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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亡的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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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dclow是一个有些小洁癖的女人。
当然,对于一个四处游走的浪人而言这并非是个好习惯,谁见过背着一大堆卫生纸和清洁剂旅行的?所以她对此无比苦恼。曾试过忍受被汗渍污泥恶丑包围的日子,那却磨去了她大半条命,并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法振作。不过磨命的除了脏乱的环境外,还有一个脏乱的神经官能症患者。
那是在一次逃亡中,受伤的她为了躲避追兵,不得不藏身在下水道里。冒着泡的污水像巫婆熬制的汤药一样浓稠粘黑,散发出的阵阵恶臭早已使她的嗅觉失灵。整个下半身泡在里面,连腿上伤口流出的血也分辨不出,她甚至觉得这些污物已从伤口侵入自己身体,并占据了全身所有感觉器官,此刻的她已然与它们融为一体。
“垃圾!”
极度厌恶,甚至恨不能了结了自己。
“该死...该死......”
在逃跑中失踪的眼镜想必已成为他们日后抓她入狱的凭证。就算自己能度过这次危机,也很难再像以前一样悠闲的四处晃荡了。
用仅存的力气抬起右手放在胸口,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祈祷。
“神啊,你TMD到底有完没完啊?!阿门。”
“谁?”
右边小道里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redclow猛地坐了起来,全身大小伤口痛得她直冒冷汗,紧紧咬住下唇,她僵着身子贴着背后的墙壁,想从中寻找些支撑自己的力量。
但就算双眼都死死盯着那边的黑暗,视力不好的她仅能看到狭窄通道里渐渐出现的些微昏黄的光,朦朦胧胧,摇曳的光线在潮湿的墙上勾勒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小姐,我是一个旅行的商人。初到此地就遇到了一些丧心病狂的欺诈者,我的所有财物都被他们洗劫一空,甚至还派了杀手想将我灭口。如若不是我无意间掉进了这里,现在怕是已经蒙主召见了。好心的小姐,请救救我吧!要不然我只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与这些污物一同腐化,永不见天日了。小......小姐,你?!”
突然逼近的烛火和烛火后那张掩盖在漆黑散乱长发下的苍白脸孔让redclow一下子失去继续胡侃下去的欲望。
“你怎么不说了?”
女子掀开挡住视线的发丝,那一双微微泛着绿光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情绪,可怜的伤人甚至觉得这样一句讥讽的话出自她之口竟也变成了纯粹的发音练习。
“你还能动不?”
“啊,如果您能扶我一下,真的很抱歉,我身上这么脏还......”
女子一下拉住她的手,把她拖出了淤泥潭,但脚仍踩在里面使她重心不稳扑在了她的身上。
“对,对不起,我......”她竟然没穿衣服!
由于过于惊讶,redclow忍不住一抖,女子右手上的烛台就这么掉进污水里。
完了......
“对不起。”
她没有再说话,redclow仿佛是感觉到她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搀起自己转了身走进更深的黑暗里。她的右手只能尴尬地撑在她光裸的腰上,左手紧紧与她的手指纠缠,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左手臂上,尽管如此,她仍是走得很艰难,不能就这样昏过去,她只能这样对自己说,但意识却渐渐有些浮沉,像腾起的云雾,嗡嗡地压着头顶。
redclow笑了笑,耳边传来女子浅浅的喘息声,就算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她的纤细娇小的四肢,自己对于她来说想必如同死马一般。
交握的手指渗出了点点汗,但仍然冰凉沁骨,她怕自己会突然脱力,于是想要把手指插得更深的时候,受到了女子的抵触。
呵,果然是昏了头。
医学上,把痛分为12个等级,第一级的痛是被蚊虫叮咬,第十二级是女子生产,那女子在生产时被蚊虫咬了那就是第十三级了。
redclow觉得自己怕是接近昏迷的边缘了,因为她出现了幻觉。
仍然是黑暗和黑暗里相互拥抱的两人,同样的纤细,同样的冰冷。她极力忍住自己的手不向旁的地方移去,努力使自己不要颤抖,即使痛苦,懊恼,悔恨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根本没有恢复,那伤还在淌血。
要不是遇到今天这种事,要不是落得现在的境地,他绝对还在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已经复原,多么可悲。
哭泣是一种多余的行为,它既不能挽回什么,还会暴露自己的脆弱,所以她们从没掉过一滴泪,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她非常确定自己这双眼是干涸的沙漠。
因此,可悲。
“rainny......”
redclow似是听见某个湿润的单词从自己嘴里飘了出来,它在空气中浮动着,再一骨脑儿灌进了耳朵里,像进了水一样,胀胀的难受。
“你在那儿咕哝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猛然使她快要被淹没的神智又清醒了几分。
啊,对了,现在她正受人救助呢。
“先坐这儿,我去点灯。”
被放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后,女子抽开了手。顿时,一股子孤立无援的感觉袭上了她的心头,黑暗与伤痛竟能让她变得如此脆弱。
努力扶着身下的不明物体,redclow艰难地保持着坐的姿势,而不至于倒下去。不远处传来点点翻动什么东西的声音。
自己只是个女人而已,就算平时在某些事情上她有着不输于男人的能力和胆魄,但那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她怕黑,怕暴露自己的弱点,怕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于是此刻,所有的恐惧都凑到一块儿了,真是好笑又可怜。
正在她快要陷入更深的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光线突然照亮了她们所在的这个空间。
redclow霎时僵住了身体。
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黑暗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至少它可以遮掩住丑恶的东西,至少不会让这么多脏乱堂堂正正强暴她的视线与大脑。
呕......
她觉得胃里某些东西在翻滚,但是不可以。此刻如果干出了这种事就太......
抬眼,redclow把颤抖的视线移到了那个女子身上。
天哪!
她突然间有一种自己正身在街头艺术展示中心里欣赏那些艺术家们充满超现实魅力作品的错觉。
完全无法想象要经过怎样的磨砺,才能让一个明显是白种人的头发拥有黑种人那样的纠结,而皮肤却酷似东南亚人的棕黄。这些棕黄的皮肤此刻仅仅只用了巴掌大小的破布片遮住了私密的三点。因为头发的长度已及臀部以下,而又前后都几乎全覆盖着,如同看不清她的长相一样,上半身也被包裹了,露在外面的四肢跟之前的猜测一样细瘦。
redclow完全被震住了,甚至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放好几只烛台,女子看了两眼那边为了模仿木头人而一动不动满脸呆滞的伤人,什么也没说便蹲下身去在一个破箱子里翻找起来。
她前一秒又做了非常失礼的事。
视线里突然下移的那件行为艺术品让redclow重新有了清醒的意识,然而她却无法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物体上,因为比起凹凸不平泛着漆黑油光的墙壁,毫无规则堆放在一起的破铜烂铁及从里面流出的一滩棕绿色不明液体,还有不知做何用途的被关在满是锈迹形状怪异的笼子里的老鼠和墙角一团正在蠕动的散发恶臭的东西来,她更愿意欣赏这前卫大胆的艺术。
然而不久,她的胡思乱想便终结在了女子的一句话里。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要不是看见对方手上貌似药膏和绷带纱布的东西,redclow差点就因为这句跟变态强奸犯作案前的台词一样的话而有了拼死命击昏她逃走的念头。
“啊...谢谢......我自己...可......”
好吧,她的手仅仅可以扯断自己一根头发,两根或许也行。不过,衣服就......
女子把药膏和布条放在一边,蹲在她面前开始解她靴子的鞋带。然后脱掉了袜子与长裤。正在这时,redclow又哆嗦了一下,女子抬头,见她正睁大了双眼左手捂着嘴表情极其隐忍。
“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不满。”
“不......呕...对不起......”已临嗓子眼的呕吐感被她强制压了下去“咕噜......”她刚刚什么也没看见,那些在她头发里穿梭的小虫子只是幻觉。
“没有,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满的想法。啊,对了!还没请教您的名字。我叫redclow,您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记心田的。”转移话题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法。
“水裔。”
“那我就叫您小裔小姐好吗?”怪异的人配上怪异的名字——天作之合。
“看来你暂时是死不了。”
是啊,她就是话多。
redclow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下一刻却又再次被这个不断给她造成视觉冲击力的女子吓住。
要不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绝对无法看到长在这个女子小巧灵活的手指间那层薄薄的肉膜。她知道这个东西!虽然它此刻是脏兮兮的没有光泽,但毫无疑问的是,它与她很久以前在一个富商的收藏馆里看到的那只人鱼标本是同种存在!
人鱼!
这种生物似乎只是属于童话里的样子,它们不是在故事的最后化作了海里的泡沫就是在现实世界里遭到捕杀成为富商与贵族的私人收藏品。
然而现在,它却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如此真实,真实到她忍不住以为这是一个荒诞的梦。
“小裔小姐......你...你不怕...我......”她一开始就告诉了她自己是个商人啊!贪婪的惟利是图的把它们一族逼上灭绝之路的商人。而她竟然就了自己。
“你以为你现在能动手杀得了我?”
虽然如此,但是,“我是个商人,你救了我就不怕我伤好了以后,对你......”
“你会吗?”
再次与那双泛着绿光的眸子对上,redclow语塞了。她不知道该说这条人鱼是太过勇敢还是太过善良好,而她自己竟也有点被她打动,于是,连同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美好了起来,虽然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傻。
水裔继续解开她上衣的扣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在不弄痛她伤口的情况下轻轻脱去,接着是被污血浸透而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衬衫。
“这个,不用脱了,好吗?”虽然她自己也清楚这样做很没意思,都是女人,她有的水裔也有,甚至此刻对方就已经比自己暴露好几倍了。而且也不方便处理伤口,但是她就是不想完全的裸裎相间,也不再好意思看对方有什么反应了。
水裔好像也不愿与她在这件事上争执的样子,拿起一边的纱布,沾了有些浑浊但要好过那边五米外阴沟里的几百倍的水,开始擦洗她腿上的血污。
因为之前在臭水泥潭里泡得太久,连她自己也看着觉得胃不断翻腾的下半身,在水裔的温柔擦拭下稍稍恢复了原本的肤色。还有大腿外侧的那道刀伤,向外翻起的肉因失血过多而泛白,但血还是没有停,看来,是需要缝一下才能愈合,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是动不了了,不知道水裔她......
刚想到这里,redclow便眼睁睁的看着水裔用手从药罐里挖出一大坨黑漆漆的东西直接填在了那道伤口上,并反复抹了几遍,又拿出一张牛皮纸覆上 ,再用布条缠了个结实。
结果,她身上大小二十几道伤几乎全是用这样原始怪异的方法处理的,惊得redclow简直说不出一句话。甚至,在这慢长的伤口处理过程中,她还看见水裔从那些恶心的不明药膏里抠出两只扭动着的虫子扔到一边的地上,并用她那被脱下来的靴子砸死了。而那些小伤口,水裔就直接一口唾沫上去,抹抹。
临到最后,这个原始大夫把一碗水和一颗不规则形状干巴巴的药丸放到了她面前。
“吃了她。”
看着那水上漂浮的一抹淡黄色油渍,redclow终于是支撑不住俯在地上解放了她那可怜的胃,每吐出一口,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她头昏眼花但又控制不住那种极度恶心的感觉。而头顶,那个让她陷入如此境地的女人似乎并没有半点不悦或是其他任何情绪,仍然用那冰冷的语调向她告知着。
“明天是我起程去海边的日子,如果你不吃了它,那就继续在这里同你口中的这些污物一起腐化永不见天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