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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尹智秀(2) ...

  •   听卢尚宫提到宋子真还在考虑是否接受留下来的提议,昌辉心中并没有变得轻松起来。他与宋子真如果想突破界限,势必有一方要做出极大牺牲。他自己身在这个位置,已经将他所能做出的牺牲牢牢绑缚住。虽然他很希望宋子真不再重复他的旧路,能够趁机从中顺利脱身,但如今这个繁杂的朝鲜局势,还有朱允恩与宋子真多年间生出的情感牵绊,对宋子真来说是不小的顾虑。

      “究竟是什么办法?”

      “就让她借后宫选秀的机会,进入宫内。”

      昌辉仔细想了想,诧异地问:“后宫选秀,可是以她不明来路的身份,完全不够参选资格,这一点卢尚宫有什么办法?”

      “前些时候,柳大人来找过我,他提出想收养宋小姐,给她一个可以接受女儿名册的身份。那时候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对殿下提起。但是以殿下的情况看,现在并不适宜召选女子入宫,却又不能不选,宋小姐应该是最好的人选。而且,柳大人只以为她是曾经救过殿下性命的恩人,并不知道她真实身份,此事一旦办成,她的身份也可以将柳大人牢牢握在手里,就不必再担心柳大人会背离殿下。”

      这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不愧为卢尚宫,满足他心愿的同时也要附带上于朝廷有利的事情。然而他需要她留下,只是源于内心的渴望,这本身无关任何朝政纠葛。

      “我不想利用她,卢尚宫,这个办法有违我初衷啊。”昌辉缓缓摇头。

      “殿下,即使如此,能否成功也还是未知之数。况且,情况我已经对她说得非常明白,等于是一场赌局。如果她也和殿下一样存着渴望,不会不愿意来赌这一次,如果她拒绝,那么就再没有任何机会,殿下的心思也只能是一厢情愿的落空。”

      “赌局吗?如果是赌局,附加的条件应该不止这一个,卢尚宫还对她提了什么要求?”

      “第一点就是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将柳大人拉拢在殿下身边,无论是她还是柳大人,从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第二点,一旦将来她的身份泄露,一定要撇清与殿下关系,必要之时,须行险招,自毁以护殿下周全。第三点,殿下,请恕我僭越,”卢尚宫待昌辉一向口无所忌,话到此忽然请起罪来,着实令昌辉不解。

      “说下去,第三点是什么?”

      “如果诞下龙脉,就要以此掌控住儒生派,但同时也必须保证在将来的世子争斗中自然落败,她的身份必不能延续到下一代。”

      “卢尚宫!”昌辉眸光陡然冰寒,厉声喝道,“你这是在教她怎么利用自己的孩子吗?”

      “殿下!”卢尚宫伏下身去,彷佛早已预料到昌辉的恼怒,声调平缓地继续道,“如果殿下不想这一代的纷争延续到下一代,就必然要接受这个事实。身为王者,根本不存在能够允许被放纵的一时私心欲望。”

      卢尚宫的话如一盆冷水将他兜头激醒,的确,想要留她下来只是自己一心所愿,如果不加控制,这一私心就会变成可以累及后世的祸患。

      “但是,如果没有其他王子存在……”昌辉的话语陷入无力的挣扎中。

      “所以,还有第四点,”卢尚宫从昌辉高低起伏的情绪中已经感受他的痛苦,心中也因此为他难过,但从一开始她就不仅仅是一名抚养他长大的尚宫,而是作为他的暗影存在,当他不能忍心决断的时候,她必须要迎头而上。“我请她答应,未来,一定要劝服殿下另纳王妃,五年也好,十年也罢……”

      “卢尚宫——”昌辉一手扶住额头,漠然注视着案几上厚厚奏折的眸光,已经看不出悲喜,“你认为,这些条件是一名正常女子能够接受的吗?你究竟是在帮我留下她,还是越推越远,是在告诉我可以留下她的好消息,还是在劝诫我留下她是根本不可行之事……”

      “这些条件的确非一般女子能够接受,但是,殿下所需要的正是非一般女子。以您的位置,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像正常男子一样疼宠心爱女子,相反,能够倾心倾力以您为先的女子才是您最大的需要。如果您对她有信心,何妨静待结果呢?”

      对她有信心吗?昌辉紧紧闭上双目,深长地叹出一口气,彷佛想要将剧痛难耐的心就此挤出胸腔。他只想她留在身边彼此温暖慰藉,只想帮助她脱离束缚住她翅膀的枷锁,但是为了做到这一步,她将得到的反而是更加沉重的桎梏,要赌上性命和自由,甚至是孩子。这样的情况怎么会让深深了解她的他,对她有信心呢?只是想要付出的守护的心,怎么能够承受如此惨痛的现实?留下她,真的是不可行之举吗?

      不知不觉中,两滴清亮的泪水凝聚在他密而长的睫间,进而在他略显颤动的吐息里,顺着俊逸的面容慢慢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汇聚于颌尖,颤悠悠地,欲坠未坠……

      必然又要面临一次割舍吗?终究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远离,或者被迫在那条不能回头的路上痛苦前行,又或者继续逃离,直到找到可以让她继续自由呼吸的那片天地……

      而这时失踪已经多时的智秀突然从熟睡中惊醒,他试图撑起身体,却感觉到强烈的剧痛使得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别动!”旁边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冰冷冷地,没有什么情绪。

      智秀朝说话的人看过去,认出话语的主人是隐晦。他微微晃动有些麻木的头脑,才慢慢忆起昨夜情景。

      当智秀在城外遭遇拦截的时候,起初对方人数并不算多,而且似乎对他也并无必杀之意,只是与他一味纠缠,所以即使只身一人,他到还能够抵挡。不料没隔多久,便赶来一队青衣人加入战斗,青衣人武功明显高出初时那些人一大截。又因着缠斗人数的增加,智秀渐渐力不从心,难以招架,背脊、胸腹上伤口越来越多,虽然并非致命伤,却大大降低他反击的能力。

      他心中担心着昌辉的安危,每每想突围出去,都被重重堵回原位。正在他焦躁不安、疲于应对的时候,身边却突然多了一个身影,与他背向而立。来人剑术凌厉狠绝,几乎每招必见血光。对方显然没料到智秀还会有援手出现,一时间有些吃惊。

      “找机会逃出去,这里交给我!”那人在智秀背后低声嘱咐。他立时辨识出是隐晦的声音,一贯简短利落,但他又怎么能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危险?他执意不肯先退,依旧强撑着与她并肩作战。

      “既然出手,就要全部解决掉!”朱允恩也加入进来,说话的语气颇有不耐。隐晦低低回应一声,没再说话。三个人都属顶尖高手,对方缠斗智秀一人尚且费了许久时间,突然强硬敌手又多出两名,胜负立见分晓。不一刻,敌人已悉数被放到在三人脚下。

      “检查一下,看是否还有活口。”朱允恩说完便径自离开一片尸骸的包围。

      隐晦领命,仔细查看地上死尸,见到尚有喘息者,立即在喉管补上一剑,智秀急忙阻拦:“等等,留个活口,我还有事要问!”

      隐晦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抬手解决掉最后一名幸存者才道:“训练有素的杀手,根本问不出什么。”

      一旁的朱允恩接口道:“不用费心逼问,对方是谁,已经十分清楚。”

      智秀以剑撑地,一手捂住伤口,立即追问:“殿下呢?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已经回到龙门,你不用紧张,天命佑体,想伤他也难。”

      “那就好!”智秀悬着的一颗心才倏地放下来,心头执念一去,多处受伤的身体便再难支撑,手臂一软,他重重倾倒在地,瞬时失去知觉。

      “已经是白天了吗?”智秀看看窗外天色吃惊地问。

      隐晦没有回答,只更凑近了他,开始动手拆解他缠满身的白布,查看了一下伤势,便取过伤药重新上过,又原样包扎起来,方才开口:“没有致命伤,血流已经止住,好好调理几天,不会伤筋动骨。”

      “谢谢——没想到会欠你一命。”

      “想报恩的话,报给我主人,不用记在我身上。”隐晦冷淡的话语并不给他说出任何能够撩动她情绪的话语的机会。昨夜,朱允恩与她赶回城的路上,遇到正处险境的智秀,她第一次违拗朱允恩的命令,执意去救智秀。那种念头几乎是突然迸发出来,以至于事后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竟然胆敢违抗主人意志,去救一个根本与她无关的男人。

      “我会的,”智秀心中一沉,隐晦的话立刻使他一时的感动又返回现实,“这债我一定会还,只是在与殿下无碍的时候。”

      “随你。”隐晦收拾起伤药,起身便欲离开。

      “我这就回龙门去,请把我的谢意转告给你家主人。”智秀强撑着想要站起,却被隐晦一把推回榻上。

      “想给你家殿下多卖几年命,就待在这里安心休养,否则等你落下残疾,只会成为绊脚石。”隐晦想要劝他的话一出口,竟依然是没有半个体贴的词。但话语虽然冷硬,却直接说中智秀的心,他不再试图挣扎。或者本身因为太相似,她只是随口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也恰好正是智秀的顾虑。

      “殿下他当真没事吗?”

      “应该正在忙着处理昨天的事,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并无大碍。”隐晦说完,径自掩门离开。智秀醒来之前,她刚刚接到朱允恩的命令,要她尽量牵制住智秀多留几日。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但私心里她竟希望就这样与他多相处几天,面对智秀的追问,她选择撒谎,却难以分辨是为朱允恩的命令还是为自己的私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尹智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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