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随君意（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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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宋子真这次到没有被昌辉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想必是昌辉一路踏雪而来的声音已经给了她足够警示。她直起身子，仰头朝他做个噤声的手势，往树的前方指了指。
昌辉配合地矮下身，一腿前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雪地上，一根树枝斜斜支着一个小孔罗筛，罗筛下面稀稀落落撒了些谷粒。而树枝根部系了根线，线头就被牵在宋子真手里。
昌辉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正待询问，忽然见两只色彩艳丽的鹦鹉在罗筛上空盘旋，顿时明白宋子真这是在玩儿捕鸟的游戏。但这种捕鸟方式他还当真是没有见过。
那两只鹦鹉盘旋了一刻，其中略肥胖的一只终于还是忍不住掠到罗筛下，啄起谷粒。
宋子真把拳头一握，脸上现出兴奋的表情。昌辉本待不发声地静静看着她行动，不料她却迟迟不动手，不由歪身轻靠近她鬓角问：“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只馋鸟，让它再多吃些。”宋子真脸上带出些得意的笑，又静静看了一会儿，见另只鸟还是不肯落下来觅食，略略有些失望，索性不再等，轻轻拉动手里的线，将吃得正香的胖鸟稳稳扣在罗筛下。她爬起身，丢了线，直奔着罗筛跑去，半揭开罗筛，伸手进去把那鸟一把抓在手里。那鸟到也奇怪，并不挣扎，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与宋子真对视。
昌辉跟着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探头也去看了那鹦鹉一眼，而后含着笑意的目光便一直都停驻在宋子真身上。
“傻鸟哦！”宋子真伸着指头摸了下鸟头。
鹦鹉转了几下眼睛，忽然叫道：“饶命！”到把一直看着宋子真，有些沉浸在轻松氛围里的昌辉吓了一跳。
宋子真嘻嘻一笑，竟然对着鹦鹉道：“傻鸟，不饶！”
鹦鹉依旧瞪着眼睛喊：“饶命！”
宋子真笑得更大声：“不饶，不饶，次次都是你，不把你朋友勾引下来，这次不饶了！”
当然鹦鹉听不懂她的意思，一径只重复着“饶命”两个字。宋子真似乎被它喊得心软，手一松，鹦鹉即刻振翅飞起，恰与依旧在上空盘旋着的另一只飞到一起。
宋子真仰头看着两只鸟绕着旋了几下，唇边挂着淡淡的笑，透着些不经意的甜腻。
“这傻鸟。”她在嗓子里嘀咕一声，拍拍手，重新将罗筛支起，转身要离开，忽然发觉昌辉没有跟来，返身扯了他衣袖牵着朝树后走：“公子不要站在这里，它们要不敢下来了。”
昌辉愈发疑惑，随着她又返回树后。宋子真复又拾起线，笑道：“那傻鸟一定还会来的，它顶爱吃我撒的米。”
“既是想捉来玩，何苦又放了它？”昌辉见她似乎饶有兴致地准备再次捕鸟，颇为不解。
“公子你没听到吗？刚才它有说话啊，这几天我没事就来这里捉它玩，教它两个字，三天就学会了！而且，它好傻啊，明明知道每次都会被捉，还偏偏不怕死的跑到筛子下面去！”宋子真仰着脸耐心给他解释，说完这番话，忽而一努嘴，抓着他的衣袖往下用力一扯，自己人也顺势坐了下去。昌辉被她一扯，也跟着席地而坐。
“好，就这样说话，这几日在宫里见面，你总坐着，忽然站起说话，仰着脖子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宋子真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两句便歪过头继续盯着鹦鹉的动作。
昌辉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微抿唇浅笑，没有说话，只在心里默默记住她这个小小的要求。
“我现在就想一次扣个准，把两只一起捉到，偏偏那一只怎么也不上当。”宋子真见两只鸟这个时候不知飞去哪里，暂时没见踪影，忍不住抱怨。
“你这样捉了放，放了捉，有趣吗？”昌辉想不明白这种事翻来覆去做，究竟有什么不同一般的趣味吸引着她，甚至不肯正眼看他一下。
“当然有趣！”宋子真感叹道，“我觉得和它们在一起很轻松，而且那傻鸟多笨啊！笨得很可爱，以后我还要教它说更多话。”
昌辉探寻的目光逡巡在她泛着清亮柔光的面上，一句心语在心底缓缓流淌而过：你又何尝不傻，明明知道是深渊，还是跳得如此坚决……
然而他知道，这始终是无法说出口的慨叹——她已经在努力适应，他现在能够给予的只有支持，而不是藏着退缩的怜悯。
“这鸟叫做绿鹦哥，听说是清国才有的，你捉的那一只是雌鸟，另一只不肯落下的是雄鸟。大约鸟和人也是一样，总是互相匹配，所以既然你觉得一只傻，另一只一定要聪明些，不然又怎么好好生活。”昌辉耐心给她解释两只鹦鹉的情况，话音里却透着些调笑意味。
宋子真面色却瞬时微变，晶亮的眸光黯淡下来，她依旧半转着脸，没有回头看他。忽而轻声吐出一句话：“这鹦哥怎么会和人一样呢，它们是一对夫妻啊，结发同心，不离不弃，白首到老，对人来说很艰难吧？”昌辉应允恩惠侍寝要求的那件事始终盘旋在她脑际，听到昌辉关于鸟与人的一番话，将她那点酸痛悉数扯了出来。
“子真——”昌辉慢慢抬手，长指扶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将她一张似是蒙了灰雾的不再灿然的脸扭转向自己。两人目光相对，彼此黑漆漆的眸中吸纳的那点点亮光中映着对方的容颜。
“我会努力的，相信我。”昌辉对着她的眸子如是说。
宋子真被他幽邃而动情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甩了下头，从他指间挣脱，低下头不自觉的绞着手里的线，一圈一圈缠上手指，声音细喃如蚊：“我知道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睡觉罢了，跟谁躺在一起又有什么打紧呢，反正也不会掉块肉。我只是随便想一想，心里有点儿不安，没有什么的。”
昌辉闻言，心中愁涩顿消，看她低头自我开解的样子，当真想要告诉她侍寝并不只是睡觉那么简单。但就这样去理解，对她也未尝不是好事。知道的少，总归痛苦会减轻些。他探臂一拢，将她大半个身子揽进怀里，正待说些什么，忽听不远处发出“噗”得一声。
“呀！筛子倒了！”宋子真叫道，赶紧朝罗筛的方向瞧去，果然见罗筛已经被扯到。原来是她把线越绕越短，无意间扯倒了罗筛。她惋惜地砸着舌，匆忙站起来，跑过去看那筛子。忽然抚掌笑道：“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笑着，却听一名女子的声音高声叫道：“是什么人？敢乱捉惠嫔娘娘的鹦哥？”从另一侧，走出一名宫装内人，脸上罩着寒，快步走过来。因为宋子真没有接受册封，所着服饰看不出品阶，那内人并不认识。
内人走近了，弯身拎起罗筛便朝宋子真身上扔去，两只鹦哥得了自由，振翅而起，齐刷刷落到内人肩上，极艳丽的羽色，却衬着她一脸的惊愕。
罗筛没有砸到宋子真身上，稳稳当当被昌辉抓在手里。他将罗筛丢开，冷冷地道：“这双鹦哥什么时候归了惠嫔？”
“殿下恕罪！”内人慌忙下跪，惊得两只鹦哥盘旋而起，微胖的那只还极其配合地叫：“饶命！饶命！”
宋子真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立即察觉失态，双手忙捂紧了嘴，再不出声。
“回答，畜藏司的鸟何时归了惠嫔？”昌辉面笼寒霜，方才对着宋子真而生的温柔气韵再不复见。
内人一径跪拜，双手高举过头，摩挲不迭，听到昌辉追问，方才战战兢兢回答：“回……回殿下，惠嫔娘娘的鹦哥前几个月去了，后来娘娘在畜藏司看见这双鹦哥，所以时常把玩，并没有归娘娘所有，奴婢只是常常代娘娘放养，随口说说，殿下恕罪！”
昌辉到也无意因为这种小事大惩一个无关紧要的内人，因此看向宋子真，眸里透着无声的问询。宋子真知他意思是在询问是否想要这双鹦哥，便略略摇头，拒绝了。
“这鹦哥尚未封赐，离惠嫔还远着，好了，你退下吧。”昌辉面上寒意稍雯，斥退内人。
宋子真待内人走远，未等他开口发问，便抢道：“虽然没有封赐，但毕竟有了半个主人，我还是不要为好。”她顿了顿，立即又接着抗议道：“原来你早知道是宫里的鹦哥，竟不告诉我。我还一直奇怪为何那鹦哥傻到这种地步，屡次被捉了也不怕人，照旧自投罗网。”
昌辉低头闷笑：“所以说你和它一样，闷头落网也不自知，这也怨不得别人。”
宋子真一撇嘴，算着训育尚宫定下的休息时间已过，索性丢下昌辉转头离开了。
昌辉唇角浅笑未褪，进而轻染双眸,炫亮了一片光影。
若可以令她保持这样的轻快性子，也许他的决定并没有太错。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随君意（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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