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妖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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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仙宫升天，被不辞仙君压在脚底的妖魔鬼怪们纷纷冒出头来，大的抓小的吞吃入腹，小的转头祸害人间，好在这些玩意儿实力都不如从前，集之拿着落清临走前留给他的剑，早出晚归地砍了大半年。
转眼已是孟冬。
天色转黑，镇上人盼的瑞雪还是没落下来。集之一身黑袍从山中回来，远远察觉门口立着一个身影。
他清了剑上的血迹，加快脚步走过去，门口的人兀自暖着手，直到他近了这才惊喜出声道：“今日怎回得这样晚！”那老太太一头银丝，笑得很是慈祥，正是邻居家的刘老太太。
集之有些无奈，还是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东西，刘老太太顺势捏了捏他的手心，脸上的笑意放了下来：“早跟你说过多穿几件，你也不听！”集之默默地收进耳朵里，跟着点了许多头，这才把人安安稳稳送回家。
开门亮了烛，这才看清手里是什么。
冒着热气的糯米饭团很像粽子，外面却是用麻布仔仔细细包了三层，集之垂头瞧了许久，这才燃了屋内的火盆，坐在边上一口一口地吃了。
总算有了点做人的样子。
闭眼打坐了一晚，次日天微凉，集之提着剑正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加了件衣裳。门刚一开，腌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隔壁的汉子已经支起了摊，正光着膀子往上搬东西。他厚实的背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痕，仍是发红的颜色。
约莫是一个月前，集之刚绕着不涂山转了个圈，便在山腰碰到了这男人。当时他被虎妖叼在嘴里，气息时断时续，已经是个半死的人了，被集之救了下来医治一番，好歹是恢复了过来。
这房子自然也是他帮着找的。当时王老太太急着要让出房间给集之，不知说了多少话才拒绝下来。
集之弯起嘴角，朝那人轻声招呼一声：“王叔。”
那汉子满头大汗地回了头，脸上扬起笑，点头道：“这么早？”腰间一块白布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动，正要垂到地下时，被集之借着灵力托起送回他面前：“妖怪可不睡觉。”
面前的男人收了帕子，也不多说，只叫他早些回来，能赶上一桌热菜。
直到走出镇外，集之才沉下心来。
昨日晚归，不外乎和妖怪缠斗，那狼妖被他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还是借着妖力逃了。若是到了人间街头，千百个人也是拦不住的。
少年从山下一步步往上走，循着狼妖的血气往前，枝头的黑鸟往下望去，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以及手中那把灵气毫不收敛的黑剑，收起妖气就飞得见不到影了。
许多妖怪是怕他的，这道理他很早就懂了。
这柄剑通身乌黑，连月光印上来都毫无光彩，但握在手上打斗之余，又像个高高在上的师者，引着他行招。
集之神色漠然，没去理脑子里飘忽的思绪，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在林间抓住那浓郁的妖气。
越是靠近，集之动作越发谨慎，直到他立在狼妖身前几步，才看清周围情景。那狼妖趴在地上，呼吸起伏带着微微的呼噜声，四周是几件破烂的衣衫，和被撕得凌乱的尸体。
他的气息早早隐去，打量完四周，正要提剑往那熟睡的畜生身上刺去，却被黑剑硬生生地拦了下来。那剑嗡鸣不止，狼妖臂间跟着一动，一道孩童的啼哭声随即响了起来。
集之心头一窒，这才看到那妖怪毛茸茸的臂膀下压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许是那娃娃太闹，被不甚清醒的狼妖一掌拍下来，又没了声息。
集之脸色阴郁，周身的灵力一齐显露出来，惊醒的狼妖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一柄黑剑带着铺天盖地的灵气刺向眼前，他的眼球几近爆裂，却死得悄无声息。
今日天气尚佳，街上的人个个都裹得严实，街边也是叫卖声不绝。
王叔的腌菜清晨卖去了一大半，估摸着剩下的能在正午饭点前卖完，这时候也坐了下来，喝着母亲端来的热茶。
正眯着眼睛看那暖融融的日光，升腾的白雾中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少年一身黑衣，显得比旁人都要单薄，手边还牵着个矮小的娃娃，不等王叔反应过来，自家的母亲便迎了上去。
老太太先是望了集之一眼，见他表情并不明朗，又去瞧那同样憋着气的小娃娃。
这孩子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可惜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身上质料看着不差，也是脏兮兮的。
一个孩子带着另一个孩子，这倒是她没见过的。
不等集之开口，老婆子便将那娃娃拉到自己身边来，东一句西一句地问上了。
集之也不去看，只盯着胸口一个小洞，被那孩子折腾了一番，几根碎线冒了出来，越看越烦人。
他向来是不同孩子置气的。
但这一个，显然不是普通人。
说回在山上砍了那狼妖，那孩子在一旁嗷嗷大哭了近半个时辰，无论变出什么玩具糕点都无动于衷。集之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当下想着将他强行抱下山去寻亲人，结果刚一靠近，那孩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树枝，冲着集之的胸口就来了一下。
一副防备姿态，活像个小狼崽子对着杀父仇人。
即便他身上毫无妖气，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孩子。
无奈之下，他只好使了个仙法将那孩子束住，松松垮垮地带下山来了。
王老太太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此刻也皱起来了。
这孩子一句话不说，一双眼睛低垂着，她只好拿了帕子替他擦了脸，这才冲一旁的集之道：“娃娃这么小，父母不会不管的，多半是...”她没继续说下去，身边陆陆续续围上来的街坊也都懂了。
这一年妖怪抓的人不少，这街上不少房子，都是一家人齐齐失踪空下来的，能被集之这番救了下来，也是这娃娃命大了。
说到这，不少年纪大的都垂了泪，王老太太喃喃道：“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轻轻咳了两声，转头对集之道：“你今日回得早，可还要上山？”
待集之点了头，她这才下定决心一般，沉声道：“咱们几个也去打听打听，看看谁家丢了八九岁大的孩子，能找到亲人是最好的。”
一群闲而无事的人听了，心中自然都冒出了正义之气，也都四散去询问了，只剩集之一个立在原地。
接过了王叔递来的一杯茶，王老太太又念叨起来：“这孩子我老婆子看着，你不用担心。今日也当早早回来，天黑了总是危险的。”那孩子的脸此时已经露了出来，显得眉清目秀，只是表情仍挎着，像是跟谁玩输了游戏一般。
集之瞧着他那表情，把手中的茶递了过去，那孩子不甚干净的手怎么都不肯打开，自然又被仙法教训了一番。
冬天的夜黑得早，集之没走远，只在附近兜兜转转便回来了。
刚一推门，桌子上的菜正冒着热气，像是刚备好的，对面坐着个裹得像个团子似的娃娃，撑着下巴毫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集之都忘了这回事。
王老太太家里确实没有空间再留个孩子了，他应当想到的。
在门口顿了一会儿，集之这才收好剑坐了下来。
那孩子在集之关上门的那刻就站了起来，如果不看他的表情，姿势确实称得上乖巧。
集之心中点评一番，这才张口问他：“怎么不吃？”
不等他动作，那孩子又很是自然地坐了下来，轻声道：“等你。”
集之面上一笑，“原来你会说话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答道：“我家人都唤我阿楚。”话音刚落，桌上的烛火扑腾一下，又听到他闷声开口：“食不言。”
集之脸上笑意更盛：“你这小半日可是上了什么课？变得这么乖了。”
他此时表情轻松，借着晃荡的暖光看过去，与先前的沉稳形象简直毫无关系，甚至还有点欠揍，阿楚端着碗，气呼呼地瞪了过去，集之这才鼓着双颊点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但目光仍是肆无忌惮，落在那坐得笔直的小团子身上。
这样小口小口的吃法，也不像是饿坏的。
集之脸上的笑意淡了，复而想起那狼妖死前周围的状况，大抵是刚饱食不久。
腰间的剑又开始嗡鸣，他闭上眼定了定神，那小团子似是感应到了一般，抬起眼皮瞧着他微皱的眉头，又悄悄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妖气
