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外面有危险[无限]》边草草

11、战争

　　喻白躲在圣坛后，凝神望着那边的森林。森林深处像是有什么鬼怪，尽管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令人心惊。

　　应该怎么帮助人类呢？喻白罕见的苦恼了起来，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解药的女巫，只有一瓶没用的真爱药水。
　　难不成让他真的去祭祀给神明吗？
　　他抬眼望向那座巨大的雕塑，神又怎么会亲自下场作战呢？最多不过给予他们些希望罢了。

　　村民们手持木棍和弯刀，看样子要进行实打实的肉搏，而先进一点的也仅仅只有几只箭，来证明他们确实有智慧。在人类文明诞生的千年之间，他们没有任何进步，如同野蛮人一般只懂得动手。
　　愚蠢又粗鲁，喻白皱了皱眉。

　　预言师和猎人一起回到了圣坛之上，不需要担心狼人会远程攻击和偷袭，他们站的地方毫无遮蔽物。魔术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到了后面，悄无声息地没让任何人发觉。
　　女巫、魔法师、守卫、猎人和预言家，至此，这个废物神团算是齐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动，没有人说话，他们都静静地等候着对方的到来。但等狼人冲出来的过程太过煎熬，他们凝神听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森林里传来脚步声和低语声，但在临近时却停止了，就像什么也没有过。
　　就像是谁在与他们开玩笑。

　　喻白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问身旁一脸严肃的守卫：“怎么还没有人来？”
　　守卫的回答一丝不苟：“他们可能是发觉了村民隐藏在这，在想办法。”

　　喻白挑挑眉。
　　野蛮的作战方式，野蛮的思路。

　　那些石块和木头让喻白感到回到了原始人时期，这里的人根本不懂创造，木讷笨拙又偏执扭曲，被什么牢牢地禁锢着。
　　这与他认识的人类不同，那种违和感让他感到不适。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是童话世界的人类，却并不是他所认识的人类。
　　他们并不是来自人类世界的人类。

　　这里的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就算最后狼人和村民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人类——那也是他赢了。

　　游戏嘛，当然是只看输赢。

　　当个看热闹的似乎也不错。

　　时间一直在流动，但是空间却仿佛静止了。森林里的狼人没有动静，村民们也一直默不作声地举着弓箭，箭指向森林的方向。
　　心脏跳动声仿佛是战争开始前的鼓。

　　喻白耐着心思等着，像无数次那样，在心中与另一个人打赌——

　　你说，这次会死多少人？
　　我赌九十七个。

　　喻白第一次听到了回应：
　　“我猜九十八个。”
　　那个人拥有他的声音和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他的另一个灵魂。

　　喻白勾勾嘴角，带上点笑意，对接下来战争的期待值达到顶峰，继续盯着森林看去。

　　看到的却只是闪在森林之间的绿色眼睛。

　　森林里的树长达千年，遮盖了太阳的光线，显得十分阴暗，宛如处在黑夜之中。从那之间露出几双闪着绿光阴森森的眼睛，带着恶意和不加掩饰的恨意。
　　远处看像是黑夜里闪着的鬼火。

　　村民们都凝视着那几双眼睛，看着他们逐渐走近。
　　快了。
　　就快要到了。

　　在精神高度紧张的阶段中，没人敢松懈，大家都想到了一点：占据主动权。
　　但若真要他们率先出手，就要进入森林中，说不定狼人早就埋伏在那里，等着羊入虎口。

　　在紧张的气氛之中，一声来自狼嚎划破寂静的空间。

　　“嗷呜——”

　　随之而来的是——原本隐藏在人群中的狼人撕开了人的皮囊，开始向刚刚并肩作战的同伴疯狂撕咬着，手中的箭指向了昔日的朋友。

　　这里本暴露在阳光之下，但却像月圆之夜。狼人一个个露出了原本的样子，展开了屠杀。

　　村民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们着眼于敌人的尖齿和獠牙，却忘记了防御自己最脆弱的后背。

　　鲜血溅落到地面上。

　　一场恶战开始了。

　　狼人们把村民们扑倒在地，鲜血、痛苦的低吼在这片土地上空流淌着，接踵而至的是森林里奔涌而出的面露凶光的狼人。
　　这不是战争，倒更像是——供狼人玩乐的屠杀场。轻易的就将一个健壮的成年人杀死，这是狼人与生俱来的战斗力。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喻白数着那些倒下的身影，带着平静甚至还有一些雀跃，手指随着倒下的人有节奏的轻点。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没有他们干预，这场战争本就应该是狼人胜利。
　　但是博物馆没有理由让他去帮助本就胜利的一方获胜，所以他选择帮助人类是正确的。

　　“各位守护神，”守卫第一次主动说话，他面上显得庄重而严肃，“大家都知道我的功能，我能做的仅仅是保护一个人，让他不受伤害。但不知道我应该保护谁呢？”
　　他声音有些纠结，眼睛却直直的看向喻白，心思不言而喻。

　　喻白了然，刚准备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

　　“我。”

　　那个声音带着熟悉的清脆少年音色，但是却染上了一些别的东西，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变得让人下意识的厌恶。

　　喻白抬眼望去，那是预言师。对方浅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嘴角勾起像是有些得意，有些委屈地重复了一遍，“保护我吧，我怕疼。”

　　那双湛蓝的眸子对上守卫。

　　守卫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喻白，还是轻轻点头。

　　喻白轻嗤了一声，不觉得奇怪。这世界上怕死的人多了，又不缺他预言家一个。他耸耸肩，不在意那边的事情。

　　总归他本就没有打算要。
　　毕竟…如果不会受伤，又谈什么战争呢？

　　他望向身旁的猎人，微笑逐渐扩大，带上兴奋的意味，“喂，再不出手村民可就死光了。”

　　夏洛特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两个人翻身跳下圣坛，来到弥漫着血汽与哀嚎的土地上。喻白下来之前最后看了一眼——

　　三十七个。
　　最多再死六十个人。

　　喻白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染血的木棍，看向夏洛特的眼神里带着兴奋和跃跃欲试，他挑挑眉对着他拿起的弯刀，“你还需要武器？你不是有枪吗？”

　　夏洛特无奈地笑了一下，“但是我的枪只能在受伤值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开，这是规则限制，不然在这个世界太犯规了。”

　　喻白扯扯嘴角，心说你这不是规则限制，是游戏bug。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已经不打算和童话世界的人讲道理了。

　　他扫了一眼那把枪，整个狼人世界只有一把枪，按理说枪这种东西能生产一支，就会有第二支。
　　算了。
　　别问，问就是游戏bug。

　　就这样一个满是漏洞的世界，他的创造者真的能满足他的所有愿望吗？这真是一个费解的问题，毕竟他的愿望可都非常、非常的困难呢。
　　不过现在，他只需要着眼于眼前——刀剑和鲜血，还有手中的木棍足够他兴奋很久。

　　“砰——”木棍狠狠地砸在狼人的脑袋上，原先还在威胁他的身影立刻倒下了，鲜血一部分溅在喻白的脸上，让白净的脸显得夺目又阴翳。

　　木棍似乎不怎么好用，他也从未这样打过人，因此看起来十分不顺手。只是有一种愉悦的感受从内心升起，将心中郁气排出。

　　他盯着那个染血的木棍，或是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这就是那些施暴者当时的感受吗？

　　夏洛特看了他一会儿，断言：“你好像从未打过人。”
　　没有任何的疑问语气。

　　“是，”喻白处理完这边最后一只狼人，点点头承认，“我生活的世界，在那里，这样做是违法的。”

　　然后又想起什么轻轻感叹道：“我怕等我有机会回去的那一天，我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上瘾暴力网游的人，在现实中动手。我在我的世界里打人、杀人，剥掉了我最后的一层人类的皮囊。成了世人眼里真正的怪物、疯子、神经病。”

　　“他们那时，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夏洛特愣了片刻，似乎是想安慰，然后磕磕绊绊地说：“不、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喻白笑了一声，轻抚上他的脸，感受到手指下温热的触感。轻声呢喃道：“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在我的幻想世界中做的这些一一应证到了现实中，在他们眼中我早已是个疯子。”

　　他淡淡地说着这些，看不出恐惧和难过，只有平静和一种笑意，手指摩挲着对方的皮肤。对上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现在我就在这种幻想中，实际上现实我已经在精神病院了。在幻想中我与你身处这片土地，但在现实我可能正在精神病院的病房里，摩挲着我的病友。你可能是我幻想中的人，也可能是和我身处同一个幻想当中的病人。”

　　他眨眨眼睛，如同讲完一个故事。

　　夏洛特浅褐色的眸子注视着他，微微抿嘴，然后开口问：“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喻白收回手，望向不远处摇摇头。“我希望我一直沉浸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你呢？”

　　但话音刚落，夏洛特就用力将他推开。喻白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皱眉望向那里——他原本站的位置，此刻站着一只被夏洛特贯穿腹部的狼人。

　　喻白有些懊恼，居然因此分神了，然后淡淡道：“走吧。”
　　向着远处交战的地方走去。

　　如果狼人也算的话，现在大概…五十三个。

　　猎人先生把刀从狼人的身体里拿出，刀被完全染红了。但他没有理会，只是盯着眼前的人，那目光呈现出一种温柔与深沉交融的状态。

　　他叹了口气，知道对方现在不想听，在心中默默回答着刚刚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我想要和你一起，永远沉浸在这幻境中，直到我们所能到达的永远。

　　随后目光染上一些无奈，快走几步跟上眼前的人。

　　“喂，一起走吧。”

　　一起走吧。
　　剩下的，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