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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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撕扯开覆盖在皮肤外的白膜，像哮喘病人那样大口呼吸，赫赫的气音夹杂着破碎的咳嗽，令背上单薄的肌肉宛如痉挛一般抽搐不停。
露春把一枚银色的小圆片随意粘在嘴角，清咳一声：
“你好，储备粮先生，介意给我看一眼肚皮吗？”
黑毛大狗兀自盯着她嘴上的银色媒婆痣，经此转化过的语言依旧陌生，但又完全能听明白。
露春目不斜视地将媒婆痣、呃，语言转换器转移到下巴。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着翻过身躺着。
他本该有副很坚毅的面孔，只是现在这张脸上满是深重的疲倦。
露春用刃尖挑起他湿淋淋的衣服，仔细地看了眼，还意欲伸手。
“我没有被寄生。”男人忽然开口，声音粗砺沙哑，“我是两天之前被困的，这期间一直醒着。”
“嗯……”我看的也不是寄生，露春没有试图解释恶变，但挺佩服他。
靠虫子的卵泡提供生命支持，活生生等待被吃或者被下崽的日子足以逼疯任何人，这不仅没失去意识还清楚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可不是意志坚定能一语带过的。
“也没有受感染。”男人勉力撑起身体，一边粗声喘气，“看肚脐的方法早已不用了。”
露春咦了声，“那你怎么判断？”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不用判断，能活到今天的都是接受过疫苗的。”
露春结实地吃了一惊，疫苗？
什么疫苗能对付侵蚀者？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明明感受到侵蚀者的血液在他的脉搏里游走，他传递生命的灯塔早已陷入永夜。
在露春眼里，这个人虽还未恶变，但他的终局仍然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一脚跌落。
来自两个世界的人一时都没开口，彼此互相打量。
尽管露春一直避开跟沦陷区的幸存者见面，但资料库里经常有其他后勤小队上传他们的情况。
末日里的人们是如何生存的呢。
你能想象到的、和想象不到的残酷与险恶，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男人的视线从露春的磁浮灯台和安静的黑毛大狗身上掠过，继而望着露春嘶哑道：
“我们的基地就在正下方，没有受感染的人都能进……到时请让我报答，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露春点头又摇头，“等我办完事会去贵地拜访的，能给我开个门就好。”
男人颔首，也没问她在这种地方要做什么，道过谢后便顺着露春来时的路离开了。
确定他已不在近处，AOE方才开口：
“需要上报吗，上尉？”
露春掂了掂泛着冰冷色泽的匕首，别回耳边的碎发，答非所问：
“唉，我们好像无法按时到下一个沦陷区了呢。”
……
一般说来，挖到储备粮就意味着这一圈估计都是粮仓。
但露春没再费劲做剖腹产手术，因为附近几乎没有像那样反应强烈的了，这种自我意识已经沉没的就算救出来也活不下去。
或者换句话说，一旦离开虫子的卵泡睡袋，大概率会立刻恶变。
倒不如以生来的样子沉睡而去，梦中也许还有快乐。
露春按着在手掌下轻轻震颤的肉膜，摸准位置一刀扎进去。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裂口另一侧传了过来，那是一种独属于虫类的、只听见就让人浑身不适的声音。
她撤掉灯台重归黑暗，透过缝隙望见对面漫天遍地的斑斓环带。
那一圈圈随着虫腹收缩扩张的环带闪烁着恶浊刺目的荧光，一时间别说探查环境，连虫子的轮廓都无法看清。
黑毛大狗转动眼眸，来自于虫躯的色光投射在露春脸上，令她看上去苍白又柔弱。
但那柔弱大概只是看上去而已，下一秒这位个头并不高大的女上尉便冲它比了几个手势，独自挤了过去。
AOE没有跟上，这种环境她一个人更方便行动。
它也不是真正的生命体，只要不碰到侵蚀者，恶变体大多对它不感兴趣，确保星蚀通道开启前能会合就行。
刚刚那几个手势的意思是她要搞事情，叫它见机跑路。
黑毛大狗解除封印般使劲摇了两下尾巴，盯着裂缝那一侧一动不动。
在这个位于虫塔中心线上的巨大孔洞内，浓厚到如有实质的臭鸡蛋味和腥腐气已经到了令人呼吸困难的地步，仿佛一个酸热蒸腾的胃袋，食管一样的通道口分布在成千上万的巢穴之间，让虫群进出自如，更让猎物逃跑无门。
露春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底部，借着四处凸起的蜡质结构隐藏身形。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此举并无必要。
花色诡艳的虫子们前仆后继地往中央攒聚，鼓鼓囊囊的腹部像在回应一般高高耸起。
它们互相交叠的身躯堆成了一座翕合震颤的山峰，山顶不时塌陷，又被后来者迅速补上。
露春眼见一条条身长比她高大数倍的虫子视若无睹地从自己身边嗖嗖爬过，干脆翻进一处凹坑里，撩起衣角在肚皮上摸来摸去。
以AOE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肩颈和背脊。
须臾，一架射道极其细长的银灰色武器从她身前露出半身，轻悄悄地抵在了环坑边上。
黑毛大狗：“……”
露春不知道自己这瞬间已经被认定是百宝箱成精，她支好归子炮，打开高摄镜一览全场。
过滤后的画面对眼睛友好不少，她梭巡一圈，很快找到了目标。
那名身躯瘦削至极，唯独腹部高高隆起的干瘪女人浑身缠着灰白粘丝，悬吊在虫群乱舞的峰顶上摇摇晃晃。
露春移下炮口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随即嗖地跳起，踩上形似滑板的飞行器呼啸进了遽然溃散的虫峰。
飞行器下喷涌的蓝色焰光如流星一般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而无声刺进虫群深处的归子弹也在此刻开始展现它的威力——
无形的波纹仿佛逐渐氤氲开的颜料，将投射在视网膜上的所有画面融化异错。
被归子弹裂解的虫子扑嗽嗽地到处乱砸，宛如从天而降的尸块冰雹。
然而它们仍旧没有就此死去，四分五裂的虫壳螯足满地蠕动着想要重新粘合在一起。
一阵尖锐的嚎啸冲破这座迅速坍圮的虫峰，陡然炸响。
庞大冗长的身躯狂怒地自最底下挣扎立起，开花海葵般生着层层指节的畸形手掌笔直抓向孕妇。
露春骤然提速，将钴蓝匕首投掷出去。
妇人身上的虫丝齐齐削断，她意识浑浊，突然坠落才细不可闻地哼了声。
露春压低身体，朝着对方落下的方向急转飞射。
她一伸胳膊稳稳地截住了这个格外瘦小的女人，还不及多思，身后一只肥硕如盖的手掌再次接踵而至。
重重威压和铺展的阴影在头顶刹那逼近，露春踩着飞行器迟疑了一息。
超过三阶的瞬速对无防护的普通人伤害很大，只能再兜一圈等归子弹的间歇期——
正在这时，一团色彩斑斓的腥风蓦然自斜下刺出，振颤着膜翅好像扑火的飞蛾般冲向了它们的女王。
露春一怔，没有放过这一丝突如其来的机会，猛一拉方向擦过指缝冲高处直飞。
没有虫子追过来。
她匆匆往下看去。
那虫群的女王，就似一条最肥硕不过的大白肉虫，下半/身臃肿不堪，尾部已与筋肉虬结的地面生长在了一起，时不时抽搐着往肉膜中输送着它的□□和死卵。
上半身却极其类人，层层脂肪垮塌拥挤在胸前挥舞的三对螯足之间，两侧折叠着粗壮的胳膊，末端是海葵般密集生长的双手。
它仰起狰狞黑亮的虫面嘶叫，口器向外翻涌。
大小不一的水泡复眼死死盯住露春所在的方向，一双可怖的大手胡乱地抓起自己的眷族塞进了嘴里。
剩余的虫子顺从地化作了女王的口粮，仿佛刚刚那莫名一撞也只是急于奉献之故。
它残酷地吞噬着自己的虫群，庞大的身躯不停抖动。
露春忍住戴墨镜的冲动一算时间，归子弹的间歇期该结束了！
果然，那颗正中虫群又消失的归子弹再度开始了裂解反应，撕扯着女王动弹不得的下半身，正像水彩一般徐徐融化。
露春不再停留，在女王一声声凄厉的利啸中冲进了临近的通道。
她深知一颗会间歇暂停的归子弹根本干不掉一个已成气候的恶变体，选择它不过是因为归子弹的非热性释放才不至于让怀里这个可怜女人一命呜呼。
仔细回忆过刚刚的短暂交接，露春心中对女王的意图有了些许猜测，也因此感到了不可思议。
只是眼下不是思考的好时候，她已经听到了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细碎声响，想必那女王即便是正处在积蓄力量的关键时刻，也分派出了虫子来追捕她们。
露春抱着瘦小的妇人脚步飞快，那些螯足刮擦的动静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近到彼此间似乎只剩下一层肉膜的阻隔。
最次的是，怀中的女人突然抱着肚子苏醒过来，她脸色灰败，浑身发抖，微弱的声音在唇齿内艰难飘散：
“……疼，疼……”
一注细细的热流顺着两人身体相接的地方，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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