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旧爱》皖皖

5、重生ＰＡＲＴ ４

　　徐晨抿了抿嘴唇，垂眼看了看胸前精致的八音盒。本来他的计划就是带余肖路来汤姆熊，然后用点券换一个八音盒送给他的。这种八音盒徐晨只在汤姆熊的‘积分换礼’的柜台上看过。徐晨第一次去汤姆熊玩时就看到了这个被摆在很高很高的柜台的八音盒，他当时就觉得余肖路会喜欢这份礼物。

　　“喂……余肖路，这个先放你家，给你玩几天，不许你玩坏了。”徐晨动作极为突然地将八音盒递了出去，塞到余肖路的怀里，然后别扭地头偏到一边。余肖路满脸茫然地看着八音盒，点了点头，“哦……知道了。”余肖路完全没明白徐晨打算把八音盒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意思。他双手紧紧地抓着八音盒的底座，将它紧贴在胸口，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摔到地上。八音盒这种脆弱的东西，估计只要摔一下，就不会再奏出好听的音乐了吧。

　　徐晨偏了偏脸，偷看了看余肖路。他本以为余肖路会露出兴奋的表情，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地重复着‘我有多么多么……喜欢这个八音盒’之类的话。可谁想到余肖路只是一脸警惕地看着那八音盒，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徐晨郁闷了。他费了这么大手笔搞来的生日礼物，余肖路却不喜欢。该死的，余肖路这家伙平时明明是不‘挑食’的，这次却这么难满足。徐晨决定不再提起八音盒的事。因为他觉得如果这时他对余肖路说，“这其实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余肖路肯定马上就会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就算他此刻看上去对这个八音盒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一样。

　　其实余肖路还是蛮喜欢这个八音盒的。但他已经不是十五岁的他，不会把喜怒哀乐无时无刻地挂在脸上，就算是喜欢也只是在心里小声地赞扬一句。余肖路怀里捧着八音盒，心里也堆满了各种乱糟糟的想法，也就没注意到徐晨不满的目光。

　　徐晨和余肖路在分岔口分得手。余肖路本来想送徐晨到家的，却遭到徐晨干脆的拒绝，“你算了吧你，等会天就黑了，你送我回家再回去，你妈肯定会担心死。”

　　余肖路想了想，最后不情愿地点头。他妈妈因为常年待在家里，平时除了照看余肖路和陈紫紫之外，没有其他的事可干，所以对余肖路的关心度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普通人家的母亲。她发誓要把余肖路培养成全才，在余肖路三岁的时候就送他去各种各样的兴趣班。

　　余肖路从四岁开始学武术，学了整整五年，之后因为和别人比翻跟头时失手把手臂摔脱臼了，自此就被他妈妈禁止去上武术课。余肖路现在正在学钢琴，已经考过了六级。家里大厅里横放的钢琴是从意大利托运过来的，黑白的琴键永远被擦得一尘不染。每每家里来客人时，余肖路的钢琴表演都是万年不变的保留节目。这已经成为了余肖路妈妈的一种资本。没有事业的她只有余肖路这个独子值得她去骄傲。余肖路怕回去的太晚，他妈妈又要对他发上一整天的牢骚。

　　徐晨转身就走，余肖路习惯地在原地站着看他离开。谁想到徐晨走了几步后忽然回过了头，神色极为不自然地说道，“余肖路，记住，那个八音盒，你……别玩坏了。”

　　“我知道了。”余肖路虽然被徐晨反复的腔调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也许这个音乐盒对徐晨来说真的很重要吧。这么想着，他握着八音盒的双手又紧了紧。

　　“……我回来了。”余肖路将钥匙推进了钥匙口，扭动，然后轻松地推开了金属大门。门口的拖鞋一丝不苟地摆着。余肖路随便地踏上了一只，向大厅走去。余肖路的爸爸还没回来，他妈妈正穿着小碎花团案的围裙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余肖路摆手和她打了个招呼。厨房里飘出香浓的鸡汤味。陈紫紫则半个身子趴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上演她最喜欢的《猫和老鼠》，可她此时却双眼紧闭，嘴角边还有一行可疑的透明痕迹。

　　余肖路决定不打扰他表妹的美梦，他垫着脚尖上了楼，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后，他连忙把徐晨特意交待过的八音盒放到床台柜上，然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余肖路的房间是整个公寓里，最大的一间卧室。由于余肖路在初三时并不追星，墙壁上到处都贴着学习目标和作息时间表，还有他小时候写的毛笔字和曾经获得过的奖状。

　　余肖路的初中生涯真的只能用乖宝宝来形容了。就是老师最喜爱的那种，上课听话，频繁的举手发言，考试总是拿满分或优秀。不仅如此，余肖路在初中时从来不对别人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表示出质疑的态度。他从来不会强硬地说，“我才不要！”他只会说，“这样似乎，好像不太好……不过我可以帮你试试。”

　　但几年后的余肖路的性格却和十五岁的他完全不一样。应该说，自从遇见徐晨后，余肖路的性格就转换了很多。他第一次有了去汤姆熊打电玩的欲望。他第一次有了不能和妈妈在饭桌上说的秘密。他第一次有了喜欢上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十五岁的余肖路受家长们的喜爱。二十三岁的余肖路受同龄人的喜爱。
　　十五岁的余肖路在路边看到穷困潦倒的乞丐后，会眨着一双大眼使劲地寻找自己口袋里的硬币，然后将它们一个个扔到乞丐破破烂烂的瓷碗里。
　　二十三岁的余肖路在路边看到穷困潦倒的乞丐时，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哼着歌继续前行。

　　余肖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倒进自己的软软的床铺。现在他终于有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路。

　　这一切就像是周庄梦蝶。而二十三岁的余肖路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那双煽动着翅膀的蝴蝶，还是做梦的那个周庄。

　　但余肖路知道他此刻并不是做梦，因为一切都显得过于真实。不论是徐晨对他的态度，还是自己掐自己脸颊时的疼痛感……

　　余肖路轻叹了口气，对着雪白色的天花板发呆，半饷后才自言自语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余肖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这一天对他来说过于漫长，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是被房门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余肖路从床上爬起身，几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木质的房门。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式穿着睡衣手里还抱着兔子抱枕的陈紫紫。她见门开了后，就伸出小手，拉起余肖路的手急急地向楼下跑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小路哥哥，你爸，你爸……唔，回来了。”

　　余肖路眯了眯眼，大厅里明亮的灯光让刚醒来的他有些不适应。站在大厅里正和余肖路妈妈紧紧相拥的男人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看上去风尘仆仆。余肖路扫了眼他老爸身上的长衬衫，沉默了几秒后终于吱声，“爸，你回来了。”

　　余肖路的爸爸，余岚，连忙回过头，欣喜万分地张开双臂，“路路！几个星期不见你又长高了，已经是大小子了，啊哈哈！快过来，让爸爸抱抱。”

　　余肖路脸顿时一垮。他在心理上都已经是二十三岁的高龄，和自己父亲拥抱这种事，已经变得丢脸起来。十五岁的自己很崇拜能坐飞机飞遍全球的父亲，但对现在的余肖路来说，坐飞机已经不再是和神话般美好的事情，除了格外的劳累和起飞降落时伴随的轻微耳鸣声，基本上和坐公共汽车没有太大的区别。

　　“快过去啊，小路，你爸爸可是为了庆祝你生日，才特地赶回家来的。”余肖路的妈妈擦了擦眼角，催促着余肖路。余肖路将嘴撇到一边，象征性的走上前，抱了抱自己的父亲宽阔的肩头，然后马上就退了回来，在余肖路的妈妈来得及皱眉之前，余肖路已经摆出满脸担忧的表情，“爸，你时差还没倒过来吧，吃完饭就快点休息吧。生日这种东西又不是过一次就没有了。”

　　“我儿子长大了。啊哈哈，都懂得体贴人了。”余岚马上神经大条地笑了起来，没把余肖路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余肖路的妈妈咬了咬嘴唇，有些疑惑地挑眉，但最后也没说些什么。她拉着余岚的手臂走进大厅，指着餐桌上至少十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快点吃吧，都等着你回来呢。”

　　一家人马上各就各备，坐上位吃饭。悬挂在墙壁上的电子表正显示着‘8：30’三个红艳艳的数字。余肖路一边打哈欠，一边心不在焉地往自己的和陈紫紫的饭碗里夹菜。余妈妈则小声和爸爸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地发出笑声。一顿发吃了几乎一个小时。余妈妈忽然把话题转到了余肖路的身上，眼里装得满满的都是骄傲，“我们家小路这次期中模拟考又是全班第一名。”
　　“啊哈哈，我们家路路就是厉害！”

　　陈紫紫一脸羡慕地看着余肖路，虽然她对全班考试第一名的意义还不是很了解，但这并不影响她随着大流，盲目的赞赏，“小路哥哥你真厉害！”

　　“……”余肖路忽然推开了盘子站起身，垂着头，黑色的发丝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大厅里忽然安静地只剩下偶尔从电视机里传来的，能酸掉牙的泡沫剧台词。余肖路抿了抿嘴，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淡，“我吃饱了。”

　　“小路，你这是怎么了……？”余妈妈随着站起身，有些疑惑地问出口。

　　“没怎么。我只是累了，想睡觉。”余肖路偏了偏头，勉强地扯起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顺着楼梯快步走上了楼。

　　余肖路也说不出来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妈妈的赞扬这么抵触。他很多年来都没有再听到妈妈在别人耳边嘀咕自己的成绩有多么优秀，现在停在耳里，就像是一根细小的银针刺进了十根手指尖一般。

　　余肖路记得他是从高中开始‘堕落’的。高一一开学他的成绩就一落千丈。上课他一言不发，喜欢一边发呆一边在本子上画素描。高一的第一次模拟考，余肖路破天荒地掉出了全班前三名，第二次模拟考连前二十名都没入，第三次在发榜的成绩单上余妈妈找半天才找到余肖路的名字。为了余肖路骤然下滑的成绩，余妈妈不知和他大吵几次。很多亲戚、朋友知道余肖路成绩落后时，或多或少的有些幸灾乐祸，在他的背后嘀咕，“天才儿童终于也变成普通人了，啧啧。”

　　余肖路烦闷地甩上了自己的房门，将房间里的吊灯熄灭，只是点起了床头上那盏灯光昏黄黯淡的台灯。徐晨交给他‘保管’的八音盒边角，在灯光下折射着金色的光点。余肖路伸手去抚摸它光滑的表面，然后掀开了盒子，‘致爱丽丝’的旋律马上在封闭的房间里流动开来，跳动的音符莫名地安抚下余肖路不平静的心跳，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八音盒的弦不再转动。

　　如果你被赐予了第二次生命……你会延续着过去的活法，将历史再次重演吗？余肖路摇了摇头，将头深深地埋入枕头中。他在已知的过去和未知的未来间反复挣扎，而他的兴奋和困惑却没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