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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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像样啊，中也。”
沙哑，青涩，是属于少年人的声音。
那个黑色的人走进那片引力异常的重力场，空间仍时不时扭曲撕裂着，却对他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中原中也知道，那正是对方所持有的异能力的作用，那是能消除一切异常，任何异能力都毫无例外会被无效化的究极异能力——人间失格。这是在欧洲这样的异能大国也从未记载过的稀有异能力，这么多年来，持有这种能力的人，中原中也只知道一个。
而那个人，也已经在这个世界里死去了。
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十六岁的“太宰治”，相较这个世界已经有二十二岁的他而言，脸颊上还残存着些许稚嫩，但看着更健康一点，没有以后那种许久未经过日晒的苍白感。
“太宰治”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走到坑洞中心，来到了蜷缩着的“中也”身边。他低头看着“中也”那张满是痛苦的脸，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
片刻后，他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胳膊，所有的异常在那一瞬间都消失了。
“中也”的表情因为突然消失的痛苦而空白了一瞬，他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起来，终于看清了正站在他面前，用黑暗的眼睛凝视着他的“太宰治”。
“……混、蛋……”
那双蓝眼睛里的迷茫与混乱逐渐散去，火焰又重新在瞳孔里燃烧。
“太宰治”错开了眼睛。
“就不能干脆的死掉吗？”他嗓子沙哑，压低声音的说道，像是一句含糊的抱怨。
他把“中也”背起来，迈开脚步。
“……太宰……”
“中也”在他背上喃喃着，昏迷了过去。
周围投影突然变得不稳定了起来，在几个景象重叠交错间，那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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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
中原中也坐在返回港|黑总部的车上，他侧头看向窗外，窗外的街景飞速掠过，被远远甩在车后面。
“总感觉你今天额外不高兴啊，中也，”前面开车的司机开口发问道：“我可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刚从海里逃生回来，就跑来接你的啊。一见到我就摆出一副臭脸，现在又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小子怎么回事？”
他喋喋不休的嚷嚷着，“难道说今天是你那每个月都会有的‘不高兴日’吗？还是说中也做了首领以后，就不把老朋友放在眼里了？中原中也竟然是这样一个坏孩子吗？！”
“……吵死了，阿呆鸟。”
中也揉着额头，对方那吵吵嚷嚷的声音，把他在刚刚两人初见时，因为投影而产生的那点复杂愧疚的情感给消去了不少，甚至觉得头疼，“只是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想说话……并不是对你有意见。”
“是吗是吗，”阿呆鸟点头迎合着，下一刻却突然反驳道：“那为什么在刚见面的时候，你一看见来的人是我，就摆出来一副看着就超级愧疚，像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坏事的样子？”
“……”
“你怎么不反驳？等等，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阿呆鸟猛转头，一脸难以置信。
随后他把手伸进自己的上衣，从里面掏出一把砍刀，刀口铮亮，阿呆鸟声音凄厉的提着刀大喊：“中原中也！难道说趁我不在，你把我的车库给炸了吗？！！”
“才没有！！！话说你给我好好开车啊！你可是司机啊！！！”
“啊那就没事了。”
闻言，阿呆鸟把刀又塞了回去，脸上重新挂上了乐呵呵的笑容。中也看着他的动作，再一次疑惑于那件上衣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而且变脸速度这么快，你丫白切黑吧。
“所以，既然不是这种事，那中也到底是瞒了我什么事呢，”阿呆鸟笑着说，“是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
“……不，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中也犹豫了一会，他目光游移着，终于下定决心。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找上了包括你，钢琴人他们的，旗会的大家……并把你们杀死了，”他顿了顿，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原因……”
“哎，什么？”金发青年跳脱地打断他，“竟然不是因为公关官那家伙的狂热粉丝吗？”
“……听！我！说！话！！！你这家伙！”中也被他气到了，“狂热粉丝是什么鬼啊？！”
“因为之前也出来过类似的事啊，毕竟公关官那家伙是个超级有名的明星嘛，有不少粉丝喜欢他，而有些疯狂的家伙会去跟踪偷窥，收集消息的本事比情报屋都可怕，为此公关官的安全屋都报废了好几个。”
阿呆鸟回忆着那段混乱的时日，“而且我们有时会聚在一起，他的狂热粉丝们知道了这件事后，还集资在黑市上下了我们几个的暗杀令……虽然请到的杀手水平也就那样吧，但刚得知时还真是有被惊到。”
他感慨着：“真可怕啊，私生饭。”
“……真假的，我们可是黑手党哎，他们是不怕死吗。”
“是吧，我们当时也这么想，甚至还把公关官那家伙其实是个黑手党的消息大肆放出了。”
阿呆鸟困惑地说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追捧他的人变得更多了。公关官有次还提起过，他在那段时间里，获得了不少有关黑|道题材的片源。”
“……”
算了，反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就这样吧。
中也突然觉得很疲惫，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从早上参加葬礼开始，一切事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偏离了轨道。先代的投影，平行世界交接，“旗会”的灭亡，跨越了空间的黑洞，还有“荒霸吐”……所有的事情挤压在一起出现，把他的脑袋搅合的一团糟，连思考都有些迟钝。
所以，过去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发现阿呆鸟正喊着他的名字。
“……所以说，感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是个能让人连死都不怕的东西——喂喂我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不是要睡着了吧，一句话也不说，现在可还没到晚上，连太阳都没落呢……中也？中也？难道你要在我小老婆的身体里睡觉吗？我都还没睡过呢好吗？？”
“……我没睡，还有你真是烦死了。”
“没睡吗，”阿呆鸟从后视镜里瞟他，“那我刚给你的，关于你问题的回答，你都听见了？”
“……啊。”
中也狼狈的转过头，含糊回答道。
“你啊个屁啊！我刚才根本啥也没说好吗。”
“……”
阿呆鸟毫不客气的对沉默了的中原中也发出超大声的嘲笑，“哈，看看你这个表情，我就是想看你这幅死样！今天来接你真是值了！哈哈哈——”
“……”
“嘛，先不说什么敌人能把我们几个都干掉，”
阿呆鸟笑到一半，突然开口道：
“说到底，我们是被敌人杀的，又不是被你杀的——中也也不想的，对吧。”
“……可是，敌人是因为我，才——”
中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我们可是黑手党哎，谁没有几个会找上门来的仇家啊。”对方这样回复他。
“——难道是黑手党，就不会在意了吗！”
中也忍不住大声喊道，那话语几乎是撕碎内脏，从肺腑里吐露出来的，引起心脏的阵痛，“因为是黑手党，所以你觉得没关系是吗！……因为是黑手党，所以你觉得，死了也无所谓是吗！！！”
“才不是呢，说什么啊你。”
阿呆鸟毫不犹豫的反驳他。
“……那你——”
“我得打断你一下，”金发青年截住了中也的话，“感觉你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我说，你该不会觉得，我们是那种会说什么，‘身为黑手党，对于死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没关系’这种漂亮话的人吧？”
“……”
“不是吧，真的假的啊……”
阿呆鸟哑然，墨镜后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中也，你可是做了有七年的黑手党了啊……可你这不还是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为自己成了杀人放火的坏孩子，所以觉得自己活该倒霉的，属于好孩子的想法吗？？”
“……才没有……”
“你搞什么啊！这算什么啊！！虽然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飙车喝酒样样精通，但你还是个好男孩……？”
金发青年根本不听他说话，崩溃大喊着：“为啥啊！先代为啥让你做首领啊！！我们港口黑手党还能做大做强吗？？还有希望在吗？？？”
“——我才没有那种想法啊！！！”中也被他说的恼羞成怒，“你好歹给我记住，我可是首领啊！不许再吐槽我了啊！！！”
“不错，你这算是仗势欺人了中也，”阿呆鸟表示有被这句话感动到，“果然还是有点黑手党的样子啊中也——”
“闭嘴吧你！”
“啧，好吧好吧，真是暴脾气，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阿呆鸟咕哝着：“糟糕，真糟糕，早知道应该叫公关官来的，我可不是个会说漂亮话的人啊……”
“……怎么说呢，”他目视着前方，开口道：“我不否认‘身为黑手党，对于死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句话——事实上，在成为黑手党的那一刻起，‘平稳的生活’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在这条路上，只有暴力和血腥与我们相伴……而从我们手握屠刀，夺取了他人性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会被他人夺取自己性命的觉悟。”
“但是——做好了觉悟，有了心理准备，就不会仇恨，不会在意，也不会心怀芥蒂……？”
“开——什么玩笑——！！！”
阿呆鸟突然大喊：“我可是超怕痛也超怕死的哎，你以为我一身逃生的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啊中也？！黑手党又不是什么可以不流血不受伤的安稳职业！为了保全自己，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要不是图它杀人放火来钱快，还又帅又爽的，谁会干啊！！！”
“……”
“黑手党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成了可以批量甩卖的摆摊货了吗？？别的人我不清楚，要是有人把我杀了，我会恨他到死的，即使下地狱了也要诅咒他！让他一出门就会掉进坑里摔死！”
“……”
“没有人会觉得死亡无所谓，也没有人会在它来临时无动于衷。”
阿呆鸟刹住车，他们已经到达了港|黑总部的停车场，然而车上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动。
“……所以，如果真有那一天，”
不知过去多久，中原中也沙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干涩道：“当你面临死亡，而从凶手那里得知原因在我的话——”
“到那个时候，我会满心祝愿你，挂念你的，中也。并期待着你为我们报仇。”
阿呆鸟转过头，对中也咧开一张笑嘻嘻的脸。
“……你不是说，会——”
“会害怕，会恐惧，会歇斯底里的诅咒对方，我当然会这样。”
阿呆鸟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我没办法去诅咒你啊，中也。我会仇恨着杀害了我的人，却无法去仇恨身为我同伴的你……毕竟不管怎么说，我都和中也你相处了那么久，已经积累出不少感情了啊，简直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了……中也，你让我怎么去恨自己的家人呢。”
他笑着说道：“到那个时候，比起死亡来临时产生的恐惧，我会更加担心你的安危才对。”
“……值得吗，”
中也望着他，轻声问道，
“‘中原中也’……是值得被你这样对待的……‘家人’吗？”
“……你刚才那会儿是真的睡过去了吧，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啊。”
阿呆鸟苦恼的挠了挠头，金发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随后，他露出个如平常一般的，愉快的笑容。
“虽然之前说过一次了，不过再说一遍也没什么……”
阿呆鸟用他那副欢快的嗓子，像是在歌颂着什么似的，他说道：
“所以说——感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是个能让人连死都不怕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