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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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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威风凛凛的水手,现在我终于出海了。
你问我现在的感觉吗?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没有支点,晕船让我浑身无力,我呕吐了好多回。
但是想到回去就能见到他,这又让我重新充满力量。
想要告诉他,鲨鱼的鳍在船边游来游去,还有海鸥会在船舷落脚。想要把那个不清不楚的吻剖白,把我的心意通通告诉他。
——billkin的航海日志
彼时PP在渔村接到了来自林总的电话。林总简洁地下达指令:“两个月了,该回来了,我会派陈秘书去接你。”
PP激烈地拒绝,但留给他的只有一串挂断的忙音。
两天后,西装革履的秘书带着两个彪形大汉来到渔村,给金说明来意之后,连拖带拉地把极度抗拒的PP架上了回去的轮渡。
billkin回到渔村,他从收获满满的渔船上拿了两只漂亮的响螺,想要作为送给PP的第一件礼物。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把船上的渔货卸下来就匆匆跑回家,只想快快见到心上人。
但他很快发现家里空无一人。金这个时间应该在渔市。卧室里的下床铺得整齐,像从没人住过。他找遍了整个渔村也没有找到PP的身影。
等到金回到家,billkin于是向金询问PP的去向,金答道:“林总派人把他接走了。”
走了?billkin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像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他的心里开始泛出绵密的疼痛,嘴里尝到苦味,以至于他瘫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响螺掉到地上,但他不想去捡,也不想去看。
“他说了些什么吗?” billkin有些木木地问。
金想了想道:“嗯……没有,他走的很匆忙。”似乎察觉到billkin情绪不对,他补充:“他迟早是要走的嘛。”
一句话也没留下就离开了。
从前和现在,总有一个是梦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不真实的感觉?
亟待表明的心意,未送出的礼物,和青涩的那句喜欢你,迟到让它们变得毫无意义。
你终于还是回到你的海域。
后来billkin常做梦。他梦到下铺又传来轻浅的呼吸声,梦到初见时PP坐在窗前画画,梦到背着众人那个青涩却甜蜜的吻。
billkin把思念埋在深处。他相信不去问津,他的初恋就会被风干然后消失。可这份思念还是偶尔会冒出来叫嚣,让他诘问自己,PP喜欢过我吗?那些欲说还休真的存在过吗?
他得不到答案,只能摇摇头安慰自己:不重要,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都回到正轨了,我们都回到各自“正确”的生活轨道上。渔农的孩子和小少爷,如此不相契合的人生版图,本就没办法放在一起。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但海岛上的生活依然要继续。billkin还是跟从前一样,会和朋友们一起赶海,会出海去捕渔,对PP的想念像是变成了某种隐疾,只在没人的时候发作。但只要变得忙碌,这样的症状就会减轻许多,每当时间被占满后,他就像真的把PP彻底忘了一般。
这是好兆头。他想让自己更加忙碌,于是决定再去巴颂饭店搬货。
巴颂打量着明显变得沉郁些的billkin,随口问道:“以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呢?”
又被触及心事,billkin哑声答道:“他走了。”
billkin的说辞显然让巴颂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用长辈的口吻道:“人各有命,聚散有时嘛……”
“对,聚散终有时。”billkin苦笑了一下。
……
PP起初是想过逃走的。逃回小渔村,逃到billkin身边,但他的卡和身份证都被林总扣押,按照林总的意思,如果自己不去学金融就别想拿回它们。
他并不想对强势的父亲妥协,于是他终日将自己关在卧室,企图以这种方式抗议林总的“独裁”。
直到某一天,他在会客室在偷听到陈秘书和林总的谈话。
林总:“小渔村的项目在近期可以动工了。先从海边的那排破房子开始,码头那些渔船也需要尽快被肃清,我们要打造一个完美的度假胜地。”
陈秘书翻阅文件,道:“那些房子都有渔农居住,而且这些渔农都靠在附近海域捕鱼为生……”
林总打断陈秘书:“给他们补偿款。让他们去城里的工地、渔场打工。总有他们能谋生的事。”
门外的PP被林总随意的语气深深刺痛。billkin说过他喜欢大海,那里的人们都淳朴可爱,都如billkin一般敬畏着喜欢着哺育他们的大海,而林总居然想三言两语就决定他们的命运。
他冲进会客室,向着他们一字一顿道:“你们别动小渔村。”
林总觉得有些好笑。一向不过问公司的事的PP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项目如此失态。他说:“为什么?你知道这个项目能给我们家带来多大的收益么?”
“你们的眼里只有钱吗?你问过那里的人他们愿意离开吗?那里的人跟你们根本不一样!”
林总让陈秘书先离开。“不一样?我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我们家过得更好。”
PP愤怒地反问:“所以呢?想让自己过得好就要剥夺别人选择的权力吗?让他们无家可归吗?”
林总咬牙切齿地一连道了三个“好”,继续说:“那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出国学金融,我会给你找好学校。第二,继续呆在卧室里,渔村的项目如期推进。”
PP失魂落魄地回到卧室。
一周后,他登上了去英国的航班。
两年后。
billkin如同往常那样从渔市回到家,老远就听见露西在自己家大笑大闹。他无奈地想,从小到大,露西一惊一乍的性格还真是从没变过。
他推开门正欲调侃露西一番,却发现地上有一双白球鞋。
心底的记忆被唤醒来,他像是霎时进入应激状态,心脏怦怦狂跳。他望向卧室,常驻自己梦境里的人侧着头跟露西讲话,而露西在一边大笑着。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PP和露西。露西怪叫道:“Surprise!”
billkin看着PP,PP还是穿着考究的白T恤,以前毛茸茸的刘海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比两年前更像一个矜贵的少爷。
billkin强忍住快不受控的情绪,努力控制着声线的平稳,半晌像是轻松地吐出一句:“哦,PP啊。欢迎你再来我家做客。”语气里平静的疏离快要溢出来。
PP沉默着看着billkin。
smile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连忙打圆场:“PP,你突然走了billkin伤心了好久呢。Billkin快过来坐,咱们一起聊聊天。”
察觉到自己眼眶发热,billkin连忙转身道:“啊,我爸让我去给阿凯他们家拿些熏鱼。你们先聊。”旋即夺门而出。
他机械地从屋檐下取下几条熏鱼。
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内心防御机制在此时发挥作用:我已经接受你不辞而别的事实了,就像接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所以你怎么能,又这么轻描淡写地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