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丑人没资格》糊nuts

22、曾经的那一幕

　　不知道是角角的意愿过于强烈，还是她的梦本就是飘飘忽忽的。

　　一恍神，丑小鸭已经出了学校，她站在街道上。

　　丑小鸭想救人，但她什么也不会，她不仅鲛人的天生能力太弱，其他辅助技能也学的很糟。

　　她想逃，但是，在躲了一阵子之后，她的责任感又驱使她出来，战战兢兢的往部落中心去。一路上，她希望找到同伴，希望有其他人能给她依靠，但是没有，她只能自己一边躲，一边被各种声音吓到。

　　就这样疑神疑鬼的，她到了城市中心，她本以为起码会见到几个其他生存者，但没有。
　　她还想自己肯定进不去，她只想着靠近那里，城市中心的人多，有保护阵，有鲛人强者，更安全，但却看见眼前迥异的景象。

　　——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很多尸体。

　　那些强大的人身体干瘪残破，死气沉沉的好像放了很久的鱼干，就那么胡乱的扔在街道上、废墟下，这里一只手，那里一个头颅，还有一截长长的尾巴露出门外，但丑小鸭不敢拽，她在学校里已经体会过了，拽出来的，只是半截长长的、绚丽的、美好的，尾巴，一如它们还长在某个强壮美丽的鲛人身上时候。

　　穿过曾经美丽缤纷的花园，各种珊瑚树和绚丽颜色精心搭配的海藻碎了满地。

　　踩着满地狼藉，丑小鸭不由自主的边寻找边往前走着，在废墟的中心地带，那里应该是个祭坛，一片圆形空场没散落多少石块，不像其他地方满是建筑坍塌的遗迹。

　　在这里，她看到一个趴伏在地的鲛人，银色长发盖住身体，沾着地上大片透蓝色的血迹，就这样铺铺撒撒散落一地。

　　丑小鸭以为这也是个尸体，没去管，径直从旁边走过。
　　这一路，她见到了太多尸体，开始，她会恐惧、震惊，急忙扑上前探查，看是否还有气息，后来，她就只有看到时那胸口翻腾的恶心和头皮发紧发麻，再之后，她已经麻木了，破碎的尸体和破碎的石块儿没什么差别，一个眼神都不想多分。

　　在她摆着尾巴蹭着冰蓝色的血液游过时，一只手猛然抓住她的鱼尾梢儿，那里是尾巴最纤细也最灵活的地方，突然被一把抓住，她被吓得发根倒竖，鳞片炸起，当成呆滞。

　　她没叫出来，因为恐惧到达极点的时候，人是叫不出来的，只会吓傻。那些电视里演的动不动就惊叫，必然是没真被吓到过，被吓到炸毛的时候，人的声带也会炸毛到拒绝工作。

　　忽然，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去……去救……繁育地。”

　　“哦。”

　　丑小鸭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终于遇到一个幸存者，只是木然答应了，但那只手并没有松开，丑小鸭想用力把尾巴扯出来，可那只白皙细腻的手竟然这么有力气，她一点儿都抽不出来。

　　丑小鸭现在只想快点四处看看，万一有躲在哪里，没有伤到的人呢？要及时找到还活着的人啊。如果有幸存者跟她一起行动就最好了，她就可以有人倾诉有人扶持了，如果没有，她也想尽快离开，总觉得留在这里太危险，不知道敌人还会不会回来。

　　她不想跟眼前这个明显已经不行了，只剩一口气的人多浪费时间。是的，丑小鸭之所以没有为终于找到一位幸存者开心，是因为那满地的鲛人□□，她已经见到太多了，那预示着死亡。丑小鸭已经把这个人当成一个濒死者了。

　　同时，还有个藏在丑小鸭心里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因为心底里的自卑感让她在这样的鲛人高层面前格外不自在。
　　这个身处祭坛的人，衣着看似简单不过一席白袍，实际满是暗花纹，身上装饰很少，只有腰间一根光泽似金属，质感似皮革的腰带绳，嗯，绳子末端垂着长长的穗子，上面有四个结，现在，这条漂亮的绳子被一滩血迹浸透。
　　衣饰过于华贵，又是祭坛这种普通人压根儿无法踏足的地方，丑小鸭随便扫了一下，就知道这位一定是鲛人高层，是那些能力卓著的鲛人大拿。
　　她对这些人过敏，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在眼下这种环境该摆出怎样的姿态，这种手足无措对外的表现就是似乎过于冷漠。

　　丑小鸭的心理活动：好尴尬！啊，我想离开呀，想找个活人告诉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活下去呀！要不然我就找个角落躲起来也很好嘛。但我不想被托付一堆烂七八糟的事呀，找别人，不要找我呀。我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但我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拒绝吧？有没人告诉我怎么拒绝一个快死的人的要求呀？

　　是的，此时还在校园里的丑小鸭因为内向又没多少朋友，不擅长交流，她真的不敢当面拒绝别人呀。

　　尾巴相当于人类脚踝的部位被攥着，走不脱。不得已，她只得耐下心来仔细说：“嗯，我答应你，我会去繁育地。就是东边森林里嘛，我知道，去救那些鲛人卵吧？嗯，我会去看看的。”

　　丑小鸭从一句话就明白了对方的担心，从她这一路走来，看到那么多鲛人尸体和坍塌摧毁的建筑，可以想见这次对于鲛人族群的打击应该是毁灭性的，那么，现在高层们关心的，也最重要的应该就是保护那些卵，等待新一批鲛人长大吧。

　　“不，是中心区……你没有信物，进不去。”

　　丑小鸭立刻抓住话中的漏洞，问：“所以，背叛者也进不去？呃，那我不去应该也没关系吧？”

　　她的脑子可不蠢，一下子就想到关键，普通孵化小鲛人只需要保育员或护士到达繁育地带出，也只需要送卵人和受精的雄性到达那里，丑小鸭这样的普通人以为到了就可以了，却并不知道那里分为中心区和边缘区，更怎么到达中心区。估计背叛者也是以为普通人能轻易进出的边缘区就是繁育地的全貌，才没有在这件事上花费心机，这是被高层骗过了吧？但既然如此，就不用救了嘛。丑小鸭不过去，也没有任何影响呀。

　　许是丑小鸭还不算太蠢的脑子让对方心里踏实了一点，他表情好了点，喘了几口气，趴在地上，侧着头，似乎已经没力气支撑起身体了，但缓了几口气，语气顺畅了些，坚持说：“你得去，那里……现在完全锁死了，里面的养分只够几十年，卵孵化之后需要放出来。你能行的，我相信你……信物在人类世界，在妖人手中，是一块雕刻复杂的玉晶，被称为妖人至宝。”

　　说着，对方靠着抓着丑小鸭的那只手肘撑起一点上身，仰起头和一侧肩膀——嗯，对，他到现在都没放手——奋力抬起另一只手，张开手掌冲着面前的虚空。丑小鸭面前立刻显现一副投影，那是一小块掌心大的石头，看着黑漆漆的，但雕刻精美。

　　丑小鸭暗暗咋舌，这种能将心中所想直接投影出来，可不是靠的什么人类搞得电子玩意儿或是鲛人的咒术附加做成的设备。当然，现在能做到投影的设备太多，不稀奇，但能直接放映内心想法的，却是靠鲛人自身能力。

　　虽然现在在面前的是这样半米见方的投影，却清晰逼真，这需要的能力可是极强的。在学校时，虽然也有同学觉醒这种能力，通过学习和练习，能掌握将心中所想直接展现出来，可做到的不过是几公分大小的投影，还模模糊糊的，被嘲笑成鸡肋能力。但面前这位，身受重伤离死不远，竟然还能轻松投放这么大面积的清晰影像，可想原本的能力多么强悍。

　　丑小鸭又不仅感慨：嗯，这种能力用在这里还是挺方便的，省了形容的麻烦和理解偏差，直接让别人看到自己想的东西，对表达苦手简直不要太方便哦，社恐者需要。果然，没有鸡肋能力，只有不会用能力的人。

　　不知道丑小鸭的腹诽，对方继续讲着：“我会在腰带打一个结，记住你对鲛人的巨大贡献，以前，都是在对方实现我的要求后，我才会记下，但这次我会先打下结，记住你的这份恩情，我相信你会努力去做的。”

　　丑小鸭心理：我知道，你就是觉得我肯定实现不了嘛，所以不如先记下来，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这事找我不靠谱，还有，打个结什么的就算了吧，结绳记事太遥远了，我知道你现在也没办法颁发奖章什么的给我了，可也不用拿这种小奖励忽悠我吧。看在你快死了，算了，我不计较了。

　　面上，丑小鸭还是乖巧的答应：“好，我保证会努力的。”尾巴在人家手里呢。

　　“你，你发誓……发鲛人誓。”

　　鲛人誓是一种古老咒语，是鲛人所有现代咒语的基础，很少会用到，但每个鲛人都学过，咒语很简单，却很强大，学习它，主要是为了防止鲛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蒙骗，乱发誓言。只有短短10个音节，却有鲛人界最强大的效力。就算最强大的鲛人，也无法用自身力量解除或违背。是的，很多其他咒语是可以解咒的，但鲛人誓不行。
　　发了鲛人誓，如果做不到，是真的会被惩罚的。

　　丑小鸭那些学校里的小伙伴们在上学的时候，都叫鲛人誓为血咒，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发的那种。

　　但丑小鸭心想，自己也只是去努力，可没说一定能实现哟，做不做得到就再说了，看样子对方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到，那这个誓言就压力小多了，发一个，让对方安心去死，也是好的。
　　先是那串独特的古老音节，区别于现代常用语，是特殊的鲛人发音，然后说誓言：“呃，%&&saa##&l，我，丑……呃，角角，作为鲛人，发誓会尽力找到……呃，那个……”原本丑小鸭就并不是极聪明的记忆强人，加之又有点紧张，后果就是——她忘了。

　　幸好对方在这种时刻并不那么在意，或许，就算心里在意也没法换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提醒道：“妖族至宝黑玉晶。”

　　“%&&saa##&l，我角角作为鲛人，发誓会尽力寻找妖族至宝黑玉晶，拯救繁育地。若违此誓，身烂骨消，阳光暴晒而死，永不回海底。”

　　那人终于嘴角微微扬起，松了口气，手指也随之放松了，侧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丑小鸭等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不对。
　　“咦？”
　　这是……死了？！太快了吧？

　　丑小鸭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能正常和自己说话的人，转眼间就断了气，他刚才那些表现，让丑小鸭以为这个大拿级别的鲛人还能坚持很久呢。甚至，她以为……他可能不会死……

　　丑小鸭忽然涌上一阵难过，心里堵得慌，早知道……早知道她就态度更好一些了，她不是讨厌对方，她只是害怕强大的鲛人，不敢接触，习惯性的扎着浑身的刺。

　　丑小鸭蹲下来，想碰碰对方，伸了伸手指，又觉得自己这样卑微的底层，实在没什么触碰对方的理由，她也没办法用个咒语让对方干净整洁的离开，她太弱了，一个最简单的水球咒都不会。

　　最终，手指也只是徒劳的在海水中晃了晃，亦如她徒劳的想尝试的清洁咒语。

　　她只能等待海水自然的冲刷，但等待自然带走一切，等待血水和鲛人能量□□把死亡的味道传遍到遥远的海底各处，让猎食者们聚集。却没办法用咒术产生最洁净的水，瞬间给死者带去应有的体面。

　　此刻，丑小鸭在心里无比恼怒自己的无能。

　　她用力抿了抿嘴角，决绝的扭头站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