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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落狼窟(3) ...


  •   自胜熙突然被放,宋子真三个人便被黑巾蒙住眼睛。虽然方向感全无,但依脚下磕磕绊绊的情况估算,所走的路绝不是回城方向。宋子真以为仍然是受之前帮助昌辉那件事的影响,自己行事不小心被官府发现行踪,所以才会被抓,因此心中懊悔不迭,担心大师和熊也会被牵扯进来。
      但另一边大师和熊却误认为昌辉受最近洪吉童死而复生传闻的影响改变主意,所以才派人来捉拿他们。只是一时也不明白昌辉与宋子真看似关系匪浅,既然可以放掉全无干系的胜熙,为什么却不放掉宋子真。
      三个人跌跌撞撞走了许久,才忽然被喝令停住。熊有些害怕地紧靠在大师身侧。宋子真凭感觉断定应该是到了某处宅院,此处山风明显有减弱的迹象。
      然后听到推门的声音,宋子真正暗自揣摩,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下,一个趔趄往前扑去。还好她反应够快,鼻尖才没有撞上硬邦邦的地面,但左脸就未能幸免于难,在地上重重蹭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起来,料想是擦破了皮。此时她到也不顾上心疼自己的脸面,拧着身蹲坐起来。听见身后房门落锁的声音,她猜测是被关进了房间,而显然不是官府的牢房,因为丝毫感受不到大牢里惯有的那种湿冷、腐败气味。
      “大师?熊!?”她试着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立时明白自己这“重犯”是被关了单间,接下来还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刑罚。也罢,受受惩戒也好,如果自己过去不那么莽撞,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她勉力站起身,摸到一处墙壁,身体挨蹭着,一路沿着墙壁感受了一圈,对着房间境况大致有所了解,看样子竟是个空无一物的地方,仅有的一扇窗,凭着窗棱透过的冷风来估量也是小的不足以通过一个成人,即使可以想必也早已从外面封死。
      正胡乱琢磨着眼下形势,却听房门悉悉索索,她忙就地坐下。些微响动之后,有人进来放了一样东西在她身旁,只听一名男子问:“仔细看看,你说的人是不是她?”
      宋子真顿时感觉有一种冷冷的目光朝自己扫视过来,会是谁?那人打量她片刻,不知朝男子做了什么动作,那男子便道:“出去吧!”随后又将房门闭合。
      宋子真循着关门的声音蹭过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虽然耳力不够灵敏,但好在占了从门内向外听的优势,因此院中人的对话模模糊糊也听个大概。刚才进门问话的男子的声音道:“辨认过了,的确是叫宋子真那个丫头。”
      “找的大夫带来没有?”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问。
      “是,我马上带他过来,不过,姓金的那个丫头怎么办?”
      “那个丫头还大有用处,明天把她放回去,打探一下龙门是否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
      男子似有犹豫,中年女声又道:“不用担心,义母和义弟还在我们手里,她不敢耍什么花样。”
      “是!”男子领命离去,不一刻,又听到有两个人走过来的声音,宋子真慌忙爬回原位。
      房门打开,先后走进两人,当中一个过来解开缚住宋子真手臂的绳子,一面又将一柄冰冷冷的匕首抵在她下颌。另一个人拿住宋子真一只手腕,搭了几根手指在她腕脉处。
      宋子真料想这人该是他们口中提到过的大夫,对她似是无害,因此也没有反抗,只是诧异他们为什么突然弄个大夫来给她把脉。仔仔细细回想那两个人的对话,她约略悟出个头。他们提到的姓金的丫头极有可能是两天没有回客栈的金秉贞,而她母亲与弟弟也必然是落在那些人手里。她受人钳制才供出自己。如此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官府派来抓捕她的官兵,而应该是——工曹那些人的手下!这一想法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个十分震惊的揣测浮上心头!
      那大夫松开宋子真手腕,茫然道:“这位姑娘脉象不浮不沉,来去有致,并非有身的脉象啊。”
      男子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两个人将宋子真重新绑缚,依旧退出房间,将门紧紧锁起。宋子真迅速蹭到门边,过了片刻,听到那男子道:“未见喜脉,龙种外存的说法应该不对。”
      起初那中年女音咬牙道:“柳永虎这只老狐狸,妄言虚张,”而后她又道:“送大夫出去吧,好好招待一下。”
      男子领命同着大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宋子真听着那女人的口气,心下明白,这大夫只怕命不久矣。至于他所说的什么有身、喜脉,宋子真自然是听不懂,但从中年女子口里猛然听到柳永虎的名字,更加让她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揣测:这些人必然是把她当做王的女人抓来作为对昌辉进行要挟的棋子。
      这一认知让她错愕不已,她试想自己可能因为到处招惹闲事而被捕,也可能因为大明后裔的身份而被捕,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诡异的理由而被抓。她心知现在已经不是承认或否认的问题。如果他们认定自己与昌辉关系亲密,那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她唯有心里期盼着昌辉能够不把她看在眼里。但想到这点,心内秘密的有一个角落却抽抽地痛着,似乎是对她这种期盼的无声抗议。
      最终,尽管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别人,却无形中给身边的人带来巨大压力,成为他们的负累,朱允恩如此,金秉贞如此,大师和熊如此,昌辉亦如此。经历这一番折腾,似乎问题根本又回到她久思不得其解的一点,她究竟还能做什么?难道只有返回她逃离的原点,循着血缘铺就的轨道,吞噬着无数人的生命,去往那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位行进吗?
      没有人可以给她回答。当年昌辉至少是怀着复仇的目的毅然走上那条艰辛的反正之路,而她甚至连复仇那样的动力都没有。虽然父母和其他亲族的劫难与清廷脱不开干系,但这却不是私人恩怨可以承受。如果一定要寻找仇家,恐怕那也只是大明朝自酿的苦果。自出生起就流离于民间,她见到了太多大明统治遗留下的种种弊政,也见到清廷为弥补战祸给百姓带来的灾难而做出的种种努力。所以她才始终对于恢复大明这种浓缩国仇家恨的事提不起半点兴趣。纵使外族统治又如何?到底百姓还是落到了实惠。她这些想法也曾试着提出来,却没有人理会,总当她是小孩不懂事的胡言乱语,所以也没有人真正为她解答过疑惑,甚至朱允恩面对她这些与常人迥异的念头也只是刻意略过不谈。
      那么,究竟还能做什么呢?她靠在门板上,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觉得周身酸痛,被缚住的胳膊也有些发麻。她勉力活动了一下筋骨,方知这捆绑她的绳子绝不是普通草绳,想要挣脱并非易事,转念一想也对,既然是把自己当做王的女人,必然对她之前进宫献舞的事有所了解,那么自然也知道对付她们这一类筋骨特异的人,普通草绳根本没有作用。
      她离开门板,想摸到墙壁去靠,摸索间,忽然感身旁有一点热源,虽然轻微,但因为经受了一阵门缝透进来的山风,所以对热的感觉格外敏锐。她试着用尚能活动的手指靠近那丁点儿热源,一下被烫到,缩了回来。她猛然醒悟,这些人进进出出两次,一定是把燃起的灯火漏在这里,也或者,很快就会返来,所以未曾留意将油灯带走。
      她大喜,虽然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问题,但至少先自救是必然的!自救之后再想办法救出大师与熊,这至少不会错。
      她将缚着绳子的胳膊慢慢靠近油灯的炙热中心,挨了几下烫,方才找准位置,将突出的绳索置于火心去烧,连带衣服也起了火,烫的皮肤一阵疼。好在只一小会儿,她已经闻到衣服和绳索烧焦的味道,她连忙就地躺倒,熄灭尚在燃烧的火苗。使劲挣了挣,绳子居然松脱了。
      她取掉覆眼的黑布,使劲揉了揉眼,方才逐渐适应眼前的光线,狭小的房间果然如她之前所估。仔细检查了唯一的窗子,也不出所料,被从外面堵得严严实实。虽然手脚获得自由,但怎么逃出这里却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她盯着跳动的灯火想了一刻,心知敌人不会粗心至此,放心大胆留一盏油灯在这里,必是过不多久还要返来。如果在这之前不想办法逃出去,只怕就更加没有机会。与其没有逃生的机会,不如就放手博一把,把这里闹上一通,既能创造逃命的机会,也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增加暴露这里的可能。
      因此她定一定神,伏低身子以免被外面的人看到身影晃动,迅速将铺在地上的那层薄薄的草席卷起来,凑到灯火上点燃,分成几份,散到房间各处,引燃一切可燃之物。因为房间甚为简陋,大多是茅草和木质结构,遇火即燃,屋内顿时腾起呛人的烟雾。宋子真掩住口鼻,紧盯蹿着火苗的门板,准备踹上一脚,闯条活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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