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是如何掰弯自己的》水榭歌台

3、第 3 章

　　“你刚刚注意到没有？”问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女孩子，拥有一副甜美的嗓音，她的名字叫夏诗妍。刚来的时候我俩不怎么熟悉，后来还是有一次她在偷偷磕CP磕到惊天动地，领导下一秒就要视察工作，她还在磕。
　　抱着造福同胞的心态，我善意地对领导喊了一句，“领导，早上好。”
　　由此，拯救了夏诗妍的手机和工作。
　　夏诗妍非常感谢我，我本来以为他是要送我什么礼物，惴惴不安等了半天。结果，她兴冲冲地告诉我，她别的不会做，但惟有磕CP磕到十分在行，为了报答我，她决定从今以后帮我磕CP。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十分无语。

　　“注意到什么？”另一个女孩子问。
　　“今天刚来的李经理在一个半小时的早会，看了栗栗一共九十次。九十次诶，就相当于是经理每一分钟都看了栗栗一次。”
　　我顿时惊呆了。居然有人真的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那你怎么能确定经理看的是栗栗呢？”
　　对啊，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早会一共有十几个人，她怎么就能肯定经理看的是我呢？而不是其他的美女？
　　“要不看谁呢？”夏诗妍翻了一个白眼，“我以我多年来的磕CP经验做担保，咱经理绝对喜欢栗栗。你看，经理今天刚说自己的择偶标准是‘貌美如花’，论美貌，咱办公室里面有人能比得过栗栗吗？”
　　我下意识拽了拽自己的脸蛋，有点痛。我顶多算得上是五官端正，长相俊朗，与“貌美如花”实在不沾边，这点自知之明咱还是得有的。

　　我一动不动倚靠在外面，脸上挂着迷之微笑，心里幸灾乐祸，夏诗妍啊夏诗妍，我看你是磕CP磕上瘾了吧？
　　“别不相信啊，你仔细观察观察，李经理盯着栗栗看的时候有多深情？”夏诗妍撂下一句话，不打算再争辩。不过脸上却带着志在必得、稳操胜券的神情。
　　我咧开了嘴，夏诗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老子喜欢男的，不准磕我和其他男人的CP，结果，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是吧！
　　我拉起脸，耷拉着眼角，抿起嘴巴，一副我很不爽的样子，然后打算大摇大摆地进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慢慢搭在我的肩膀。
　　“摆成这个姿势，贴着墙，在偷听什么？”
　　这声线该死的甜美，我这个声控怎么会忘记。但是现在，我倒宁愿是我自己记错了。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动作僵硬地回头看。
　　这一看不打紧，打紧的是领导跟我之间的距离。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微热温软。一瞬间，我的脖子有些僵硬。我将脖子往后挪，与领导拉开距离，确保他的呼吸不会打在我的脸上。
　　我这才敢呼吸。
　　现在还是新冠防疫期，各处都在宣传保持好个人距离，结果你身为领导，你居然带头不带口罩就跟员工靠这么近。飞沫传染你知道吗？
　　在心里将领导好一顿谴责，我突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领导离我这么近，他貌似应该也听见了这段话吧！
　　天，我应该早点进去打断她们的讨论，再不济，我也不应该和被议论的对象此时此刻待在同一个对象。
　　……

　　“李总，”我扭了扭腰，贴在墙上活动筋骨，“我这运动着呢。我想办公室也没有运动器材，坐得时间长总归有些不舒服，于是找了个地方做拉伸运动。”
　　李总没有说话，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尴尬到了极点，试问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事实证明，还真的有。

　　“诶哟——”
　　我一个宅男，除了上班之外，几乎都是泡在家里。除了上班的路上，我还真没有运动过。
　　要决定运动这话不能瞎说，每次一说一个准。
　　这不，我刚说要运动，小腿就立马抽筋了。
　　我维持不住金鸡独立的姿势，右边小腿像是没有知觉，一点也不受我控制。换做平时，我会坐在座位上歇一会，但现在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工位那么远，我该怎么办呀？我只能维持着单脚着地的姿势，拼命保持平衡。
　　但是杯水车薪，根本没用。
　　右脚着地的一瞬间，我听到了骨头的脆响和我磨牙的声音。
　　我脸上挂着苦笑，哎，今天又要倒地了。但愿昨天阿姨没有偷工减料，将地面好好打扫了一番。
　　要不我这刚换的套装，就要毁了。

　　在我往一边倒的时候，李总，我们伟大的李总对我施以援手，将我从苦海中救出。他搀扶住我的胳膊，问我还能走吗？
　　我刚想点头。
　　我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诶哟，别，我腰闪了——”
　　听到我的话，李总笑着将我揽在怀里。隔着一层布料，我听见李总不断震动的胸膛。脸色莫名有点红。
　　李总噗嗤一声笑了，跟我开玩笑，“你这别不是碰瓷吧！”
　　我艰难地转过身，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李总，我的腰是真的不小心闪了，绝无碰瓷嫌疑。”
　　我小声地嘟囔，“老毛病了老毛病了，不提也罢。”
　　李总释然地回答，“嗯，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要珍惜现在拥有的。”
　　“英雄所见略同啊。”纵使被伤痛困扰，也不阻碍我看到知音的一腔热血。
　　“还能走吗？”李总试探着摸了摸我的腰窝。
　　“哎哎——”我剧烈地挣扎起来，腰是我的敏感地，平时被挠一下我就能笑个半死。“咯咯咯——李总您千万不要挠了，您再挠，我没有痛死，也得先笑死。”

　　李总讪讪得收回指头，好像刚才干那幼稚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他收敛了嘴角的微笑，带着笑意问我，“不能走路了吧？”
　　不能？
　　男人怎么能说不能呢？
　　我下意识地想矢口否认，但是却在领导微眯的狭长眼睛里无处遁形。“不能。”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总听了我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下发了命令，“抱紧我的脖子。”
　　“啊？”我这个菜鸡一瞬间有点跟不上领导的思路。
　　领导没有管我的一脸傻样，反而亲力亲为，拽着我的胳膊，让我拢着他的脖颈。然后，用力，我一个腾空。
　　吓得我赶紧紧紧扣住领导的脖子。
　　李总脖颈处的动脉有活力地跳动着，紧挨着我的小臂。
　　我没有纠结我这个娘炮的“公主抱”姿势，反而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李总是那类长得很man的男人，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别误会啊！我可没有那么变态，直接上手脱领导的衣服一探究竟。而是李总用力抱我时，他的腹肌——硌着我了。
　　李总长得很标致，一米九的颀长身材，他的肤色很白，白的我都能看到他皮肤下面的毛细血管。李总五官十分深邃，如果不是确定他父母双方都是中国人，我一定会怀疑他是一个混血儿。
　　以上这些只是铺垫，下面进入正题：李总的眼角有一道疤痕。
　　我内心唏嘘不已，就好比你看到了一个上好的瓷器，但是却裂了一条缝一样。我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惋惜，主动挑起话题，“李总，你为什么要来北京啊？”

　　电梯现在还在一楼，离15楼还有14层的距离，这段时间莫名有点难熬。和领导共处一室什么的，太尴尬了。
　　等电梯这段时间，我本来挣扎着想让他放我下来，结果李总纹丝不动，蹙起浓眉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立马就安生了，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李总低下了头。
　　我这个位置，看不清楚他的轮廓，却能看清李总眼睛里的神色。听到我的问句，李总颇为欢快地勾起了嘴角，一瞬间，冰雪消融，百花齐放。
　　“我家本来就是北京的，我不回北京回哪里？”
　　“哇塞，”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双眼发光地盯着李总，“李总，我也是北京长大的，算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这话说的有点厚颜无耻，私以为。
　　李总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嗯，一家人。”
　　李总蹙起眉毛，思考了一会，然后问我，“既然是一家人。一家人也不该说两家话，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吧。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记得记得。”我的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叫我李、彦。”李总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我没有吱声，因为我不敢确定，李总刚才的眼神有点温柔？
　　温柔？
　　我抖了抖鸡皮疙瘩，心莫名有点慌。
　　“我怎么好意思直呼领导大名呢？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你比我大三岁，我就叫你哥吧！您看这样行吗？彦哥。”
　　“彦哥，”李总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可以，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彦哥，您真平易近人。”麻烦了领导这么长时间，该好好给领导拍拍马屁。
　　李总听到我的夸赞，没有露出我意料之中的愉悦神情，而是眼神突转，直直射向我，“我并不是对所有的人都这么有耐心的，只对你。至于原因嘛！刚才你已经知道了。”
　　“我……我已经知道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知着头脑，我知道啥了？
　　李总压低声音，慢慢低头，帅气的俊脸在我面前一瞬间放大。他的眼睛专注地凝望着我，先是抿紧了唇，然后慢慢放开。
　　“因为，我、喜欢你。

　　天啊！
　　啊啊啊！
　　我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惊吓，努力找回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
　　“彦……彦哥，您没事别拿这跟我开玩笑呀！”我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喉结上下滚动，苦笑着央求，做瑟瑟发抖状。
　　李总听到之后不在意地撇了撇眉毛，“无所谓你信不信，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
　　“彦哥，您实在是不要吓我呀，我胆子特别小，被吓破胆之后，今后我还怎么好好完成您布置给我的工作呢？”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威胁，我不歧视同性恋，身边有朋友也是gay，但是从来没有男人明确表示要追求过我。
　　从小到大，我幻想过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软妹子，她会扎着长长的马尾，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羞涩地搀着我的胳膊。
　　喉咙有点干涩，我用力咽了一口唾液。鼓起勇气和李总对视。
　　李总蹙起眉毛，脸上的笑容一瞬间烟消云散，莫名有些瘆人。我抓了抓李总的上衣下摆，示意他回答我的问题。
　　静默，无边的静默。

　　“叮咚——”
　　电梯来了。
　　先打破寂静的是李总。
　　“哈哈哈，开玩笑啦。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对了，你们私下议论我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李总露出一大口白牙，笑的阴森森。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惶恐地回答，“哪有，能有李总的喜欢，是我的荣幸。我回去就帮您教训他们几个，当然，我也会帮您教训我自己。”

　　话语间，李总抱着我进了电梯。
　　你不用怀疑，我没有说错。李总一直在抱着我。其实我也很怀疑，我少说也是一百三十斤的汉子，李总看着瘦胳膊瘦腿的，哪能搬得动我这尊大佛？但是李总，他莫名就是做到了。
　　这个点不是下班的时间，电梯里空无一人。
　　李总两只手都被占用了，无奈之下，只能由我按下一楼的键。

　　等到公司的大门外之后，我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开始叫车。
　　“彦哥，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要不是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医院呢？谢谢您。”我在心里暗戳戳地抱怨：要不是你，我哪里会被吓着，先是腿抽筋，接着腰扭伤。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该谢的人还是要谢的。
　　“不用谢。”
　　“诶，彦哥，麻烦您先把我放在这里吧，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
　　李总没有动，我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天实在是耽搁了您太长时间，您刚来，对公司的很多事情还不熟悉。却因为我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惭愧啊！”
　　我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我偷偷从指缝里瞄了一眼李总的神色，看他没有生气地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李总，彦哥，麻烦您将我放在地上吧，谢谢。”
　　这次李总屈尊降贵，终于愿意搭理我了，“这里不好打车，我直接送你到医院吧！再说，伤成这样，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我只是腰闪了，不是脑子闪了。
　　这里不好打车，蒙我的吧！金融中心，精英云集，商场灯红酒绿，车辆川流不息，怎么会打不到车？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领导刚来公司，怎么会了解到这些琐碎的事情。不过李总后一句话倒是真的，我现在腿已经不抽筋了，但是老腰还是很痛，走不了路。

　　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李总直接将我抱到了停车厂附近，然后按响车钥匙，将我放在一边，打开车门，后将我又放在副驾驶座上。
　　李总的车，如其人，低调奢华，令人舒适。
　　身体将要接触座椅的瞬间，我听到了李总贴心的嘱咐，“小心头。”
　　我不合时宜地想到，李总一定会成为一个温暖的男朋友。他的女朋友可真幸福。
　　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领命。先是把手机约车服务给取消掉，然后趁李总开车的时候和他多唠唠嗑，毕竟李总是因为我才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李总，您在伤害发展的挺好的，怎么会来北京呀？”我没话找话。
　　“不是说了吗？我家就在北京。”李总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答案。
　　“哦哦，”听完之后，我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猪脑子，“您看我这记性，实在是差劲。您刚跟我说过，我转头就忘了。”
　　“嗯。”李总回复了一个单音节。
　　说实话，我虽然挺能说的。但是私下里和领导独处一室闲聊的经历几乎没有。因为级别不够嘛！但是在我看来，领导莫不是威严无比，恨不得让大家伙膜拜。
　　我不膜拜别的领导，我现在只想膜拜我面前的这个领导。
　　原因有很多：其一，领导声音很好听；其二，领导长得很帅气，跟我这个帅男人配，适合成为朋友；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是，领导在见面第一天就抱了我好几分钟。
　　这份恩情，我卫栗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有朝一日，我毕竟会连本带息将这份恩情还给他。既然这样，我在心里默默承诺：那我以后就抱你二十分钟吧。这利息够高了吧！

　　在医院里忙了一圈，出来之后已经十二点了。

　　我至今还记得主治医生戏谑的语气，“小伙子年纪轻轻，腰还是不行啊！有空多锻炼锻炼。”
　　我，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了。
　　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其实我的腰以前也受过伤，我小时候特别贪玩。我妈告诉我，在我十岁的时候，有一次直接从邻居家的石榴树上蹦下来，摔在了自家的院子里面，因此摔伤了腰。
　　至于腿抽筋嘛？医生说这是由于缺钙的原因。
　　经过医生出神入化的推拿，我现在的腰已经完好无损了。我绝对不会承认我腰不好这一件事情。天天工作的小白领，一天12个小时坐在办公室里，试问，如果是你，你的腰能够受得了吗？
　　答案一定是不能，毋庸置疑，不接受任何反驳。

　　我强硬的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坚决不同意李总一个人先回公司。
　　“李总，您看已经中午了，要不咱在外面吃点饭之后再回公司。”我用商量的语气询问李总。
　　车上的冷气开得有点足，我的鼻子有点堵，我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生理反应，“阿嚏”一声。
　　纸巾适时地出现在我的手边。
　　我抽出一张纸巾，跟李总道谢。
　　“吃饭的事下次再说吧，医生刚刚不说了吗？要好好休息。”

　　北京的车街水马龙，川流不息，我实在是闲来无聊。于是扭头到窗外，无聊地看着路边繁盛的树木。
　　“卫栗，我以后能叫你栗栗吗？”李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我怔愣了一瞬间，随即脑子跟着快速运转。
　　栗栗这个名字是我的小名，平时我老爸老妈会这样子叫我，除此之外，还有跟我一起长大的吴可。但是只见过我一面，就称呼我为栗栗的，还从来没有过。
　　我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转头，看着李彦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侧脸，思索了一会回答道，“可以，就是会不会显得太亲昵了？”
　　李彦从方向盘中抬头，看我了一眼。
　　“一点也不亲昵，其实，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栗栗，不过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李彦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萧瑟，眼神却又如同一汪温暖的泉水，令人神往，似是陷入了过往美好的回忆。
　　我掩饰的咳嗽了一声，笑着回答，“好啊！彦哥想怎么叫我都行。”

　　“栗栗。”
　　静谧的空间里只我二人，间或伴有发动机的嗡嗡声。空气中的噪声好似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瞬间，只剩“栗栗”这一声呼唤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我从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人将我的名字叫得如此缠绵，那一瞬间，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声。
　　“哎。”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帮我做出了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