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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从温暖的寿司餐厅出来,日原笠子哈了一口冷气。
      她的头发已经变回本来的颜色,脸庞苍白,嘴唇淡红。
      冬天的晚上的确很冷,她甚至能感受到雪花在头顶降落,化成水沾湿头发的微凉。
      但是日原笠子已经没有用无下限的意趣了。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不该为了一句话,给自己惹五条悟这样棘手的麻烦,但是啊,但是也许是责任吧,也许是幸运吧,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
      还是太心软了,日原笠子。不管是对六眼,还是对伏黑惠。
      其实咒术界也需要她,高层们更需要她,可只要她认为那样的“需要”是不正确的,她就不会恃强行凶。
      她是所有术式的主人,那一根根连在她手上的线也是束缚着她的茧,束缚她不能随心所欲,束缚她不能偏帮任何家族。
      那些高层们啊,其实五条悟和他的学生们都恨着他们,而这样的对峙,正是作为天皇陛下的日原笠子希望看到的局面。对伏黑惠的培养,也不过是希望达到更加平衡的局面而已。
      五条悟这一支属于后起之秀,积累是不如御三家为首的高层们的。
      五条世告诉过日原笠子,制衡都是短暂的,当任何一方出现失误,局面就会全然崩溃。
      但他没说要怎么做,日原笠子很笨,只好想尽办法维持局面,每次都焦头烂额。
      久而久之,她不再关心实事,全部交给天元,躲进领域里随他们去。
      直到十年前,星浆体融合失败。
      天元将被世界融合,他说,她不能再颐指气使了。
      她自然是不听的。
      天元又说,每一次五条世和他聊天,都是日原笠子。
      天元是五条世的好友,五条世每个月廿九都会找天元喝一杯。
      他说,五条世希望她永远快乐安宁,热爱着世界,可他都觉得不可能。
      五条世说,如果有一天自己已经没有能保护笠子的能力,没有能让笠子继续热爱世界的能力了,就让笠子——
      “就让笠子不要一个人扛着,找个人改嫁吧。”
      “别让我知道。”
      于是日原笠子忍着红肿的眼眶,抬头看天,抑制着眼泪。
      “五条世,混账。”
      然后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哽咽着对天元承诺:“既然他希望我热爱世界的话,那没办法啦。”
      “我的确很笨,但是阿世的愿望我会竭尽全力达成。”
      “天元,我至今不知道你的术式,是这样吧?但我多少也猜到了一点…… 如果是关于回朔的话,麻烦你有机会去告诉他。”
      “老娘死也不要改嫁。”
      -
      五条悟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枯坐。
      杰死了。
      他被一个女人杀了。那个领域带着极强的攻击性,甚至他都看不透。
      那个女人拿着盲杖,一头乌发垂下,暗巷里看不清面容。
      只看见一身黑裙,如同在参加谁的葬礼。
      五条悟甚至没来得及过去,他们一同消失不见,只留下风携来一句低微断续的轻语。
      “你不能活着。我是……高层,今天……”
      夏油杰,他的挚友,死在了一个高层女人的手上。
      ……
      那帮恶心的烂橘子,杀了他。
      杀了她。
      五条悟对夏油杰的感情是复杂的。
      时而无可奈何,时而悲恸万分。
      但绝没有痛恨。
      -
      那个手杖……那个手杖让五条悟联想到了一个人。
      伏黑惠的术式老师,贺茂笠子。
      左边刺耳的电话铃响,五条悟烦躁地拿起手机,,皱着眉,“喂?惠?”
      “五条老师,刚刚我被一只咒灵偷袭,贺茂老师她……”
      伏黑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茫然。
      “她怎么了?”
      “她为了保护我,情急之下头发变色了,变成了白头发蓝眼睛,她还会用无下限……我觉得她是六眼。”
      “五条老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来。”
      他的声音这样沙哑。
      六眼、无下限、十种影法术。
      集齐了的这些能力,会不会就是那泛着淡淡冷色荧光的蓝线……呢?
      贺茂,咒术高层,上首的女人。
      从千年前古籍凌乱的字迹里窥见,被写入痛恨的、被称作祸水的女人。
      夺取所有咒术师“最珍贵之物”的女人。
      五条悟翻遍了所有关于六眼的族谱,翻遍了每一任六眼的所有妻子。
      没有任何一个姓贺茂,名叫笠子。
      直到翻到第一页。
      在第一任六眼后的横杠,被剪下一个大洞,又贴上密密麻麻的废物二字。
      不过后面的标注倒是没被删减。
      标注上写着,“贺茂氏女,为六眼大人之北之方,无子嗣。”
      六眼下方也没有任何关于子嗣的记载。
      贺茂。
      北之方,也就是正妻。
      ……破案了。
      贺茂笠子,不仅是十种影法术与六眼,还是千年前两面宿傩的同时期怪物。
      怪不得,坐在最上头。
      -
      五条悟见到日原笠子的那一瞬间,看见那黑色的裙裾,就认出了她。
      忍耐着上涌的无比痛苦的失去杰的心情,他开口说话。
      对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翘。
      可是,那双眼睛,那双晶莹剔透的六眼,为什么蓝得那样黯然呢。
      -
      五条世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满是阳光的地方。
      左边拇指传来轻轻的刺感,他侧头一看,身边长着茂盛的植物,黄绿色的茎,还有些花。
      真好啊,要是可以带笠子来这里就好了。她会喜欢的吧。
      这里大概是一处花田吧,他想。
      他揉了揉头发,从地上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天空十分奇怪。明明这样晴朗的天气,应该是蓝色的,可这里的天空似乎是映照着花田的光,显露出了黄色的样貌。
      于是他站起来,环顾着这片一望无际的花田。
      这里的花很特殊,都是向着一个地方的。似乎……是太阳的方向。它有着大大的棕色圆盘花心,花心边上长着分布均匀的黄色花叶。他要站起来,才能俯瞰这些花朵。
      这是什么花?他又为什么在这里呢?这里难道是三途川吗?可是,如果是三途川的话为什么一个行人也无呢?
      远处花田传来响动。
      谁?
      他转过头看向那处。
      那里走来一个穿着黄色长袍的男人,穿着一身和服,衣服上的印子似乎就是这田中的花。
      五条世暗中发现,自己的六眼似乎恢复了。
      于是五条世问:“您何人是也?”
      对方行走速度似乎格外的快,眨眼便来到他身前。
      “吾名折木刻一郎,此世主也。”
      “五条世,汝已死。今吾将汝复活,惟望……成事后,汝可与她享无寿之年。”
      五条世神色晦暗,他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撒在肩上。“
      “如果我说我不……”
      男人叹息一声,金色的羽睫落下。
      “此乃劫数。不劫则不神。”
      “今已旦夕之危,若真……她便仅陨落之道也。”
      “五条世,汝已乃笠子至轻之劫耳。”
      -
      日原笠子回到家里。
      已经是深夜了。她不禁哈了一口气,水化作晶体逸散到空中。
      星流安矢子不在家里,不知道去哪了。
      夏油杰看见她回家,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她无神的眼。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只是走进了厨房,给她倒了一杯凉茶。
      日原笠子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
      一室寂寞。
      “好冷啊。”
      她的声音低沉暗哑,与昨日的澄澈明锐完全不一样。
      夏油杰递来一个苹果。
      门外响起午夜的钟声,这钟声沉闷又安静,夜里鸦雀无声。
      夏油杰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论如何,圣诞快乐。”
      -
      日原笠子只是垂下睫毛。
      “啊,都圣诞节了啊。”
      “她的忌日就是明天……不,是今天了吧。”
      安矢子应该是回教堂去准备弥撒了。
      日原笠子垂下眼睫。
      夏油杰看向她。
      “好像人活得越长,要祭拜的故人就越多呢。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再一个个给他们献上黄白菊花。这也算是一种长寿的好处吗?”
      “……我不知道。”
      那么你活了多久呢?日原小姐。
      “呐,夏油君,你知道……”
      “千年前的京都是什么样子吗?”
      “……我不知道。”
      她发出了一声短暂而喑哑的笑。
      “但是我知道。”
      “我可是已经活了整整一千零九十三岁了啊。”
      而最后一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已经死在了一千零四十年前的初春。
      腊月廿五是五条安的忌日;正月十九是五条世的忌日;正月廿一是母亲贺茂澄乐的忌日;二月十八是产屋敷夜歌的忌日;四月二十是五条昔的忌日;五月初九是兄长贺茂昌衔的忌日;六月初一是一条久子的忌日……
      已经过了这样久了……吗。
      她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
      “我好像说得太多了。晚安吧,夏油君。”
      她敲着盲杖径直走进房间里。
      夏油杰站在原地,很久以后,他才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句带着敬语的叹息。
      “晚安。”
      -
      虎杖宅。
      红发的老人躺在榻榻米上,这床榻榻米十分老旧,甚至他的被子上还印着上世纪古老的印花。
      从屋外传来渐渐变响的脚步声,老人被吵醒了,但是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左边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
      “做什么?”老人侧了侧头,一副不耐的样子。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的榻榻米前。
      他终于睁开眼睛,却并不是他的孙子悠仁。
      那人一头白色长发,白绫遮眼,在月光的照耀下皎洁又神圣。
      “虎杖倭助。”
      他蹲下在老人的面前,忽略了老人惊惧的神色。
      “你是谁……”
      “虎杖先生请不要紧张,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此次来访,不过是想要想要给您带来一个讯息。”
      老人稳住神色。
      “你想说什么?”
      那人露出一个微笑。
      “您还记得死而复生的虎杖香织吗?”
      老人脸上露出了凝重而惊惧的表情,他的皱纹层层叠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却并没有说话。
      “相信您也猜到了吧?虎杖香织并不是真正的虎杖香织了。而那个生下了您的孙子之人……他的名字叫做羂索,他将您的孙子的身体改变成了一个“容器”。”
      老人眼中清明的光黯然下去,他双手攥拳,又无力地放下。
      “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
      “她的脑袋上面是不是有着缝合线呢。这张照片请您看看。”
      赫然是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的额头上,也有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这是他的术式哦,抢夺死人身体。”
      老人终于颤抖着双手,“继续说下去。”
      “但是请不要担心哟。”那人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毕竟我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虽然您的孙子变成了可以容纳怪物的容器,但是完全没关系!您只要顺其自然就行了!以及……请在您觉得合适的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他递过来一个东西,似乎是个御守,贴着奇怪的咒文。
      “这是什么?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啊……这是护身符哟,可以帮他抵挡一次诅咒的袭击。至于为什么要相信我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这是我的证件,向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二级咒术师西田春也,根据高层的命令,向您告知这个消息。”
      “请您时刻保持警惕,特级诅咒师羂索仍然隐藏在世界的角落里,有着巨大的阴谋!”
      “咒术界分为了咒术师与诅咒师,诅咒师就是为祸人间的那一批,羂索更是其中之最。至于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咒灵。而羂索的目的也正是让这个世界变成只有咒灵的世界。他将您的孙子变成容器的原因,也正是为了复活特级咒灵两面宿傩。作为咒术师,我们也是人类,自然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他收起手中的证件。他的身上有着一身正气,不禁让人想要相信。
      “好啦,再见,倭助先生,请您在合适的时候将它给予您的孙子哦!”
      虎杖倭助看了他很久。
      半晌,他攥着那护身符侧躺了下去,哑声说,“我知道了。”
      门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关门声,脚步渐渐远去。
      那人走到街上的垃圾桶边,把那证件掰成两半,丢了进去。
      他摘下眼上白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更大的御守,眯着眼睛对着月亮举起来。
      月光照在御守上,但是正面的咒文却又狰狞不堪。
      他一双不含杂质的蓝色眼睛,在这无人的深夜里显得那样静谧。
      半晌,他眯起眼睛,对着御守喃喃自语,笑得温柔又促狭。
      “呐,笠子,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会相信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吗?”
      “那也太可笑了吧。”
      那可绝不是什么可笑的“护身符”。
      那是他手中御守的子符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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