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何舍一

2、第 2 章

　　嬴政这日被叫起来是自己安排，有几位赵姬手下的人弃暗投明，说有关相国的事他们清楚，想和他说。

　　嬴政对于赵姬的风流韵事兴致不高，但能扳倒相国的事他感兴趣。
　　吕不韦是他势在必得要斩落的一只，飞了太久的疯鸟。

　　嬴政在少年时就不懂这个扶持异人上位的相国，但吕不韦亲手把自己送到王位上，也是他一点点放纵权力让嬴政有机会向上爬。
　　嬴政不懂他，但很想把相国的翅膀折断，不用再猜测任何人不准确的念头，这是很舒服的事。

　　嬴政从不吝啬让自己舒服。

　　他没束发冠，一根深色发带系住了墨色的头发，一身黑色素衣，直接在寝殿里召见了那些人。

　　众人上殿之后都噤声不语，长仆在地上等待年轻的帝王吩咐。

　　嬴政没穿足衣，冷白色的脚面踩着榻前的木板，几乎是和善的，叫他们一起交代。

　　几个胆子大些的微微直起身子，先发了声。
　　后续的人也都跟着小声说出来，一时很嘈杂，但嬴政就是静静听着，没打断一处。

　　都挖空心思交代完全，又都跪好。

　　嬴政不太喜欢一次性看见太多人的脸，看他们跪的安心，一直没多吩咐，听完了话，挥挥手叫他们和周围侍从都下去。

　　寝殿安静下来。

　　宫殿很大，后面是一处花园。
　　嬴政踩着木屐慢慢踱步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去到这儿。

　　他总是排斥草木茂盛的地方，为着自己说不上的理由，显着很脆弱。
　　和排斥花木一样，他也排斥这种脆弱。

　　于是乘兴，走了过去，但心里总想着相国，只会叫人更加烦乱。

　　嬴政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是速度很慢地走动，薄薄的泛着微红的眼皮自然垂着，一直看着地面。

　　当时他在赵国的王宫里，只能做这些事。
　　开始是他自己，后来有了那只狐狸。

　　狐狸，狐狸，青酽，青酽。

　　都抓不住的东西。

　　嬴政声音很轻，闷闷哼笑。
　　所以都该死。

　　嬴政像是被自己这种想法取悦了。也许是又想起赵姬绝望的哭喊，也许是未来相国的结局，也或许是赵国国都被秦骑踏平，这么这么多要做的事，总能给他方向和快意。

　　都不该是一只狐狸比得上的。

　　嬴政扭身，木屐“嗒嗒”的，回到了空荡的寝殿。

　　软榻上多了个东西。
　　嬴政看见的瞬间眼神就发冷起来。

　　他不喜欢任何别人的安排，尤其是自己决定过的事情有人插手。
　　这些对他来说是忤逆，是触犯，该杀。

　　嬴政本来已经提剑要杀了躺在榻上的人，可他瞧见了那张脸。

　　剑掉在了地上，声音很大，引起了那个人的关注。

　　他把头转过来，一双和狐狸一样的眼睛，圆圆的，带了些不自知的媚意，很好奇的张望过来。

　　看见黑色衣袍时，秀艳的眉头微微一皱，但看见嬴政的脸，眼睛猛然一亮，急冲冲从榻上爬起来冲向嬴政。

　　一身素白纱衣，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嬴政怀里，仰着脑袋要舔嬴政的脸。

　　他很瘦，骨头有些咯人，长得很白，身上很热，摸着很舒服。

　　嬴政把他揽在怀里，很轻松抱起来，把他放在了软榻上。

　　他把他压在身子底下，“会说话吗？”

　　“知道是来干嘛的吗？想好了吗？”

　　他音线低沉，现在压着嗓子说话尤显，问的速度很快，语气很平常，可青酽听不懂。

　　他“啊？”了一声，又仰脑袋很亲热舔嬴政的脸。

　　嬴政叫他如了愿，因为他知道这是狐狸。
　　嬴政的狐狸，他自己的。

　　只舔了一会儿，嬴政把脸移开，低头看一脸不解的青酽，“说话。”

　　小狐狸精又“啊”，冲嬴政笑。

　　“不会还是听不懂？”

　　青酽听不懂，还是笑着看他，圆润的鼻头微微耸了耸，“……阿……政……”

　　“……阿……政……青……酽……”

　　“……政……酽……”

　　嬴政听他磕磕巴巴地说完，想了想它什么时候学的这两个词，好像是在赵国，是奶母叫他和他叫青酽。

　　嬴政被他两个词哄的有点高兴，把头埋在青酽颈侧，声音很闷，笑意很浓，“青酽回来了。”

　　他分明想杀了青酽，但是狐狸自己回来了，还变成了人，很乖的人。

　　他舍不得了。

　　青酽要活着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