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46. 风筝 ...

  •   “什么时候病的?”迟芯问,“发烧了。”

      景俞略懵,这才感到脑袋昏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

      迟芯说着调转车头,道:“回县城。”

      景俞拉住迟芯。他抬手搭了搭额头,说:“没事,只是头疼,我们抓紧回京。此行事故突然,执政府和大理寺均无先批公文,恐怕私自易权的事泄漏。这里交给白思勉,我须禀明官家,省得落人话柄。”

      迟芯不语。

      景俞翻身伏在胳膊上,“别担心,其它都好,不是什么霍乱。本官的车夫通情达理,速速回府。”

      迟芯“啧”了一声,车走得更快了些。

      景俞得胜,托腮望着车夫,眼里美滋滋,却不想车轮轧过干涸的土坑,车身歪斜,袖里滚出个东西,“哐当”落在木板上。

      糟了。

      景俞手慢一步,立马蒙上被子,只露张脸。

      迟芯对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发愣,转而侧身看向景俞,沉默了片刻,叹声道:“狡辩呢?”

      景俞张嘴欲说,却被整个蒙进了被子里。

      +++

      没两日,白思勉就因擅自离京被参了一本“玩忽职守”。御史台顺便指桑骂槐,也把景俞训了一通。好在景俞回京第二天便上书阐明原委,因而赵承糦将“执政不务正业”这条压了下去,只待他病气好转后入宫陈辞。

      迟芯腰间挂上了执政府的临时腰牌。

      是日晚间,马车赶在上更前入城,迟芯难得啰嗦,左一句“给我”,右一句“我来”,不过多久,他也被陆大夫从屋里赶了出去,院内正满一桌。

      “大哥,你也被撵出来啦?”小四头上、肩上,随处歇着鸟儿。鸟儿们见着迟芯,不留情面地扑腾了漫天羽毛,纷纷飞上名为“谢苍年”的大树,上了树,顿时就安生下来。谢苍年靠在门边望空,迟芯回首,仓促一眼。

      迟芯仰着脖子,纤长的手指全无规律地翻着波浪,似别有心事,而目中无他,单映着那高高的榆树枝,好像只是在数新发了几枚叶片儿,人勉强老实坐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又猛然起身,悄声缓步在门廊下,来来回回,自己不觉得,却叫看的人眼晕。

      陆大夫开了条门缝,让进个人,刚说个“来”字,迟芯便迫不及待地躬身,从陆大夫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程小四云里雾里,看向昭康和殷冉两个哥哥。昭康耸肩,殷冉摊手,程小四更迷惑了。鸟儿们扑哧扑哧飞回程小四身上。

      再开门的时候,月亮已泛起深橘色。迟芯肩上松弛了许多,轻声道:“陆大夫瞧了,是风寒发热,并无大碍。”

      诸人互相交换了神情,谢苍年回屋,殷冉推着程小四走,昭康被扔在了原地。

      昭康入了侧屋,迟芯略显疲倦,挑桌边随便坐了,又从袖里抽出一把匕首,推向中央。

      昭康一愣,立在侧首。

      迟芯眸子里不携冷暖,但昭康还是从那里面读出一点清寂,“公子,少爷?”

      “景少公子烧得不重,也仍需躺上一阵。”迟芯稍顿,闭目凝眉,无声地舒了口气,“对不住,该是染了我的。”

      昭康忙抬首,“公子……”

      迟芯趁机点了点匕首,抬眼望着昭康,道:“还是你来说说?”

      昭康复低头,说:“自公子在大理寺受伤之后,少爷便命小人寻了这把匕首,用作……防身。”

      “……防身,”迟芯顿了顿,“也对。”

      他面上似有缓和,说:“虽近身没了护卫,但手里有一把利器,多少都是震慑。”

      昭康小心应了。

      迟芯目不转睛地看着昭康,有意又停顿了一会,后叹了口气,说:“利器在手,旁人自然锦上添花。然而景少公子在武艺上白纸一张,且不说不慎伤到自己,即便对方赤手空拳,匕首在他手里是防身,若被对方拿住,又当如何?他胡闹,但你,即使有所顾虑,便也纵他胡闹?”

      昭康一惊,道:“是……小人糊涂!侍奉不周,不但没劝住,反叫少爷身临险境……”说着就要跪。

      迟芯扶住他,说:“这次错在我,劝你尽职尽责,反倒先出尔反尔。自以为能同从前一般护人无虞,却不知现今只有以守为攻,时移世异。你方才的话,要么跪给景少公子,要么自己铭记于心,跪我并无用处。”

      “是……”昭康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匕首,不忍道:“公子何出此言……不是能够恢复吗?”

      迟芯笑了笑,说:“并非妄自菲薄,仅是依时论事。再说了,即便恢复,我本非亲卫,往后无论景少公子去到何处,与谁人往,还得劳你时时跟随。你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刀盾。”

      昭康怔了怔,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物且交还与你,景少公子若问起——”

      昭康连声接道:“不大清楚!有些印象!得问迟公子!”

      迟芯愣了一下,嘴角微微颤了颤,把匕首递给昭康,随后又说:“昭康,另再帮我寻样东西。”

      “但听公子吩咐!”昭康一口答应,却又面露不解,说:“其实不必如此……”

      “嘘——”迟芯笑中透着一丝狡猾,说:“保密,殷冉听见了。”

      昭康暗暗吞了口唾沫,更不住地点起了头。

      景俞说话还带着鼻音,“这是哪来的?”他指着迟芯的腰牌。

      “捡来的。”迟芯面无表情。

      景俞又问:“你的面纱呢?”

      “你傻吧?”迟芯倚着窗口,说:“散了朝,还有谁认识我?戴了蒙面,未进皇城便要被盘查,反叫人疑心。”

      昭康在后面小声说:“少爷,公子说得有理。”

      景俞斜了眼昭康,昭康不说话了。

      迟芯说:“自李迟结党至太后还政,该清的人早就清了。即便剩下,除了瞎就是聋,不济也是哑巴。官家既要用人,就不能叫细枝末节绊了脚。就连白思勉,不也捋顺了吗?”

      景俞揉了揉眉心,说:“这与千方百计地跟着我入宫有什么联系?”

      迟芯说:“跟着你?对,是跟着你。不过我是来谢恩的。总不能仗着皇恩浩荡,留我一命,我却没个表态。”

      “唉……”

      “留意给脸上贴金。”迟芯浅笑一现,悄悄后退半步。

      尧衡亲自候在殿外,头戴云纹乌纱冠,服如意牡丹纹金黄色圆领大衫,腰间革带尚简,似是特地为了突出侧旁隐现的鱼袋;年纪轻轻挽一支拂尘,想要点仙风道骨却咎于身态屈倾。他眼尖地眺见大门外的景俞,迎了上去。

      尧衡脸上堆笑,春风拂面地上来问候,说:“问执政大人安好。官家遣小的在此等候,外边儿风大,请大人随小的抄廊下走。”他快速扫了一眼后面的亲卫,神色如常。

      至廊口,闲人须止步。尧衡送景俞入殿,躬身退至殿外,缓步下阶,停在高一阶上,只与迟芯平视,开口亲切,与亲卫们寒暄。

      尧衡作揖道:“久闻迟家将名,尚未祝阁下,新生之喜。”

      尧衡终归是天子近臣,有官阶在身。迟芯如今布衣,更一度堕入贱籍。听那嘴里都是情面话,行在事上仍是高低有别。

      迟芯丝毫不怠回礼,也笑说:“承蒙大官抬爱,小人身贱,不敢僭越。借大官贵口,遥敬官家圣恩。自此愿与上同心同德,肝脑涂地亦不以为报。”说着面向殿门方向磕头下拜,格外虔诚。

      尧衡心中冷嗤,轻轻点头。待迟芯完成了三拜,俯身亲切将人扶起,抖了抖拂尘,转身上阶立候。

      景俞进殿有一会儿了,扫廊风不见弱,衣袍簌簌地吹飞在风里。

      兆玉龙乘风而来,昭康和迟芯让立一旁,迟芯胸口微微起伏,蹙眉片刻,仍复怡然,端手行礼。

      身后跟着的是冯益,兆玉龙的外甥。行伍出身,十二岁从军,二十小几便受封殿前司指挥使,功名煊赫。

      兆玉龙一掠而过,将跨门槛时犹疑了一瞬,偏头向廊下望了望。冯益不明所以,站在高阶上俯瞰,并无不妥。

      兆玉龙进殿说了两句话便退了出来,还是为加固城墙的事。

      一场雨就把外城墙打出了泥窟窿,兆玉龙忧心之余,与工部吵得不可开交;工部正为新料头疼,于是跟度支司讨说法,度支司却反驳工部修缮不利,白花了银子。矛盾好似滚雪球,越攒越大,逼兆玉龙肝火烧上御前,一得空便入宫面谏。

      面对舅舅的黑脸,冯益也难做。他老子是兵部尚书冯至,刚得了直呈权,正是展鸿图的时候,万不想与人碰擦,可劲撺掇冯益劝架。可兆玉龙何许人,西北的疾风狂沙磨砺出来的硬骨头。冯益再亲近,话题一出,兆玉龙就轰他“滚”。冯益苦于无处申辩,里外不是人。

      这若再有个人能劝一劝,帮兄弟分担些“滚”,也是好的。

      兆玉龙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迟芯。是他老眼昏花了?迟芯感到那压迫的气息越来越近,立时翻白眼的心都有了。

      “你,把腰牌拿给老夫看看。”兆玉龙锁定了目标。

      冯益歪头打量着迟芯,玉勒金鞍白面郎[1],样子极好,怎的只是个侍卫。

      迟芯颔首,双手递上腰牌。兆玉龙正反看了看,眉头皱在了“景”和“亲卫”两处。

      “景执政府亲卫。”兆玉龙重复念了两遍,干脆弯腰去瞧那张脸,“喝?!大侄子。”

      迟芯就知道躲不过,闻言抬起头,脖颈间一道银红分外醒目。

      冯益愣了。

      兆玉龙看着那脸,又对比了身量、气韵,压下嗓门,万不可思议道:“你,啥回事嘛?那个臭小子?!”他颤手小心掂掂牌子,又看看殿门。迟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兆玉龙眼里除了不可思议,还有说不清的消沉,借由怒气发作了出来。

      都知道寒烟阁是个什么地方。

      “最好不是那么回事!”兆玉龙阴着脸。

      唉。

      迟芯稍稍退后行过一礼,淡淡地说:“见过兆指挥使。别去经年,小人幸得东风赦罪。来日西宫脔子,今借宿执政大人门下,皆为天子效力,为大昱尽忠。往后诸事不周,还望指挥使多多照顾。”

      兆玉龙气得说不出话来,把那腰牌往地下一掷。迟芯跪膝去捡,动作十分谦卑。

      “好哇……出息,”兆玉龙气颤,“路是自己选的,你便滚去那条阳关大道!委身于人,无知无耻!”

      迟芯一动不动地望着地面。

      兆玉龙怒哼一声,掸袍而去。

      冯益听得一知半解,唯“滚”字最为清晰。他待迟芯起身,步上前轻声打了个招呼,说:“兄弟,今日多有委屈。来日我代大舅为你接风洗尘,交个朋友?”

      殿前司指挥。迟芯看清了那腰牌和锦织的鱼袋,抱手道:“若大人不嫌弃,小人愿随执政大人拜访。”

      “嗯,那说好了啊。”冯益爽快地拍了拍迟芯的肩膀,看上去心情不错。

      等人都走远了,昭康悄声说:“公子受累。”

      “不干你的事。”迟芯和颜一笑,望了眼殿门。

      景俞迈着疲惫的脚步下阶,见着迟芯。迟芯今日着象牙色常袍,匀去了过于招展的锋芒,腰间更无佩剑,独立和冷冽都大有收敛;眉宇不褪神采,领间银红却较平日柔和。景俞竟也在这落差里品出些碎裂感,默默躲开了目光。

      “伤寒未愈,不宜久立风中。”迟芯上前为他合笼了披风,“护送大人回府。”

      +++

      赵承糦在御史台的折子后面画了个叉,那折子直线飞回唐棣手里。

      “您不能这么对臣。”唐棣心痛地摸着那个尚未干透的“叉”,苦脸道:“做官好难啊。”

      赵承糦抬眼,两手交叉托着下巴,也说:“做皇帝好难啊。”

      上回的谏书被摊开了裱在后殿门头上,围了一圈。凡走后门便一眼望见那唇枪舌剑,是喜是忧都感凉风飕飕,好不利落。

      唐棣说:“执政大人出游,小病一场,名望大涨,麾下更收了如大理寺卿那般的能员干将,红透半边天咯。”

      “哪有卿红呢?”赵承糦道:“这么同朕说话,朕也不敢严斥。谋士久居山林,就是朕也不得不三顾茅庐啊。”

      唐棣拜道:“臣等惶恐。”

      赵承糦挥袖欲撵,唐棣机灵告退,不做案头苍蝇。尧衡躬身入殿,报赵承糦道:“官家,人都回了。”

      赵承糦眈了眼尧衡。他逢人必笑脸相迎,被“亲爹”调养得圆滑,兼身世浮沉,一度以为错认了“爹”穷途末路,赵承糦却不计前嫌,让他做了内侍大监,柳暗花明。

      没被那老妖精拖累至死,这是尧衡自己谋来的福气。

      赵承糦随口问道:“尧老近来可好?”

      尧衡拜过,笑道:“得官家厚爱。亲爹身子日趋康健,小的无后顾之忧,这才得以安心,尽全力服侍好官家,亦不叫老人家担心。”

      赵承糦轻舔笔墨,“昔日护佑之恩,如今莫不敢忘。若无他相护,朕便险些被妖妃牵连而失圣心。尧衡,你承老人家的恩,需好好孝敬。”

      “谨尊圣意。”尧衡再拜,脸上的笑不经意间淡去了些。

      “尧老”当年还没有资格指姓,那会儿年轻,喜气洋洋地被内侍监派给景氏差使。宫人唤他“寿喜”,至今没有人知道寿喜的本名,据说连他自己也忘了。

      景氏入宫久不承孕,几乎在受宠的同时就失宠了。李氏生了皇女,头一个封妃。长公主德音性子乖姝,是平宗的第一个孩子。平宗欢天喜地地奉千金为掌上明珠,向李氏慷慨赐下“宸”字封号,其地位可见一斑。艰难而冷清的日子渡去,景妃终于拨云见日,御医号出了喜脉,看那肚子尖尖,是个蓬勃向荣的孩子。

      寿喜就是那时被派给景氏的。可是谁道同时,花容月貌的宸妃再度遇喜,同样大有希望是个龙孙,光芒一下就盖过了景氏。寿喜没过几天有头脸的日子,就又在道上频频受人挤兑。

      要说景氏的运气真是够霉,报喜被人抢了风头,生产偏撞上宸妃那一胎妖怪。没了迎接新生命的欣喜,景氏诞下的皇子自来到世上,便整日活在怀疑和讥笑里。平宗有回听信谣言,也要寿喜抱着康健的小皇子在众臣面前“验真身”。寿喜的良心实再容不下,小内侍哭倒在廷前,把心怀叵测之人骂了个遍,他看到了作为男子降生却不能作为男子而活的自己。平宗醒悟了,但碍于百官的面子,依旧赏了寿喜廷杖。还好,腿脚没有废,也没落下残。

      寿喜一举无心,却保下了平宗这辈子独一无二的“香火”。改朝换代后,他被放出了宫。又过去几年,赐还寿喜“尧”姓的旨意送到了破院门口,“亲儿子”得了官家青睐,人人尊一声“尧老”,日子再不好过终也好过了。

      但这些与尧衡又有什么关系。他一个人留在内侍监打拼,晋升都是一步一滴血汗积累起来的。到头来成了别人口中的“一步登天”,底下多有不服,嘲他趋炎附势,实际是个绣花枕头。

      尧衡根本不关心“亲爹”的“丰功伟绩”。他不是驮碑的赑屃,他想为自己活着。

      赵承糦提笔落章,一封是职官调迁,另一封是商议岁嫁,让送去二府复审。

      天底下的人,又哪有真正为自己活着的呢。

      就连远嫁了的公主,也只是游荡在天际的风筝,被线拉扯着,被风拉扯着。

      +++

      今年的冰破得稍稍有些晚,凿头像打在了砂石里,嚓嚓作响。河上是大昱的兵和吏,北岸五里之外驻扎着长赢的监河营。

      隰荷生得亭亭玉立,成为黄沙陇上少有的碧色。她嫁来时只有十一二岁,眼前的景象熟悉而陌生。越过那道河,往前就是乡土,那道河注定是横断她一生的天堑。

      “红蕖快听,他们凿冰的声音又清又脆。”隰荷扶着高台栏杆,频频踮脚远眺。

      红蕖手托瓷盘,满足地看着面前活泼俏皮的汉家公主。少女身姿灵动,着碧罗翠缎,头簪琉璃碎花钗,耳边轻轻荡着玉坠,一笑百媚生,不沾烟与尘。

      公主偏爱青碧色,那是天空与水的颜色,恬静而悠远;公主喜欢给身边的人点缀红粉色,不知任是青翠也动人。

      隰荷静静听了一会儿远处叮铃铃的声音,转身问道:“听声音就在这两日了,我们这边的缓流泊进展如何?”

      红蕖退开,监工面有隐色,拜禀道:“陛下令我们五日内完工,目前进展顺利,能赶上……”

      “唔?不对,不该是能赶上。”隰荷坐在扶手边的藤榻上,嘴角微微弯着的笑黯淡了下来。

      监工感到头顶一片阴霾,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高台遮住了碧空万顷。

      “陛下是有令,可陛下不在这里。坐镇的是本宫,怎么重复了多少遍,还是听不懂呢?”隰荷说:“本宫方才说,就在这两日。”

      隰荷抚着鬓边的碎花吊坠儿,说:“你是欺本宫年纪小,还是欺本宫是汉家女?还是说,七年了,你们仍对本宫这个王后心存忌惮?”

      监工早就听闻新王后不饶人,需好言奉承,于是说:“怎会,怎会。王后说两日,那便就是两日!”

      “两日前你也这么说,”隰荷道:“春气冷暖,对岸凿冰声音如何,本宫之前便同你说过,届时若水提前下来,缓流泊挡不住,就把你扔下去当沙袋。如今两日已过,仍来敷衍了事,你便先行前去加固河堤吧。红蕖。”

      红蕖示意守卫,立刻就有人拖了麻袋上来。监工顿时脸色发青,一句“饶命”未出口,就被套进了麻袋里,卷进了草席,一旁守卫端着石灰,从头顶浇了下去。麻袋里的人被烫得哭号起来,被一棍子打晕了过去。

      片刻后,两三守卫抬着卷石灰,在下游岸边挖出个缺角,将那卷东西丢了下去,冰面下扑通一声闷响。

      “新监工到了吗?不用来拜会了,直接派去吧。”隰荷挨着榻半躺,说:“春雨贵如油,春水赛金银。敢在这上面有半分拖沓,便是万死也不足以弥补。红蕖,你亲自下场,带那些怠慢的去岸边看看,把意思说通。再有类似,也不用带来,让他们琢磨着办吧。”

      红蕖福了福身,放下果盘下台去了。台下巡逻的守卫搭上红蕖,战战兢兢地问:“公主殿下又生什么大气了?”

      红蕖轻叹,没有回答。

      隰荷的性子最是纯善,可惜嫁来不到两年,许是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几乎玉殒香消。人给折煞了,性子也变得狠戾不定。天涯异乡客,论说也是可怜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6. 风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