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汉》黄蔷薇

31、天机

　　汐羽不觉得长安城有意思，她实在看不惯那些死气沉沉的面孔。
　　“二位少侠，你们是做什么的？”
　　刘秀赶紧道：“哎呦，少侠可真当不起，我们俩啊，只是来长安游学的。”
　　“游学？就是边游玩边学习吗？”
　　“对啊，对！”刘秀啼笑皆非。
　　“那学完以后呢？”
　　“继续回家种田呗。”
　　“我听师父说，你们世俗之人，学知识都是为了当官的。”
　　刘秀忍不住大笑：“我们世俗之人，难道你是神仙不成？”
　　邓禹喝止他：“茂兄，你知道散人是不入世的高人，当然和我等凡夫俗子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汐羽姑娘是他老人家的高徒，自然也非寻常人。”
　　汐羽看刘秀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对自己的话并不认真，便不愿再去理他。当下又牵了邓禹的手，问道：“禹哥哥呢？学知识不是为了回家种地吧。”
　　邓禹笑：“学知识如果带着强烈的目的，便无法深入地领悟知识。更不能真正地应用知识了。每个人单单为了提升自己的修养就该多学习知识。然以后的机遇都是上天注定的；可一个人如果没有足够的知识足够的能力，他便认不清机遇，不可能有大的作为。”
　　汐羽呆呆地听着。这邓禹看上去也不过比自己大个三四岁，但言谈举止稳重儒雅，实在是有异于常人的气质！
　　她再看向刘秀：“我说这位仁兄，您怎么看着也比禹哥哥大好几岁呢，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邓禹连忙道：“汐羽别胡说，茂兄明眸慧心，满腔雄才大略，只是他性格开朗，不似我这般老气沉沉。”
　　刘秀拍拍邓禹的肩：“我一直想我怎么会跟仲华你这小屁孩儿做朋友呢，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渴望学习你身上的东西啊！”
　　“茂兄千万别这么说，弟担当不起！”
　　“你俩有完没完？”汐羽拉开他俩，“两个大男人客客气气拉拉扯扯的也太没气魄了！”她看向邓禹，“你真是诗书读多了吧，少点儿酸气不行吗？”
　　刘秀大笑：“对，跟汐羽妹妹学学，咱潇洒人生，不拘小节！哈哈。”
　　这时忽闻街上一阵喧闹，车马声轰隆隆地越传越近。三人挤过去看。
　　只见浩浩荡荡的车马列！士兵们阻挡着围观的群众。
　　汐羽看出重要人物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汉子，不仅诧异道：“那个人是皇帝吗？皇帝就是那个样子吗？”
　　刘秀闻言大笑：“你这个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皇帝的排场可比这个大多了！”
　　汐羽狠狠拍他一记，但还是忍不住问：“那这人是谁？”
　　刘秀告诉她：“这是执金吾大人啊，京城的全部兵力都归他指挥呢。所以啊这一直是我最向往的官位，所谓‘做官应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啊！”
　　“阴丽华？”汐羽奇怪地问，“这又是谁？”
　　没想到刘秀却红了脸，很是窘迫的样子。
　　邓禹哈哈大笑道：“那是你大秀哥的梦中情人！！”

　　散人告诉汐羽他们师徒二人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这些天她和邓禹一起跟着杨雄大人学习，散人却在白天不知去向。
　　汐羽问邓禹刘秀怎么不同他们一起，邓禹告知刘秀是另承师门的，他的老师乃中大夫许子威。他专攻《尚书》，只求通大义，并不拘字句。
　　汐羽点头道：“这才是学习之正确方式，我们要做的是领悟其内涵。”邓禹看着她笑：“你小小年纪，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其实很有思想。”
　　听了邓禹的夸奖，汐羽不知怎地脸竟红了。

　　佩玉缓缓睁开眼睛，将双手从“梭机”上移开。
　　她认得那个院子，从看见散人和汐羽进去她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那间院子和邓禹书房墙后的密室一模一样，想来邓禹就是模仿那里建造的。
　　当初在长安求学的日子，一定是他最难忘最开心的岁月，所以他一直念念不忘，丝丝回忆着。而如果那段日子里没有汐羽，他是否还会这样留恋？

　　短短七日之后，汐羽就明白师傅为何要来这里了。扬雄看来是活不过今日！
　　他把邓禹支出去，气若游丝地对散人道：“有您在，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您始终不愿对我吐露天机，但我也能猜到一二，大汉有这样的未来，我死也瞑目了。”
　　散人道：“天机谁能知晓，我也不过是占卜所得，若我功力不够，得到的结果也不一定是个准数。但请先生放心，不管准与不准，天下万事皆遵循一条道理，所谓天理循环大势所趋，偏差不了多少的。”
　　汐羽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她感知到师傅在讲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事却一点儿头绪也无。
　　散人接着道：“我此番来带了汐羽，是因她与该顺天命之人有相当渊源，日后会助他一臂之力。”
　　汐羽吃惊地看着散人。
　　散人却又叹口气：“可惜，她自己却在红尘之中有劫数，怕是难逃惩罚。”
　　汐羽忙道：“师傅在讲我吗？那请师傅指点徒儿。”
　　散人却只是叹气。
　　扬雄仿佛有所悟，苦笑道：“世间虽有万般苦，唯有情意难相予，罢罢罢！”说完竟就这样去了……

　　安葬完扬雄，散人问及邓禹的打算。
　　邓禹道：“当今著名学者中，只有扬大人不仅知识渊博且为人如白莲，现在他仙去了，我也不愿在这乌烟瘴气的长安久留，明日我便启程回乡。”
　　散人点点头：“邓少侠气宇不凡，胸怀大志，不知对当下时局有何看法？”
　　邓禹对散人的问题有些惊讶，但还是稍作思虑，昂然回答道：“如今天象逆转、民不聊生，我等作为臣民，理应献出一己之力，为国家为人民做一些事情。”
　　散人赞赏地看着他，这般大逆不道之话不是一般人敢讲的，除了赤诚的心，这番话也表现出邓禹对散人的莫大信任。
　　“你可知你朋友刘秀的打算？”
　　邓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他盘缠吃紧，也打算这两日回家呢。”
　　散人笑：“也好也好，长安非久留之地，更难以在此有所作为。”
　　邓禹看向汐羽，颇有些依依不舍，嚅喏道：“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缘与散人相见？”
　　散人看到邓禹的眼神，大笑道：“少侠与我的缘分已尽，但与我徒儿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啊，是吗？”邓禹喜形于色，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窘迫不已。
　　汐羽也红了脸，直拽散人的袖子。
　　“那，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邓禹对汐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