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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深宫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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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知道沉水一事急不得,于是便也不曾再追查下去,只是几日安心在别院住着,陪梅望溪安胎养身。
毕竟若是回去东陵,他们身为帝后之尊,便再无如此悠闲时日了。
这日晨起,用了早膳后,梅望溪却有些倦,又因苏瑶在身边,格外放松些,于是竟复又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苏瑶自是不以为意,在一旁处理赵冬呈上的事务,室中除却两人细微的吐息之声,和偶尔的纸笔之声,一片静寂,却显得有些宁谧。
可惜这片宁静却终是被意外的访客打断。
来的竟是苏瑶的大姐苏琰。
“大姐?”按理她虽并非名正言顺地留在华都,不过终究是皇女身份,就算是大皇女如此亲密身份,要与她交际,也应先换过拜帖,如此毫无前兆地登门入室,便鲁莽了。
好在侍人当先来报,梅望溪避入内室,并不曾与她照面。
“六妹,事急从权。”只见苏琰似是有什么急事,连侍人要近前为她奉茶都斥下了。
“何事如此峻急?”苏瑶挑眉,这个大姐虽是粗豪,却绝非莽撞,能急成如此模样,想必有大事发生。
“母皇病笃。”苏琰语气低沉。
苏瑶吃了一惊,那日入宫之时,这位母皇尚且与炎侍君共渡鱼水,十分自得,怎又会突然到了病笃的地步?
像是知道她心中疑问,苏琰续道:“禁中下旨罢朝,我们也是方才得知。可上书入宫探视,竟被留中不发……定是那贱人所为!”
的确女帝病重,竟不许皇女们入宫探视,疑点颇著。虽对苏琰对炎侍君的称呼略有些不快,苏瑶面上倒是不显。
“那诸位姐姐……如今准备如何?”
此时苏瑶知道只怕那几位姐姐已有了计议,找上自己,也是希望自己虽不一定要参与其中,却不要成为阻碍的意思。
“母病女探,天经地义。只是母皇一时为妖人所惑,乱旨既下,我们惟有……清君侧了!”苏琰此言一出,眼中杀气迸现,她本是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此时气势正是十分骇人。
苏瑶默然无语。
“我此行,只问六妹一句,可愿随我们同往?”
苏瑶这才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眼,片刻之后,缓缓吐出一句:“小妹愿往。”
“好,痛快!”苏琰大笑,竟反客为主,“来人,为六殿下备马!”
“大姐,此事虽急,却不至刻不容缓。”见她如此,苏瑶却又开口道,“我尚要知会望溪一声,安置家事。”
苏琰点头。
苏瑶进了内室,知道方才对话梅望溪应已听了十之八九,便也不多加解释,只道:“大势所趋,我惟有顺势而为。京中必将因此而乱,赵冬会照应着,守在府中,不要离开。”
这些皇室之中母女姐妹之间的种种龃龉,梅望溪自是见惯了的,当下也并不十分意外紧张,只是点头应了下来。
又吩咐赵冬收点楼中人手,非到万不得已关头不要加入战局,只死守住别院后,苏瑶这才翻身上马,与苏琰一同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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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琰本掌华国兵权,又有苏琳统着禁军,两人合力,自是势如破竹。
很快团团将禁宫围住,兵不血刃。
禁宫之中,此时并无军力,哪里抗的住如此大军临境,却是让她们一路顺畅地到了女帝寝殿之前。
只见苏琰与苏珑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双双下马,苏琰挥手,便有数个兵士抬来一段巨木,对着紧闭的殿门一阵撞击,殿门很快豁然而开。
此时苏琳与苏瑶亦下了马,跟在苏琰苏珑身后,行入殿内。
殿外一片兵甲军尘,这殿中倒仍是一如往日,四下弥漫着淫(hx!)靡的香味,幔帐缭绕,一派纸醉金迷。
这时几位皇女不由在心中暗道,岂真有病笃之人起居在如此殿中的,看来母皇真是被那妖人迷惑得不轻。
外殿并无人迹,一路行至内殿,却见七尺龙床四下帷幔低垂,并看不清其中情形,只有床边一抹青衣身影独坐,一束楚腰盈盈纤细,面上薄施粉黛,却是回顾六宫,再无颜色。
除了炎侍君,并无他人。
见几位杀气腾腾的皇女入内,他竟是毫无惧色,居然抬头一娇艳笑:“几位殿下,来得却是早。”
“妖孽!你究竟将母皇如何了!”苏琰自是第一个按捺不住,朝着他吼道。
“大姐。”炎侍君异乎寻常的从容透着古怪,苏珑在身后扯了扯苏琰袖子,示意她少安毋躁,如今她们已将这寝殿铁桶一般围住,且看这炎侍君还有什么妖法,能逃出生天。
“陛下病笃,奴亦是十分忧心,大殿下何出此言呢。”只见炎侍君言笑晏晏,全不在意的样子。
苏瑶心中暗暗提防,果然他并非常人。
“况且……几位殿下此来,是真的想救陛下于奴之水火么?呵呵。”炎侍君悠然续道,他此话一出,顿时苏琳苏珑也变了颜色。
苏瑶却是心中一动,炎侍君所暗示的……亦是并非全无可能。
她早已是东陵凤后,自不会回国再承帝位,可饶是如此,路上那些毒蛇暗袭,却是一项不少,而幕后之人……只怕今日也与自己同立此殿之中。
“死到临头,尚且妖言惑众。”苏琳冷冷道,上前几步,却在踏足至炎侍君身前三尺,止住脚步。
细小的嘶声传来,其余几位皇女皆是心中一凛。
只见苏琳脚步竟似被牢牢黏在了当地,移动不得,而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竟自炎侍君身后,向着她激射而来!
苏瑶心念电转,当下拔起身形,贴着殿顶掠去,堪堪在那小蛇便要袭上苏琳身体时,抓着她的双臂将她带了起来,退至原地。
那小蛇一击不成,便又退回了炎侍君身后。
“妖术还敢害人!”苏琰见此更是怒发冲冠,当下便要冲上前去,却被苏珑在身前挡住。
“不要莽撞!”苏珑压低了声音道,向来性子火爆的苏琰竟真如她所言止住动作,只是恨恨地哼了一声,不再往前。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苏琳开口问道,语气平静,并不似方才才遭遇了生死关头。
“哈哈哈哈……”炎侍君突地大笑,极张扬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是分外惑人,“四殿下此问未免太过……哈哈哈哈……”
“四妹,不必与他多费唇舌,我们一起上,看那妖术能耐我何!”苏琰自是沉不住气,大声道。
“来罢。”还没等苏琳回答,却是被骤然止住笑声的炎侍君抢在了前头,“我本就早已……不想活了。”
最后,他的视线却是越过了苏琳,停留在了始终不发一言的苏瑶身上。
深深地看了苏瑶一眼,他闭上双目,仿佛等着苏琰等人动手。
苏琳与苏珑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各自提了手中兵器,缓缓趋上前去,尚且怕他还有厉害后着。
等行近床前,并无异事发生,她们才提起剑,往炎侍君身上刺去。
而那炎侍君竟真如他所言,丝毫未作抵抗,任由两柄剑贯穿了自己身上要害,唇边鲜血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此时苏琰则抢至他身后,掀开龙床幔帐,切上躺在其中女帝经脉,最后却是颓然垂手无语。
炎侍君一时尚未便死,见状又是大笑,大口大口的血自他唇间涌出,他也丝毫不在意。
就在苏琳与苏珑都因苏琰断定女帝大去而各自思量时,苏瑶在炎侍君面前站定。
“有一句话,我再问你一次。”苏瑶语气淡然无波,“离开杜洋后,你是否还见过韩重渊。”
炎侍君濒死涣散的眼神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突然射出了奇异的光采,片刻之后,才一字字艰难道:“你……可是……玉华……”
苏瑶神色瞬息数变,才答了一个“是”字。
“去救他……他在……”炎侍君才说了这几个字,便急喘起来,眼看就要落气,苏瑶顾不得其他,忙抓住他腕脉,输过些许真气去。
“他在……东……陵。”苏瑶的真气令他又坚持了片刻,只是这四字说完,苏瑶便觉得手中一沉,此人已再无一点生机。
东陵?难道沉水不曾离开?
可炎侍君却为何要用“救”字?
苏瑶松开手中尸身,心中却是难得的混乱。
而炎侍君与沉水的关系,真的只是当年同出一位“义父”府中那么简单么?
“六妹?”另一面,苏琳加大语声,终于唤醒了苏瑶陷入沉思的思绪。
“四姐。”
“母皇……已大去了。”苏琳语中带着沉痛。
女帝一生守成,并无大过,对她们这些女儿们,向来亦是疼爱。
若无晚年为炎侍君所惑一事,却一算得上是个好皇帝,好母亲。可惜一世令名,却是晚节难保。
苏瑶轻叹一声,心中却是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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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禁中历经剧变,朝议终是再开。
四皇女苏琳,竟有先帝遗旨在手,登基继位为帝。
其余姐妹,并无异议。
大皇女苏琰,二皇女苏瑧,五皇女苏珑,尽皆晋位为王,而远嫁东陵的六皇女,亦上尊号。
苏瑶身份终于不必再作掩饰,以居丧为名,出入朝堂,为母服丧守灵。
龙座之上,苏琳一身冠冕,全然地帝皇之气。
苏瑶远远地看着她,脑中闪过几张破碎的画面,竟仿佛明白了什么。
究竟为何,那袭击自己的黑蛇,最终会出现在炎侍君处。
而又是为何,炎侍君驭蛇攻击苏琳,一击不成,却又甘愿就死。
最后,他究竟又因为想到了什么,而肯将沉水的下落透露。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却是一往而深。
如今苏琳得偿所愿,却不知,是否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最后死在自己剑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