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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哎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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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已经,不再相信有人能给予他人意义了。
最近的天气都不太好,连绵不断的阴雨使得整个城市都雾蒙蒙的。
这场阴雨在今日凌晨终于停歇了下来。
不知道再晚一点能否能见到太阳。
芥川龙之介把手抵在唇边,不由自主的轻咳了几声。
他从小巷子里走出,身后是枪声不断。
“前辈,已经全部都解决了。”
樋口一叶满脸通红的凑了上来。
芥川前辈还会夸我吗?不,不行,樋口一叶!你不能总是奢望芥川前辈的夸奖,这些是你该做的,芥川前辈不夸奖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在内心不断的告诫自己。
“干的不错。”
已经在巷口等了有一会的芥川龙之介侧头看她,然后又看了看黑蜥蜴们。
“你们也是。”
樋口一叶瞬间心花怒放。
黑蜥蜴们也都有些兴奋起来。
“既然任务完成了,早点去休息吧,大家。”
“前辈!我送你回去!”
樋口一叶举手秒答。
“不,在下有些心事,需要自己去安静一下。”
芥川龙之介拒绝了樋口一叶的想法。
但是看着樋口一叶瞬间沮丧的神情,他伸手拍了拍樋口一叶的头。
“不用担心在下,好好去休息吧,白天还要拜托你帮在下。”
芥川前辈……在拜托我!!!
樋口一叶脚步飘忽的走了。
“没……问题吧。”
芥川龙之介迟疑。
……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芥川龙之介徘徊在安静无人的街道上,清冷的风吹过湿润的地面,令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裹着的风衣。
“出,月亮了。”
他看着云端上探出的月,眯了眯眼。
顺着港口黑手党的密道,芥川龙之介来到了一处楼顶,旁边就是武装侦探社的所在了,他坐在了栏杆上,往前倾一点,就是坠楼。
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过自杀的想法,但他现在,只想松开手,享受下坠的感觉,然后待在宁静的死亡里。
但是这么点高度是很难摔死的。
而且摔死的尸体很丑。
芥川龙之介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夜风吹在他身上,带走了本就不多的热量,使得他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他细细体会着月光撒在身上,没有温度,是冷的。
此刻,除了他自己清浅的呼吸和偶尔的风声虫鸣,只有时不时的狗吠和远处的枪声。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睡着了。
芥川龙之介还能记得的最遥远的记忆是在贫民窟里跟妹妹银一起苟延残喘着的,人人喊打的野狗般的生活,也算不上是生活,只能说是生存罢了。
为了生存吃草,为了生存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打的头破血流。
这里是地狱。
天生病弱的龙之介在记不得是几岁的冬天,不知是因为染上病毒,还是因为这孱弱的身体终于撑不住最基本的健康了,自那第一阵咳嗽之后,再也没有好起来。
对于那一年冬天的记忆,龙之介早已经记不住什么了,或者说其二十年的记忆,除了被太宰先生捡回去那天的情形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幕都记忆犹新之外,其余的大多哪怕是还记得的,也都算不上有多清晰了。
自那第一阵咳嗽之后,时常有的发热和随着年纪日益长大,越来越难以呼吸的感觉,咳的撕心裂肺的时候,无助,恍若死亡的感觉。
都令龙之介时常感到对生存意义的茫然无措。
所以他向他人寻求自己生存的意义,一直追逐着那道身影,想要得到他的肯定,想要得到他的夸奖。
以此来填补自己空虚而无内在的心,太宰先生是龙之介的神明,是龙之介竭尽一生想要靠近的人,是龙之介追逐一生都没有放弃的信仰。
即使被自己的信仰抛弃,看着他拥有了自己新的信徒,以及太宰先生对自己说的那句,那个人的好比之于你,是你再过一百年都比不上的。
当时的感受龙之介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汹涌而来的愤慨,可能是突如其来的悲戚,也有可能是恨不能杀了那个人,从而自己取而代之的纯粹杀意。
那个拯救自己的神明,自己信仰着的存在并不干净,对于这一点,龙之介早已清楚明白,对于太宰治的沉沦于黑暗,甘愿堕落,在暴力与杀戮中寻找自我的行为,观念,龙之介不予置评,他是不在乎的,不论这人是个好心人也好,流氓无赖也好,亦或者是个人渣,龙之介都不在乎。
可惜太宰治其人,当时的他自己都没有具体的生存意义,竟还大言不惭要给予他人生存意义。
而龙之介正是在向这个人寻求生存的意义,可惜了当时的龙之介心智实在算不上成熟,像是他的称号那样,是一只狗,一只认了太宰治做主人的狗。
狗是不会管主人的人品与生活如何的,它们忠诚,只要给一口吃的就认主,自此以后就成了粘腻,恼人的存在,就算主人对其拳打脚踢,将其暴力赶走,也会整日在你周边四处晃荡,谄媚讨好。只要再给它们一口吃的,便又会嘤嘤呜呜着再凑上来,可怜巴巴的摇尾乞怜,希望能让主人多看一眼,再分一口吃的。
主人只要拿起树枝一扔,狗狗就会癫癫的跑过去,将其拾起来拿给主人。主人只要把狗绳一拴,狗狗就会乖乖听话,整日看家护院,一旦有人接近便大声吠叫,恐吓着胆敢靠近者。一旦主人回家,便换了一张嘴脸,尾巴大力的甩着,张开嘴讨好的舔主人的手。
可惜了这么好的狗狗,偏偏是条疯狗。一旦看见目标就咬上去,不管不顾的要把目标咬死。随后可不管主人是如何扫尾,赔笑。兀自甩着尾巴邀功,主人若是给了奖赏,狗狗心想,下次定咬的更大力。主人若是给了惩罚,狗狗便想,定是咬的不够大力。
芥川龙之介其人便是这么一条疯狗,要说其与真正的疯狗的区别,那可能就是他并不会吠叫恐吓,也还算是让人少了点厌恶其的理由。
只可惜了,太宰治最讨厌的便是狗了。
没有谁会对自己最讨厌的事物掏心掏肺,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捡了回来,后续的对其来说,都是麻烦。
再者说,把他人生命当游戏,拿人命来寻开心的太宰治,是一个游离在所有人之外,自认为自己是脱离人群的聪明人,是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他是阴郁泥沼里盛开的一朵荼蘼之花,其所说出的话语就如同花的糜烂香气,蛊惑其他生物为了靠近他甘愿步入泥沼,他仅仅只需要开口就能轻易让人上当,甘愿为他左右,他是没有心的心操师,对人类的心里所思所想了如指掌,当然也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他不能算是能被称之为人的个体,他缺失了身为人类的同理心,少了人类与生俱来的共情能力,这样的人,没有可能给他人带来生存的意义。
于是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龙之介才恍惚惊醒过来,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在一步一步走近地狱的路途中,在身上背负着的越来越重的罪孽中都没能醒悟过来,却在死亡之后终于明白了过来。
生存这件事的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人一出生,便是奔着死亡而去的,就像是空白空间中的两个点,这两个点是‘出生’和‘死亡’,不论是如何连接起来的,不论中途拐了几个弯,扭成麻花也好,直白的一根线也好,终究是在向前而去,向着死亡而去。
不论是活的波澜壮阔,还是卑微到尘埃,终究只能局限在这两个点,每个人的结局或平静,或壮烈,或悄无声息。但其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注定不会改变的,不论如何生存,都只是在这两点之间,是永远都无法跳脱其外的。
既然生存本身是没有意义的,那么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呢?
大概是生存着的时候所遇,所知,所了解,所喜爱,所有的一切。
生存的意义就是被赋予意义。
身体忽然暖和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睁开眼睛,被耀眼的光芒晃到了眼睛。
低下头,能清晰看见的地面像是蛊惑到了他。
他松开了手。
“啊啊啊!!!”
听到这一声尖叫,芥川龙之介清醒过来,刚想发动罗生门拉住自己。
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
轻盈的落了地,芥川龙之介抬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中岛敦。
“你在干嘛?人虎。”
中岛敦还在惊吓之中,他炸起了毛。
“我还要问你呢!你跳什么楼啊!学太宰先生也不用学到这种地步吧!”
糟糕!一时着急竟然敢这么呵斥芥川。
不会要用罗生门刺我吧?!
芥川龙之介怪异的看着中岛敦的眼睛。
“在下没有学太宰先生,人虎净会多管闲事,即使你不接住在下,在下也不会有事。”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亏自己着急忙慌的扑过去救人!
“怎么?你有什么不服的吗?人虎。”
“只是在想有人真的是没礼貌,竟然对好心人发脾气。”
芥川龙之介皱起眉头。
“区区人虎算哪门子人?”
莫名被开除人籍的中岛敦有点委屈。
“你这家伙不会好好说话的吗?开口闭口就是人身攻击。”
“啊嘞,你们这是……”
来上班的太宰治一来就看见了自家养的小老虎公主抱着以前养的垂耳兔,站在武装侦探社旁边的巷口,而自己的同事们,一个叠一个把头探出窗户吃瓜。
“啊,太宰先生早上好啊。”
中岛敦高兴的打招呼。
“在下刚刚就想说了。”
芥川龙之介伸手捏住了中岛敦的下巴,笑容核善。
“你还打算抱在下多久?”
中岛敦瞬间扭曲成呐喊,手忙脚乱的把芥川放下。
“虽然你是多管闲事,但是在下还是要说句谢谢,在下先走了。”
芥川龙之介对着太宰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过头对着武装侦探社的众人点点头,手插进口袋里转身离开。
太宰治的笑容收敛,眼睛暗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再吵着要我认可你了?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吗?
“还不快上来,你们两个!”
国木田独步收回八卦的心,想起来下面这两个都迟到了,催促二人赶紧来上班。
“呀达~来的路上看到一条完美的河,现在想想没有跳下去还是好不甘心,我去入水了!国木田拜拜~”
太宰治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什么?!你这自杀狂魔!给我回来好好上班啊!阿敦!给我拉着太宰!”
眼看着国木田独步就要冲下楼去把人拉上来,乱步伸手拦了一下国木田独步。
“算了,国木田君,太宰是有正事要做。”
暴怒的国木田冷静下来,他看着乱步。
“那他还故意说要去自杀?”
江户川乱步吃着薯片,嘟嘟囔囔的说。
“他是骗你的,因为想看见你生气的表情。”
“什!?”
当然,敦敦也没能拦住太宰治。
太宰治像是游鱼一般躲开中岛敦的手,混进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