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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 ...

  •   01
      景明刚出关,便被侍从阿墨告知要去天宫参加战神的庆功宴。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没从昏沉中缓过神来,恍惚间便出了洞府驾云赶去天宫。
      景明知道自己沉睡的时间不短,掐指一算刚好一千年。在这不短的时间里,天界自然发生了不少的变故。譬如连华战神故去,他唯一的女儿承了父亲职位,成了天族的新战神。
      天族与魔族的争斗自洪荒开辟来就没有停止过,而因这争斗,天族战神接连陨落。细究起来,容月这个战神终究是有些不同的,譬如在历代战神里,她是唯一的一位女战神,又譬如她虽然是个女战神,打架却比很多的男战神都厉害,一柄春寒剑不知葬送了多少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天帝这次特意广邀众神为容月开庆功宴,是因为这次在容月在瑶山领兵与魔族作战大获全胜,一举击杀了魔族太子,致使魔族元气大伤,退兵瑶山三千里外。
      景明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听着前后左右众仙咬耳朵,默默捋清楚他沉睡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渐渐的宴会兴致到了高处,上座的天帝突然发话:“战神,此次你立了大功,本君该好好赏你才是。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天帝问话的方向坐着一个穿着紫色袍子的女子,一手搭在半屈的膝盖,玉瓷的酒壶被她用两根手指堪堪勾住。
      天帝问话,她也只是稍稍坐正些身子,景明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笑声得听起来很是轻慢:“哦?无论臣想要什么,陛下都会赏给臣吗?”

      天宫上关于容月的传闻,景明刚刚就从周围众仙的嘴里略听了几桩。但这几桩皆不是什么好的传闻——什么容月手段狠辣,军营里的将士被她折磨得很是凄惨,得罪了她就会丢了性命;又说容月生性风流,喜欢到处招惹那些文文弱弱的男神仙;更荒诞离谱的是说容月有谋逆之心,想夺了天帝的位子成为三界之主。

      景明对这些传闻的真真假假不甚在意,天宫向来人多嘴杂,同一件事情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都不一样。但当容月不经意拨开遮住脸颊的黑发,景明心神晃了晃,瞬间恍然——传闻再如何荒诞,安在这张脸上,忽然也就觉得合情合理起来。
      时间太长,他的记忆里对于容月的模样早已没有了具体的细节,只大概有个模糊的轮廓,倒不是因为容月不美——事实上容月长了张极美的面容,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一双眉眼,仿佛带着细细的钩子,弯起来风流又凉薄,不笑时锐利又冷肃。
      容月眼光漫不经心扫过殿内众仙,像是斟酌着什么,当她的视线移到景明身上时,景明感到心神无端一紧。
      紧接着,景明听见她对天帝慢悠悠道:“臣现在很想早日成婚,陛下不若——赐臣一场婚礼?”
      说罢女子微微抬手,手里的酒壶的稍稍转了转,壶嘴堪堪指向了景明的位子。

      而拿着酒壶的女子嘴角噙着笑,眼里的钩子闪着微微的光。

      容月这话提醒了在场的所有神仙——容月出生时候,连华战神为她订过一桩婚,对象乃好友风棋神君之子,当今的神君景明。
      原先两位神君约定着待景明容月历劫飞升成上神后就让他们成婚,但不知为何,这桩婚事自定下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一拖再拖,差点被拖到积了灰的角落里彻底掩埋。
      此刻容月将这事一说,众仙都先一愣,随即恍然景明容月两人身上还担着这么桩婚事,连景明自己也不例外。
      他的确差点忘了——到底说起来,容月都是他未来的妻子。

      天帝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战神和神君这桩婚事确实被耽搁太久。”默了默,又道:“那本君便允了你的请求,婚期战神想订在什么日子?”
      她说:“越早越好。”
      天帝允了容月的请求,掐指算了算日子,将最近的良辰吉日定为了婚期,就在一月后,八月十五。

      于景明而言,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莫名其妙。
      他和容月虽自幼有婚约,但这几万年的时间,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要说多深的情意什么的实在谈不上,就这么仓促成婚对景明而言实在勉强了些。
      宴会散后,景明去找天帝,想问问能不能将婚期稍稍延后,天帝只是叹气:“景明,容月的父亲与兄长,皆为戍守我天族地界,与魔族对战而死。如今容月急于成婚,其中缘由你该懂得,本君如果拒绝……”

      天帝说不下去了。
      景明没再多言。连华神君生前与天帝是挚交,而他只是一个阶品不上不下的神君,天帝会偏心谁实在太明显了。
      抬眼望着远处汹涌不息的云海,天帝笑了,笑中透着回忆:“景明,你最近有空多去看看容月。你是知道的,她其实挺好。”
      景明明白天帝的意思,希望他能和容月多相处几回,互生些情意。
      他最后也没再说什么,施礼拜别天帝,只是原本迈向自己洞府的的脚步,也因为天帝的吩咐顿了顿。
      天帝有一点说的没错,无论如何,容月不坏,他是知道的。
      景明抬头看了看远处的云霞,沉思了一会,脚步默默转了个方向,去了容月的宫殿。

      02
      容月住的地方叫溶月宫,取了她名字的谐音。
      景明来的时候容月正在院子里饮酒。见他来,拿起桌上酒壶边晃着边打量着他笑道:“记得我父君在世时,有一次去拜访风棋神君,回来时跟我说,他给我选了天宫上最俊朗的男神仙做夫婿,我昨日在殿上仔细瞧了一瞧,果真觉得神君你最俊朗,这样看来,我父君的眼光果然不错。”
      “战神谬赞。”景明彬彬有礼的回答,却不动声色皱了皱眉——明明是说着夸奖的话,但景明听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容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随意散漫,仿佛这场婚约里,爱是最无关紧要的事。

      景明其实有点失望。

      但说来也好笑——景明自己是个不通情爱的、却又将情爱这个东西看得很重的人。
      景明自生来性子就是冷淡,自幼至今少言寡语,对于感情似乎生来少了根筋,让天生多情的风棋神君一度嫌弃。
      风棋神君与其君后的感情深厚,神仙眷侣的名声四海八荒无神不知无妖不晓。景明有着这样一对父母,纵使性子再木再冷,也对情爱有着真诚的尊重。在他的意识里,做夫妻,该向他父母那样,彼此相爱,倾心相许。
      实话说,景明不讨厌容月,却也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他感觉容月对他也是一样的情感——而若要做夫妻,仅仅只是彼此不讨厌,在景明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情绪容月似乎察觉到了几分,她站起身慢慢向他靠近,身上的酒味也渐渐清晰,冰冷又热烈。
      她问:“看样子,神君现在还不喜欢我?”
      景明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就是答案。
      容月看着景明若有所思,又像是早已预料,脸上没有什么失望之情。

      他们身侧是一树白色的摩诘花,摩诘花开得绵绵密密,风一吹有几片花瓣落到景明的肩膀上。容月凑得更近了些,抬手将他身上的花瓣拂去,动作做得很是自然。
      景明的注意力在容月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没有和寻常女仙一般涂了鲜艳的蔻丹,却也本该是美的,但因为一道刺眼的疤痕横贯手背,将这美感硬生生的破坏。
      景明精通药理,一眼就看出掌骨断裂所留下的疤,想来当时她应该伤得十分重。
      那是一位战神执剑的手。
      然后那只手就从他的肩膀顺着手臂的轮廓滑下,落在他的手心里,十指相扣。

      景明一怔,抬眼看着眉目如画的女子,她依旧笑着问:“那……神君现在有别的有心上人吗?”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景明觉得自己思绪有些僵硬,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镇定:“没有。”
      这个回答让容月眼角眉梢笑意更甚,道:“所以啊景明,我这样好,你若想找个喜欢我的理由,把我装进你心里,也是挺容易的。”
      她的一声“景明”叫得熟稔自然,让景明微微失了神。
      他们俩的手还握在一起,景明感觉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纵然眼底有一片肆意风流的光,但握住他的手的力度还是不自觉大了些,手心也微微有了湿意。

      她在紧张。
      面前这个女子只是伪装得不错,只是看起来很是潇洒不羁。
      景明认知到这一点,再看容月时候内心莫名轻快了些许,虽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迹象。
      原先打算抽离的手顿了顿,景明任由她容月握着,淡然应答:“容月战神既然这样说,那景明就试试看。”

      03
      天帝对景明和容月的婚事似乎格外看重,特意吩咐天后帮忙操持各项事宜。
      天后是个雷厉风行的神仙,婚礼准备时间虽短,但各项事宜在她的操持下快速且有条不紊进行,倒衬得景明这个新郎官格外清闲。
      景明今日刚煮好了一壶茶,天宫便派人来他的洞府,送来了刚织好的婚服。
      送衣服的小仙说,这件婚服是天后遣了七七四十九个神女不眠不休熬了七天七夜织就的,然后又递给他两小坛子酒,说这酒是容月战神让他带下来给神君尝尝鲜的,埋在摩诘花树底下有千年,前几日刚挖出来。
      送走了小仙,景明对着眼前的两样东西,神思有些恍惚。

      自那日溶月宫告别后,他与容月已有半月有余没有见面。
      他回到洞府后按着自己的步调生活,每日煮茶读书,照料自己的药田,偶然去丹房炼药,或者整理古籍残卷,平静得好像与世隔绝。
      直到今日天宫的小仙过来,才再一次提醒景明容月这个人的存在,也提醒了他们即将要成亲的这个事实。

      面前的婚服红如血,是最热烈的颜色,上面用金线绣了层层叠叠繁复的花纹,光华流转。景明试图在脑海中想象自己穿上这身衣服是个什么模样,然后觉得自己穿红色衣服的样字有点陌生,毕竟他衣服的颜色从来都偏素淡。
      又忽然想到如果是容月,她穿红色会是什么模样,这么想着脑海中容月这个模样也就自然而然出现了。
      她穿倒是很好看。景明想。
      好一会回过神,面对自己刚刚的想法,他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把视线从喜服上移开,于是就落在那两小坛子酒上。
      坛口被封得再严实,酒香依旧盖不住,景明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熟悉,自己在哪里闻到过,然后想起是在容月身上。
      景明不常喝酒,嫌酒太冲,但容月似乎很是喜欢。上次在宴会上他其实就注意到她喝酒的姿态和别人不大一样,酒不过唇舌直接入喉,像是把最烈的刀直接吞下,然后面不改色露出漫不经心的笑。
      景明想——酒再好,独酌喝的更多是寂寞,终究两个人一起品尝才最好。
      景明忽然觉得,容月一个人,应该很寂寞。
      景明吩咐侍从阿墨把婚服仔细收好,自己将两坛子酒放进百宝囊里,驾云往溶月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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