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丑人没资格》糊nuts

21、下雨天

　　周末，下雨天，空气都是湿漉漉的。窗外水汽弥漫，雾蒙蒙的，好像个水世界。

　　角角是不讨厌潮湿的，或者说，她更爱这种下雨湿乎乎的天气，艳阳高照的日子才是让她觉得自己要无限接近烤鱼呢。但也有不便的地方，不像鲛人衣服避水又便于活动，人类的鞋子和衣服可不防水，出门就要变得又沉又凉的裹在身上，难受。

　　不想出门，难得不用加班的周末，却是这种鬼天气。

　　“也没什么不好的呀，你往好处想，幸好今天不用加班，所以也不用蹚水去公司，是好事吧？下雨，不能去超市，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屋子里宅着偷懒，也是好事。可以看看电影电视剧，中午咱们宿舍几个一块儿煮个火锅，上周买了羊肉卷和鱼丸都没吃，冰箱里还有些这周没吃完的菜呢，一起打扫了。”

　　原来角角不小心把心里话嘀咕出来了。她趴在床上，侧身看着穿着家居服、简单拿发抓盘着头发的阿瑾，觉得这样的阿瑾跟雨天真配。

　　不出门，也是好的。

　　两人盘腿坐在角角的床上看剧，一人抱了一个泡着自制奶茶的杯子。阿瑾的是加糖的，角角的是无糖的。

　　时不时的说着男主角长得丑，顺便吐槽弹幕评论怎么只骂女人，不骂男人呢？不知怎么，绕来绕去的话头到了角角身上：“诶？角角你不知道吗？你看起来很像男生哦。嗯，我是说你很中性耶。”

　　角角心说，那是因为鲛人繁殖不是靠求偶，不是雌性选择，而是靠强弱实力决定，强悍的鲛人身体条件好，就容易受精成功，卵是珍贵的，每条雌性鲛人在出生那刻就决定了她会有多少卵，长大成人后，就会在幼体繁育地留下足够的、健康的卵，剩下的就是由社会去挑选优秀雄性以及孵化了。

　　这个过程和人类的繁殖完全不同，也就没有那么明显的雌性和雄性的体格差别，所有鲛人都是强壮的，这中间会分出有更灵巧的，如茉茉，有更敏捷的，如珊儿，有更强大的，如雪鳗，就算以脑力见长的佳虹，也是柔韧结实，放在人类中间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八块腹肌。当然，偶尔也会有废柴如角角这种，但这也不影响她170的身高，纤细却也腹肌一块块的。这是鲛人长久以来在受精过程中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结果。

　　人类嘛，也不能说是雌性选择，该说是雄性选择，选的是美丽柔顺的雌性，两性差异巨大，才会觉得角角像男生。

　　角角心里嘀嘀咕咕的想着，不由得有些走神儿。

　　阿瑾眼珠一转，嘴角露出点坏笑，说着说着，就凑的离角角近了。

　　“高高瘦瘦的，还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阿瑾的说着说着蠢蠢欲动的手慢慢凑近，刷的撩起角角T恤的下摆，还过分的动手撸了一把腹肌。

　　角角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被阿瑾的动作挠的一痒，猛侧身缩肚子：“哈哈哈哈，你干嘛？别突然动手动脚，哈哈哈哈。”角角嘴上说着不要，脸上却半点生气也没有，连屁股都没挪窝儿。

　　阿瑾坏笑着，不依不饶：“来嘛，让我摸摸呀，嘻嘻嘻，竟然有腹肌，哈，不错嘛，别躲呀，让姐姐摸摸嘛，来嘛来嘛，别害羞哟。”

　　“别闹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认输，哈哈哈，我投降，哈哈哈哈……”虽说是鲛人，但也怕痒的好嘛，不能这么欺负鱼。

　　角角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怕痒，笑的快断气了，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身上还压着个阿瑾。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到深夜也没停，还有逐渐转大的趋势，敲打着玻璃，提醒着室内的人自己的存在。

　　角角闭着眼睛，却没睡着，白天和阿瑾窝在一起看剧的时光太清闲了，舒适到她没有半点困意，嘴角还若有似无的挂着笑意。

　　生活，真是美好啊。

　　但人的思想总是很奇怪，越是幸福，潜意识就越是会翻起深处的痛苦不堪，在人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狠狠戳上那么一下子。

　　也或许，是角角的内心深处明白自己是不配得到这份轻松闲适的，她本该痛苦，就算她自己忘记了，她的心也没有忘记。

　　伴随着窗外的雨水，角角的思绪也在梦境中来到了被水包围的城市——鲛人聚集地。

　　她正面对着一大滩冰蓝色的鲛人□□。

　　丑小鸭第一次在书本之外见到，她惊呆了，一句安慰或告别的话都说不出，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同伴。

　　流血受伤常有，但鲛人身体强悍，受伤对于他们根本不算什么，咒语也可以在危急关头保住她们的生命力，所以，红色的血液不可怕，这浅淡到接近透明的冰蓝色才是可怕的，鲛人的身体彻底崩溃，无法留住能力，无法自救，只能衰败。

　　丑小鸭被这一场景震撼，呆滞，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她的五感都变钝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到封住了。

　　此时的她刚从郊外回来，学校又是地处城市外围，她没进入城市中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带着在郊外鲸落寻觅材料的劳累，她盘算着回了宿舍要赶快奔去吃饭，不要让珊儿看到，她又要冷言冷语的讽刺自己郊外回来不洗澡就吃饭的邋遢行为了。

　　直到进了学校，丑小鸭被眼前的惨状吓住。

　　匆匆忙忙赶回来的丑小鸭，首先看到的是被震坏的大门，尖尖的楼顶塌了，窗户变得更加奇形怪状，晶莹剔透的墙壁大片脱落，就连掩映学校的不知生长了上百年的巨藻群落也像遭遇了暴力裁剪，七零八落的散落漂浮在四周海水中。

　　高大破败的校舍，并没有真的引起角角的注意。因为，校门口就趴着一具鲛人的尸体。

　　那是一条金色的尾巴的高大鲛人，浓郁金色的长发编成了粗长的麻花辫，末端系着闪亮的蓝色宝石装饰。虽然，人躺着，但那颀长的体型，强健的肌肉，巨大的鱼尾和修长而灵活的手指，无不昭示着这个身体的能力。
　　他在流血，腹部巨大的洞，里面乱糊糊的一片，如果只是这样，凭鲛人的能力，及时救治还是能活下来的。但他在流淌蓝色的液体，淡蓝色已经在他身边堆了一个小水洼，还有不知道多少随着海水的波动散开了。

　　他没救了，只能等死了。如果只是这样，丑小鸭还不会太震惊，但这个人，她认识。

　　明耀。

　　那个像曜日一样光彩灿烂的人，那个似乎一定会站到高处，被众生仰望的人。那个过去经常欺负她，羞辱她的人，就这样……就这么……

　　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狼狈呢？

　　丑小鸭最先升起的不是报仇雪恨的快感，而是兔死狐悲的悲凉。她是真的羡慕并仰视着这个人呐。

　　丑小鸭精神恍惚的走过去，明耀还没断气，他放弃一般的躺在地上，看见丑小鸭，忽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说：“哈，是你啊。你刚回来？也好。……看见我这样开心吗？……嗯，我该道歉的，最后了，既然看见你，就跟你说声对不起吧。”

　　“我……”丑小鸭想说自己并不会原谅他。

　　但明耀似乎根本不在乎，接着说：“去里面……看……看看，其他人……”

　　此时，就留了这半句话，他就这么带着微笑，突兀的断了气。

　　丑小鸭的瞳孔骤缩，心脏也想被锤了一拳，压抑的疼，胸腔都挤在一起似的，无法呼吸。那个狂妄耀眼的人，就这么……没了？

　　太突然了，丑小鸭都没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但她立刻想到了什么，心脏忽然被揪起似的一个钻心刺痛，拼了命的冲向宿舍的方向。

　　茉茉……雪鳗……佳虹……珊儿……

　　不，你们不能有事，不要有事……

　　睡梦中的角角在挣扎着，就算梦中无力思考，她只凭感觉也体会到记忆中的那份恐惧，那里是她无法触碰的记忆禁区。她害怕记起，害怕触碰，害怕去再次看到那副惨烈的场景，害怕朋友们支离破碎的身体和痛苦扭曲的面庞。不想见到，不想回忆，不想面对，她怕自己会……崩溃。

　　不要去，不要。

　　不……

　　离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