，许舟清和司机师傅东扯西扯，几乎都与宁初知挂钩。

　　聊熟后，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后边的人，笑道：“你女朋友还挺漂亮。”

　　许舟清睨了眼宁初知。

　　她长得确实漂亮，高中时候就有很多人喜欢，但都被宁秋廷的威名挡住了。

　　从前只认为她是小家闺秀的模样，可如今细看，倒有几分妖艳。

　　是许舟清从未涉足过的类型。

　　他含笑着，轻佻道：“我女朋友当然漂亮。”

　　下车后，许舟清主动付了钱，宁初知在一旁看着，忽地哼唧一声。

　　“怎么了？”许舟清问她。

　　宁初知凉凉道：“有钱付车费，没钱住宾馆。”

　　许舟清坦然道：“我就是冲你来的，住什么宾馆？”

　　宁初知噎了下，深呼一口气，只当没听见。

　　宁初知住在“一家”小区，A栋楼，1028。

　　许舟清斜了眼小区名字，哼笑道：“还挺独特。”

　　宁初知无言，带他了电梯，点了十层。

　　许舟清：“你哑巴了？”

　　宁初知：“……”

　　等出了电梯，到家后，宁初知才说话：“现在在我家，就得听我的。”

　　许舟清“嗯？”了一声，被她严肃的模样逗笑了：“你说。”

　　宁初知深呼吸，又重重吐出，发颤的手塞进兜里，强装冷静道：
　　“第一，我不喜欢别人光着膀子在公共区域走荡。”

　　“公共区域？”许舟清说，“所以你这一路上不说话，是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地盘？”

　　宁初知不置可否，接着说：“第二，你的私人领域是客卧，而我是主卧，平常没事不能串房。”

　　许舟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痞痞地笑了下，懒洋洋道：“那要是有事呢？”

　　宁初知涨红了脸，“有事也不能！”

　　许舟清都顺着了，宁初知说：“第三，厕所一个人最多只能用二十分钟。”

　　许舟清依着。

　　宁初知继续道：“第四，你不能带朋友来家里。”

　　许舟清懒散道：“我在这儿哪有什么朋友，只有你。”

　　宁初知一哽，心跳的厉害，“第五，不得干涉对方的生活和隐私。”

　　前面几条，许舟清能顺就顺着，依她高兴就好，可到这一条，他不大高兴了。

　　许舟清：“那你处对象呢，我也管不着？”

　　“……”宁初知心想，他找对象自己也从未管辖过。

　　“能同意就住，不能同意就走。”宁初知下达了最后的话，逃之夭夭。

　　她躲回房间，反锁了门，靠在门上，心脏跳得不能自已。

　　摸着心脏，宁初知落下一滴泪。

　　太荒唐了，宁初知呢喃。

　　她真的不明白许舟清，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和许舟清没什么可能。

　　“一定要藏好情愫啊。”宁初知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这会儿已经将近两点钟，宁初知的脑子空空无也，可精神气却十足。

　　彻夜难眠。

　　将近早上五点，宁初知才堪堪入睡。

　　中午十二点，宁初知被林鱼鱼的电话吵醒。手机打开免提，她出了房门，恹恹地放在一旁，开始洗漱。

　　“喂？”对方一直没说话，林鱼鱼先行开口，“你在干嘛呢？！”

　　宁初知打了个哈欠，接着挤牙膏：“刚睡醒。”

　　林鱼鱼：“你睡神啊，这都几点了。”

　　宁初知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今早凌晨五点才睡。”

　　林鱼鱼“卧槽”了一声，惊呼道：“许舟清给你的打击不小啊。”

　　宁初知懒懒“嗯”了声，抬头拿杯子漱口，撞上了许舟清戏谑的目光。

　　她从那狭小的细缝中，对上了正坐在沙发上，搭着腿看电视，转而看她的许舟清。

　　宁初知：“……”

　　林鱼鱼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喋喋不休地说：“你说说你，许舟清既然都那么说了，你干脆就和他在一起呗，再说也喜欢这么多年了，在一起又——”

　　话没说完，被宁初知打断，她羞愤道：“鱼鱼，我这边有点儿事，先挂了。”

　　话毕，她紧忙掐了电话线，草草洗了漱。她去厨房拿了两片面包热。

　　“喜欢这么多年？”许舟清坐在沙发上，懒懒开口。

　　宁初知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没理，接着热面包。

　　许舟清整个身子倾斜，看着忙碌的她，厚颜无耻道：“给我热两片呗。”

　　宁初知别扭道：“你自己没手吗？”

　　许舟清：“我想吃你热的。”

　　不能这样宠着他，宁初知咬唇想。

　　五分钟后，她认命端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两片面包和沙拉酱，递给许舟清。

　　她在心中轻微叹气，明了了，自己抵不住许舟清撒娇的。

　　宁初知闲来无事，问了句：“你没工作吗？”

　　许舟清没什么顾忌地吃着面包，闻言，他道：“开了两家店，不太忙。”

　　“关于赛车？”她信手拈来。

　　许舟清顿了下，抬眼看她，倏地笑了。

　　“小公主，你还挺关注我。”

　　这话他说了无数遍了，来来回回，他能让自己难堪的，也就这么几句话。

　　宁初知懒得和他多说，起身离开了沙发，丢下句“吃完记得洗碗”，便回了房间写稿。

　　她这本小说卡在男女主分手后的重逢好些天了，一直断更。

　　宁初知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两人的重逢，在初写这本书时，宁初知的想法是——

　　让他们轰轰烈烈地在一起，又轰轰烈烈地分手。

　　这两点她做到了，赚足了读者的眼泪和欢笑声。可现在该到重逢的时候，她怎么也找不出感觉。

　　该怎么安排他们重逢呢？
　　是轰轰烈烈，还是平平常常？

　　两人因为家庭原因分手，该不该让父母去说呢？这个想法一刹间出现在宁初知的脑海里，没过三秒，被她自己扼杀。

　　不能这样写，她想。

　　宁初知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许舟清，他的一言一行。

　　猝然，她有了灵感。

　　如果是男主学成归来，依旧爱着女主，所以不顾一切地去找她。

　　这样的情景，宁初知眸底闪过一丝光芒。

　　她想，许舟清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带来的不全是困扰。

　　这天，她键盘上的手打字打到飞起。灵感颇足。

　　写到了晚上八点，宁初知细细检查了一遍，点击发送。

　　充实的一天就这样结束，她后知后觉地有些饿，出去装了杯水准备点个外卖。

　　许舟清还坐在白天那个位置没动，不一样的是，他没在看电视，而是专心处理公务。

　　宁初知不得不承认，在工作中的许舟清，格外的有魅力。

　　许舟清注意到炽热的目光，抬眼看她。

　　宁初知愣了下，紧了紧手中的水杯，准备开溜。下一秒，被许舟清叫住。

　　“了了。”他说，“你饿了吗？”

　　没等她说话，许舟清紧接着就说了下一句：“我饿了。”

　　宁初知：“……”

　　许舟清关了电脑，放在一边，长腿起身，朝她走来。

　　他笑吟吟地说：“陪我去吃饭吧，好不好？”

　　宁初知又一次的为他折服，放弃了点外卖的想法，穿上棉袄同他出门。

　　许舟清心情格外的好：“白海市有什么好吃的么？”

　　宁初知：“……不知道。”

　　许舟清：“唬人也不能这样唬吧，了了，你当哥哥还是小孩么？”

　　看他自己代入了哥哥的角色，宁初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温声解释：“我平常都是点外卖。”

　　许舟清意味深长道：“点外卖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宁初知：“……”

　　许舟清：“吃烧烤吗？”

　　宁初知怼他：“吃烧烤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

　　许舟清乐了，“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

　　宁初知也不知道哪家的烧烤好吃，便打开软件搜了一下，选择去排名第一的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烟火味十足，两人点完餐后坐下。

　　许舟清环顾四周，笑道：“我记得高中时候，我和你也一起来吃过一次烧烤，也是这种大排档。”

　　宁初知：“……”

　　许舟清：“我记得你那时候逞能，非要喝两口酒，喝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问我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我那时候就觉得，这小姑娘还挺多秘密的。”

　　宁初知记得那次，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我那时候为了敷衍你，和你说我喜欢短发的姑娘。”许舟清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宁初知镇定道：“只是全职在家不想洗头麻烦而已。”

　　许舟清了然，“这么多年过去，小公主，你酒量还和之前一样吗？”

　　自那以后，宁初知再也没喝过酒，总觉得喝酒会误事。大学时的社交，被人起哄着要她喝酒，她都是滴酒不沾。

　　可今天，她被许舟清的话刺激到了。

　　“当然。”她眉眼温柔，“我现在的酒量还不错。”

　　“哦？是么。”许舟清笑了，起身去拿了四罐啤酒。

　　开了两瓶，他递给宁初知一瓶，爽朗地碰了下她的啤酒。

　　“不醉不归。”许舟清说。

　　宁初知吞了吞唾沫，硬着头皮抿了一口，涩苦味依旧残存，和几年前的感受一模一样。

　　她说：“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