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生死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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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偷袭帝后一行的暗器上所淬之毒，正是闻名天下，霸道无比的七日断魂。
任你百毒不侵还是内力高强，只需沾上一点，若无解药，七日之后便会痛苦死去。
可惜要炼制这人间至毒的解药，需得绛草做药引。
绛草本是仙灵之草，真的存在与否尚不得而知，要寻着入药更是难上加难。是以，七日断魂早已成为江湖传闻中的无解剧毒。
自然，武林中人并不知道，在那宫墙巍峨的禁宫之内，竟然有着一大片的绛草园圃，这稀世奇珍便像是杂草一般地生长着。
梅望溪接过侍人呈上的药汤，看也不看地一饮而尽，然后又翻阅起雪片般涌入的急报。
宫中卫军几乎倾巢而出，兵分几路寻找关于那人哪怕一点的蛛丝马迹，他甚至不惧如此行为可能给他尚未坐稳的帝位带来的风险。
每隔一刻钟，派出去搜查的各队便有密报传回禁中，留在少年帝王的案头上。
飞速地翻阅着那些密报，无论如何努力地检视，入眼的却反反复复都是下落尚且不明几字，梅望溪只觉得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这日已是第六日上。
六天来，他几乎不眠不休，撑着病体，只为一线希望。
可是，他又何尝不明白，事到如今，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就连派去监视都中七巧楼的侍卫也传书回报，那七巧楼主人在派出部下搜寻未果后，已开始收拾楼中一应诸物，似是准备离开一般。
就快要……来不及了。
转而死死盯住手边的那个瓷质小瓶，梅望溪原本清澈的眼中此时因为疲惫而布满了血丝，是他，是他害了她……
日晷悄然移转。
第七日上，亥时已然近末。
绝望地看着桌边沙漏中的最后一粒沙子滚落，梅望溪倏地站起身，用力掀翻了面前的几案。
密报、瓷瓶、碎裂的沙漏和茶盏，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地。
殷红的药丸自碎开的瓷瓶中滚出，血一般的颜色，锐利地刺入他的心头。
现在，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人，能毫无顾忌地倾诉那日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而最后的结果，竟是他无论如何都设想不到的！
小腹上骤起的剧烈绞痛唤回了梅望溪的神智，连带着眼前的视线也一阵阵地模糊着，顾不得现下满殿的凌乱和自己一身的狼狈，梅望溪几乎用尽了全力大喊：“来人——”
所幸如今皇帝身子特殊，医官们都在殿外随时侯传，此时倒也赶来得十分及时。
今日随侍的正是那日诊出梅望溪喜脉的医官，只见她请过脉后，脸色却是一变，然后大着胆子让宫侍检查了已是半已昏沉的皇帝的下身，拿出的布巾之上，竟真有鲜红颜色。
孕中见红，只怕非是吉兆。
那医官几乎骇了一跳，并不敢自作主张，只能硬起头皮将梅望溪唤醒，禀明如今之势，一道皇嗣尚还未如何成形，陛下又在孕中过于劳累，只怕对皇嗣亦有影响，若是此时拿掉，也不失为可行之法。又道若陛下真想留下皇嗣，那便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办法，只是这法子凶险无比，几乎是拿陛下的命去换皇嗣的命……
梅望溪虽醒，神智却仍是不大清楚，听到那医官说什么要拿掉皇嗣，想也不想随手抓了个放在床边的药碗便向她砸了过去，咬牙切齿地狠道，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替他保住孩子。
那医官不敢躲闪，额头被砸得血流涔涔而下，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连忙展开随身带着的针囊，先替梅望溪施起针来。
梅望溪只觉得自己身子瘫软，任由医官合着侍人翻弄着，眼前一片模糊，映入眼中的只是不甚分明的光影。
唯一清晰的，便是腹中灼热的阵阵钝痛。
七日断魂，七日断魂，七日已过，魂又何存……而现在，他就连她留下的这最后一点东西，也快要保不住了……
艰难辗转之间，年轻的帝王侧过身来，竟呕出一大口殷红。
医官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血迹，道：“陛下已咳出瘀血，只要再好好静养，辅以凝神丸，皇嗣定会无事。”
梅望溪疲惫地抬眼看了看一脸诚惶诚恐的医官，艰难开口，声音仍是十分低弱：“拿来。”
那医官不敢怠慢，忙向身边一个伺候着的宫侍吩咐了几句，片刻后宫侍回转，由医官过目后，才恭谨地将一个淡红色瓷瓶呈到梅望溪面前，小心打开倒出一枚漆黑如墨的药丸，伺候他服下。
梅望溪苍白如纸的脸色，终于在药力慢慢化开行散后变得有了些血色起来。
只是，那染上脸颊的病态嫣红，却仿佛像是盛开在白骨之上的艳色花朵，竟是惊心动魄地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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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日。
木屋前。
阳光正灿。
苏瑶抡起手中不甚锋利的斧子，起身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才继续劈起柴来。
向来养尊处优的细嫩双手早已布满了血泡裂痕，只是如今被布条缠了起来，并不大疼。
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已经快是傍晚了。
好在今日她的手脚不慢，想是可以完成那人所说之事。
又过了些时候，细碎的木轮碾地声渐近。
苏瑶转过身去，唇边露出一抹温和笑意。
来人竟是沉水。
拨动轮轴在她身边停下，沉水看见她脸上的笑意，不由低垂下头去，过了片刻，才又从袖中抽出一条素帕，艰难地抬起身子，伸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
突然将他尚还握着帕子的手腕轻轻擒住，苏瑶笑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神医处无事，我来看看你……”沉水脸上微红，眼神却是十分温和坚定，再无从前那般模样。
毕竟鬼门关前携手走了一遭，哪里还有什么看不破的。
身份、地位不过虚言，只有见她心甘情愿陪着他和失控的马车摔落的刹那，他才真的无处可逃。
如此之人，一辈子若遇上了一个，那便是注定了的沦陷。
“我事也了了，我们一起回去。”
沉水轻轻应了一声好。
顺手将斧子插在腰间，苏瑶码好劈完的柴，便走到他身后，小心推动轮椅。
夕阳残光将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浅淡金色，只是这般在静谧的山间小路上缓缓而行，竟是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随着马车自崖上掉落下去的刹那，苏瑶以为自己此回是必死无疑的。
终归两世为人，这辈子算是赚着过的，现在还回去了，倒也不算吃亏。
可她绝想不到，自己竟还会有再醒来的一刻。
更何况，醒来之时，对上的居然是守在床边的沉水苍白憔悴，却带着浓浓喜色的脸。
果真是一如她从前所读书中所说，若真是落崖，那反而才是生机所在。
不仅如此，她明明记得自己落崖之前尚还身中刺客的毒针，而如今看来，那十分霸道的毒性似是也被解开了。
她不过只是昏睡了一个多月而已。
沉水则更早地醒来，伤势想来较她为轻。
若非如今物是人非，她简直要以为祭天遇刺，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而已。
他们自然是为人所救。
只不过，救了他们的那人……
沉水在出门寻找苏瑶前便准备好了晚膳，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弱少年，意外地竟有一手好厨艺，将山野之间并不丰富的食材，都做出了绝妙滋味。
苏瑶与沉水对坐而食，末了沉水收拾碗筷，她却提了个食盒，往靠山的另一处木屋走去。
“谁？”她还没来得及叩门，门内便传出了略有些低哑的问话声。
“是我。”苏瑶一笑答道，“来送今日的晚膳。”
又过了片刻，里面才轻轻传出一声：“便放在门外罢。”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平板，似乎全无半点感情。
而苏瑶则仿佛早已习惯，将食盒在门口搁下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她回转，天色早已暗沉，沉水却仍在他们木屋门口等着。
细碎的星芒合着柔和月色洒在他的肩头，虽然面容笼在面纱之下仍是朦胧不清，看起来却令人悄然心动。
“怎么在这等。”轻巧地脱下并不精致的粗布外套覆上他的肩头，苏瑶淡笑道，“夜风冷。”
伸手拢了拢犹自带着女子温和体温的衣物，沉水脸上微热，只是问道：“神医还好么？”
“还是老样子。”苏瑶绕到他身后轻轻推动木椅，一面漫不经心地答道。
“他已在那小屋子里快待了半个月了……”
“沉水。”苏瑶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微微上扬着，“他们这些世外之人，行径往往大异常人，自是不足为怪。不过，你再对他这般关心下去，我可要……”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打住，未竟的语意却暗含丝缕暧昧。
“神、神医他也是……男人，我怎会……”沉水此时只觉得面上更是发烫起来，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
“沉水……你当真信了？”过了片刻，苏瑶才又开口说道，语气里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时沉水才惊觉苏瑶之前竟是调笑，当下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生气了？”走到他面前半俯下身，苏瑶语毕伸手便取下了他笼在面上的面纱，看着那些纵横的疤痕，然后小心翼翼地倾身吻了上去。
沉水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全身一颤，脑中全然地空白着，只觉得苏瑶柔软的唇印在自己唇上，一点点地渡过来柔和的热气……
就在快要闭上眼睛的刹那，沉水突然伸手将苏瑶推开。
他用的力气并不大，可苏瑶目光中的灼热，却在站直身子后逐渐地褪去。
“怎么了？”苏瑶的语气依然柔和，“是不是……我太急了？”
笼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沉水抬起头来，向着她的方向浅浅一笑，“没事，只是我……有些不适。”
“那便回去罢。”苏瑶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重又帮他推动木椅，往屋内行去。
只是两人一路再无交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生死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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