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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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代复活了。
这个消息简直让中原中也险些以为自己重回十五岁。
那时的他还满心吐槽过森鸥外做人实在太失败，连确认是亲手谋杀的先代老头都看不惯，辛辛苦苦从棺材里爬出来给港|黑找麻烦。
他还感慨过那时港口黑手党人心不齐，监管不严的状况。作为首领，森鸥外手下却没钱又没人，能用的也就小猫两三只，难得有点实力的两个还整天不干人事——一个是满心只想着如何迅速高效去世的黑泥怪，一天到晚除了找死就是找事儿；另一个则趁着月黑风高夜偷摸着跑去挖坟盗尸，仅凭一种异能力就把他和太宰治两个人打的头破血流，骨头也断了好几根，差点横死当场，最后他俩要死不活的打败了对方，解决了先代首领复活的案子，把那老头重新揍进土里。
结果现在，时隔七年，在全新的首领上位了不到三天以后，全新的先代首领也复活了！
这到底是什么黑色幽默一般荒诞的现实。到底是他中原中也做人失败，导致太宰治那混蛋即便死了，也要想方设法的给他找点麻烦；还是说港|黑首领这个位置着实养人，能让先代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棺材里仰卧起坐？？？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一定是太宰治的问题，毕竟这个人的脑子实在是不正常。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为啥森首领当年没有紧跟死而复生的潮流，跑去找篡了他位子的太宰治的事儿？？？
在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带着眼镜，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表示太宰治确实在棺材里，没有被人掉包，没有被开过棺的迹象，保证死的不能再死——所以就别开人家的棺了——后，中原中也更觉满脑袋问号，整个人迷惑到不行。
如果躺在这里的这个是太宰的话，那消息里的“太宰治”……又是谁？
***
“能查到的记录一共有三次，最早的发生于三天前的傍晚，目击者是一个资料室里专门负责归纳资料的中高层人员，是在组织里干了快十年的老员工。曾经见过太宰治，清楚他的长相，所以十分确定那天看到的人影就是他。只不过当他想再仔细确认一下时，人影已经不见了，所以那时他还以为是工作劳累所产生的错觉。”
“第二次则出现在港|黑掌控下的一条商店街内，时间是昨天上午，这一次的目击者是一名药店的老板，据她所说，当时对方想要购买绷带，但当她从与之相隔不到一米的货架上拿下绷带时，一抬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为此还查了监控，以为是附近贫民窟的孩子过来偷药……但奇怪的是，监控里只显示了她一个人，并没有对方的身影。”
“而第三次，也就是刚才发生的事，这一次他是在港|黑大楼的门口，堂堂正正出现的，他进入了大楼，守卫人员在阻拦时发现其实质上是一道无法被触碰到的虚影。这一次停留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在现场的目击者便有数十余人。虽然那些人已经控制起来，同时内部也封锁了消息，但不确定是否会被时常关注着港|黑动静的其他势力发现。如果不尽快处理事件源头，只怕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会再起波澜。”
武装侦探社的会客室里，中原中也神情凝重：“但是……根据每一次描述的内容来看，这些人所看见的‘太宰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且从报告中能明显看出，经过时间的推迟，虚影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且出现的间隔也越来越短。无法触碰的虚影……是能制造幻象的异能力……？”
他抬起头，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对面正坐着的一行人，“喂，我记得，你们武装侦探社里就有一个人有这种异能力吧……是叫‘谷崎’吧，那个家伙。”
“不是——————”
江户川乱步没精打采的拉长音回应。
“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反驳的了的啊，武侦的名侦探。”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还是说，你们武装侦探社想要包庇自己的罪犯社员吗。”
“真是可笑，黑手党。”
一直警惕着的芥川龙之介厉声道：“即使你是港口黑手党现在的首领，也最好记住，这里是武装侦探社的地盘，还容不得港|黑的人在这儿大放阙词。”
“……啊啊，是这样啊，可能是我的态度给了你们一些错误的认知吧。我的意思是——”
中原中也的眼睛里是冰冷而残酷的暴戾。
“——你们武侦，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要么，交出你们的社员。”
“——你！！！”
“停下！芥川！！”
和一旁的织田作之助联手将险些暴走的芥川控制住，国木田独步不敢置信：“你们港口黑手党，难道是想要撕毁刚签订完的协议吗？！！”
“……那种东西根本无所谓。”
中原中也看向自己的手，手掌摊开，然后合拢，复摊开，合拢。他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终于回答道：
“已经好几天了，我的心中仍有怒火在燃烧着……黑手党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绝不放过杀害家人的人。而‘受到伤害要百倍奉还’也正是港口黑手党的准则之一。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那条青花鱼也算是我所承认的，共度了七年之久的……家人。而那边那个小子，”
他抬头看向芥川，“即使有那家伙的遗嘱开脱，也没有实质证据证明他是杀害了先代的凶手，但既然那天他出现在港|黑大楼，就证明先代跳楼自杀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联。
“所以，即使我遵守了遗嘱的内容，和你们武装侦探社签订了协议，放过了那小子和他的妹妹……我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他，将你们武装侦探社所有人，挫骨扬灰。”
那份话语里所裹挟的黑暗，就如同巨兽显现的獠牙一般阴森可怖，在会客室狭小的空间肆虐着，令人难以不心生恐惧。
武侦众人越发警惕，福泽谕吉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放上刀柄。
“……啊啊啊啊啊真是烦死了！”
“呲啦”一声，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江户川乱步刷的站了起来，动作幅度过大导致椅子滑向一边，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伸手指着中原中也，生气的大喊：“你也是，他也是，你们港|黑的人都是笨蛋吗？！笨蛋笨蛋笨蛋！！！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啊！！！”
“……哈？”
“听好了，我刚刚说的‘不是’，并不是指‘谷崎不是犯人’，而是‘不是异能力所为’才对！”
江户川乱步把手收回来，指尖抵着自己的眼镜，睁开了眼睛。那双翠绿色的瞳眸仿佛能投映出脑内飞速运转而理性的，思考的线。
在将一切已知的线索在脑内逐一进行分析，不断将其拼合、搭建、推翻，再拼合、搭建、推翻。
直到计算出最终的，最具可能性的结果——而这也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乱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原来如此……但还需要到那时候才能真正确认。原来这才是那家伙真正想要做的事吗，真有够让人不爽的。”
“？？？”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和这些脑力派之间有壁。
看他那副怀疑人生的样子，乱步撇撇嘴：“就是说，那个‘先代的身影’，其实是因为有一个平行世界正与我们所在的世界不断交接，因此而产生的，来自异时空的过去的投影哦。”
“哈——？”
“什么！”
“虽，虽然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毕竟是乱步先生——”
“难道这是世界毁灭的前兆吗？！！”
过于震撼的真相，导致诸如此类的声音响起一片。
“毕竟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嘛，这种事情很轻松就知道啦……而且两个世界交接时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对这个世界而言，反而是有益的呢，大家安心啦安心——”
乱步前一刻还笑眯眯的回应，下一秒，他摆正脸色。
“如果把我们的世界比作‘苗’，那么那个世界就是‘根’，因为是顺承的关系，所以这个世界并不会因此受到伤害，”他慢慢解释着，“不过那个世界所展示出的‘过去’，应该与我们所经历的完全不同——两个世界共有的东西，无法转换为能量，就像绝对光滑的表面无法通过摩擦产生热量那样。而那份世界交接时产生的能量，最终会以投影的方式显现于我们的世界，被世界彻底吸收后才会消失。”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之前帽子君说，目击者们看见的那个‘太宰治’，处于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么想必导致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不同的那个事件，其发生的时间正是六七年前——自那个时间点开始，两个世界便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你说的这些都过于离谱了，”中也皱着眉：“这种匪夷所思的论断，你怎么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名侦探是不会在真相上说谎的！”
乱步不高兴的鼓着腮帮子，“实际上，应该也有别的人的投影也在这三天出现过，只不过因为那个太宰治身份的特殊性，再加上投影出现的时间短暂且并不稳定，所以直到现在你们才觉察到这件事，只要你们再仔细查查就能发现了……投影会出现的范围，应该就仅限于这横滨之内，毕竟横滨内存在着某样东西，这也导致了它和其他城市的不同。”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睛朝左转又朝右转，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这才再次开口道：
“而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你要找的幕后黑手，就是那个叫太宰治的家伙。”
“……但是他已经死了。”
中原中也说：“我不否认他确实有能安排死后事情会怎么发展的能力，但很显然，做出这种事只会让整个关东地区，甚至连国家都变得混乱，而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横滨……现在的黑手党内，毫无疑问，都是先代派的人，他们可不是能凭你这几个结论就放弃的人。”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再这样下去，即使照你所说，这件事‘对世界有益’，只怕黑手党在感受这份虚无缥缈的好处之前，就会内部折损直至彻底泯灭吧……到时候横滨，乃至整个关东的黑暗地界，都会变得紊乱失序，终归是弊大于利。而我所了解的太宰治，绝不会这么做出这种极端的，会导致横滨失控的事情。”
“所以说，你对这件事也还只是一知半解啦！……毕竟现在早已不是个人，或者国家的事了。”
侦探这样说道：“既然已经涉及到了平行世界，那么毫无疑问，这已经是一件世界级别的事情。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也不仅仅只是封锁港|黑内部的信息流通，而是该迅速派人去封锁整个横滨的边界线，将那些即将闻讯而来的鬣狗尽所能的挡在外面……既然如此，就需要联系横滨本地政府方面的力量，也就是——异能特务科。”
“……你——”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截断了中原中也的话，一个人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这个人生有一张属于西方人的面孔，鼻高眼深，眉目深邃，是如同希腊雕塑一般锋利的俊美。他个子很高，戴着一顶令人看着眼熟的礼帽，浅金色的长发被他扎在身后，那双色泽浅淡的眼睛先是扫视了一下屋内，然后他看向了中原中也。
“几天没见了，中也。”这个人笑了一下：“我来向你传达一些新消息。”
“……魏尔伦？怎么是你来了？”
中原中也讶然：“你不是一直奉行着神秘主义，极少出门吗？”
“才不是什么神秘主义，主要是被某些人发现了会有点麻烦。而且我过来的路上很谨慎，不会被发现的。”
魏尔伦回答他：“主要是这次的消息，有趣……实在是有趣。消息的提供者是一个处于港|黑管理下的偷渡贩子。在他的一条偷渡线路里，负责接应的人表示多出来了一个之前没提起过的人。于是通过监控，他发现了一个人，并且那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是——还没等他们抓捕，那个人就消失了。”
魏尔伦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而这件事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太巧合了，因为在六年前，我就是用同样的方式进入了横滨。时隔六年，两者之间的区别，竟然只在于那时那个偷渡贩子还没有隶属于港|黑。”
“……竟然是真的……”中原中也喃喃着。
“什么真的？”魏尔伦感到疑惑。“中也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吗？”
“你是为了帽子君来的吧。”
魏尔伦抬眼看过去，是江户川乱步插得口。此时他已经坐了回去，正仰靠着椅背，把腿翘在桌面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看出来的？”魏尔伦饶有兴致的发问。
“你们两个人，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甚至应该连真正见面的次数都很少，毕竟还有着明显的生疏感……但却因为一种你们所共有的，相似的东西，而被联系起来。”
侦探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道：“太显而易见了，你们两个——是‘同类’啊，从某方面来说。”
“……真是完全不输给那个人的，恐怖的观察力。”
魏尔伦感叹道：“虽说我早知道，头脑并非是论资排辈的产物，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都这么可怕了吗。”
“什么啊！身为名侦探的我才是最强的好吧！！那家伙还差得远呢！！！”
江户川乱步大声叫道：“而且你啊，虽然做了伪装，一些内在的东西也因为时间改变了不少，但暗杀者的本质却是你无法隐藏的东西，你当年绝对是怀着什么差劲的念头，前去找的帽子君对吧！”
“……”
魏尔伦摘下自己的帽子，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反复摩擦着内层的软布。
他沉吟着，并没有回答。
但这时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中原中也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头转向武侦众人。
“看来确实出现了如江户川先生所说的，关于其他人活动的影像。”中也说道，“既然如此，港|黑这边也暂时信任于武侦给出的其他论断，这便派人前去与异能特务科的专员进行协商，封锁横滨边界……那么，我们这边就先行告退，去处理接下来的这些事。”
“既然是这么严重的事态，武装侦探社也该出一份力。”福泽谕吉转头看向江户川乱步：“乱步，现在能推测出这次平行世界的影像可能持续多久吗，是否会对这边的世界造成除投影以外的其他影响。”
“不用着急啦社长。两个世界的交接可不是那么快就能结束的事情。影响肯定会有，但那个家伙既然一手策划了一切，应该早就准备完毕了。先等异能特务科那边向侦探社下达委托吧，在此之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事情，不必插手……我们侦探社的主场，可都在后面呢。”
江户川乱步耸耸肩，把眼镜摘下来收好。他阖着眼睛，朝对面摆了摆手，“快走不送啦，拜拜——”
“啊对了，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牢记——平行时空的你也是你，属于同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这可是来自名侦探的建议哦，两位帽子君。”
所以，仔细回忆下你们所经历过的事情，回忆过去的自己。说不定就能提前找到下一个投影可能出现的地方，那投影里的人和事，就是两个世界之间存在着的不同之处。
而在那里也一定有，关于太宰治这个人，其死亡背后的真相。
***
“那个，乱步先生。”
武装侦探社里，国木田独步来到江户川乱步所在的桌前，他身后还跟着织田和芥川两个人，一副犹犹豫豫的，不知从哪里开始开口的样子：“关于您和港口黑手党的前首领——”
“乱步大人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啦。”江户川乱步咔嚓咔嚓咬着薯片，声音含糊：“是觉得我提起他时的语气很熟捻吧……其实是因为太宰治那个家伙，曾经来侦探社下过委托哦，那时侦探社才刚建立，社内成员还只有我，社长和与谢野三个人呢。”
“什么？！可是从来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真是笨蛋，当然是因为委托啊，不对外提起也是委托的一部分。”
江户川乱步按了按帽檐，他声音低落下去。
“即使是能看清一切的侦探，有时候也需要在真相面前做出取舍。那时的太宰治所带来的，正是这样一个糟糕的难题……而那时的我，也只能选择忽视它。”
***
“喂喂，你这个家伙……你是想背负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靠你一个人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一路跌入深渊吧。”
“不用关心我哦，乱步先生……事实上，我是饱含着希望去做这件事的，此前也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期待啊，对于我将达成的那个未来……那也是我作为‘太宰治’这个人，所必须去做的事，所以我也早就准备好为此付出代价了。”
即使是————倾尽自己所有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